第709章 战后！

　　建安十六年三月初一，雒阳，丞相府。

　　随着各地方推举出来的议员进京组建议会，至今已有一月。到了如今，曹操对议会的态度由一开始的不以为然、犹豫不决、勉强接受到如今的欣然乐观其成，来了一个彻底的大转身。

　　对于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曹操从敬畏到鄙薄，再到觊觎，如今却也欣然享受着无须被万众指责便能获得的高位和实权。虽然不能享受那至高无上的感觉，但是与避免未来家族盛极而衰时被众人彻底消灭相比，曹操却觉得如今这样更好。

　　或许这样将权利转移并以众多势力相互平衡，才能够真正的避免改朝换代时的血腥惨烈吧？曹操站在内堂的屋檐下，看着院中露出花蕾的桃树，那绿叶中透出的点点粉色让曹操请十分的愉悦。

　　“主公，院中桃花开放，可是大喜之兆啊！”随着一个清凉的声音，郭嘉、荀攸、程昱、贾诩这几位谋士走了进来。

　　“哦？奉孝何出此言？莫不是南北两边送来了捷报？”曹操笑着说道。

　　“丞相适才的闲适看来不过是表象，实则还是在忧心战事啊！”荀攸笑道。

　　如今议会组建，看上去曹操的权力是受到了限制，但是荀攸却心中明白，如今的曹操因为曹家那篡位的可能性已去，那些忠心皇室或者一心为士族谋划的人也放弃了暗中反对曹操的算计。虽然各大家族之间依然有着竞争和暗中的龌龊，但对于曹操而言却因为大量含有敌意之人的转变，曹操的影响力却变得更加宽泛起来。甚至连荀彧都因为曹操的改弦更张而再度决定支持曹操继续在新的内阁中担任首辅大臣，以全他们自酸枣一来接下的情谊。荀家也无需再分出数支族人以防不测，完全可以集中全族的实力，在议会中谋得重要的地位。但是无论如何，与曹操的关系必须修复，荀家可不是张辽那个混不吝的家伙，他们除了在士林的名声和家族的底蕴之外，可没有张辽的军中的实力和两家姻亲的关系。

　　“忧心？孤才不会忧心呐。北方有文远主持大局，还有宿将马超、太史慈，况且文远准备多年，岂会让孤失望？至于南方孤亦担心。各方早已联络完毕，区区一个会稽郡，不过十万出头的兵力，焉是孤麾下大军之敌？徐公明、甘兴霸亦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还有孙吴和交州相助，刘备此战败局早定，十死无生，绝无逆天之能！”曹操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其中哪无可匹敌的霸气却显露无疑。

　　“兵乃精兵，将是良将，此战结果确实无须担忧。不过虽然如此，这捷报也算是喜事，丞相亦可与百忙之中藉此放松一下。”程昱笑这将一旁含笑不语的郭嘉一把拽出来道：“奉孝，还不快将北疆、江东的捷报呈报丞相？”

　　“仲德，如今也就是你敢如此‘欺负’郭奉孝。不，还有一个张文远。除了你们二人，谁还敢让我们郭侯爷吃瘪？”曹操大笑道。

　　“让主公见笑了。”郭嘉不慌不忙的向曹操微微欠身为礼，不紧不慢的从衣袖中抽出两份贴着红封的书柬道：“征北将军来报：鲜卑轲比能部在我军进攻时便丢下非嫡系部众向北逃遁，我军骁骑将军马超、屯骑中郎将马岱、建武中郎将徐盛、武卫将军太史慈奉命率兵追击，越骑中郎将曹彰则早已奉命绕道北方，堵截轲比能。大军在燕长城旧址前将轲比能十万兵马截住，一场血战，全歼轲比能部。轲比能引刀自刎，十万部众被歼灭四万七千余，除少数逃遁之外，另有四万五千余人被俘。加之在弹汉山下歼灭的三万余鲜卑并和两万余战俘，此战共计歼敌近八万，俘虏六万七千余人。且弹汉山鲜卑王庭已被我大军围住，出步度根所部两万人马之外，还有近五万未与轲比能一同逃走的鲜卑人被围困在内。我军此战出动骑兵六旅，步兵五旅，连同辅兵，总兵力近十三万。阵亡骑兵5183人，步兵2741人，负伤骑兵28932人，步兵12846人，损失战马四万六千余匹。征北将军张辽向主公请示下一步行动以及对战俘的处置？”

　　郭嘉说完，曹操点点头道：“文远果然干脆！先是小打小闹，既练兵又轻慢鲜卑军心，随即骤然发动，便一举成功。不过那轲比能能够早早做好后撤的准备，倒也不失为北地雄才。只可惜他人遇上了更强悍的文远啊！哈哈哈！告诉文远，只要他认为有必要，且兵马、辎重充足，北疆战事行止由他自行决断，让北疆枢密司报备枢密院即可。至于兵力损失，枢密院立刻为其调派后备兵员补充。”

　　对于北方张辽的胜利，曹操十分高兴，而且自去年年末定下出兵计划后，曹操就没想过张辽会输。不过郭嘉在此时打住话头，并不继续禀报江东的战报却让曹操有些意外。

　　不是说江东也是捷报吗？何况前些日子传回来的确实是我军进展顺利的消息啊！曹操皱起眉头看着郭嘉等人。

　　郭嘉咧了咧嘴，说道：“主公，江东那边并没有问题，只不过……”郭嘉犹豫了一下，用余光迅速的扫了荀攸一眼，见到荀攸并无任何反应，这才说道：“江东自甘兴霸觅得良机，从象山港突击登陆之后，孙权部将程武、周泰也率兵攻克大末，士燮的交州军亦拿下永宁，进军章安。随即甘兴霸连克句章、余姚、上虞，孙权、士燮两军攻克诸暨、剡县，三军汇合后将刘备并三万兵马围在山阴城。而李通、史涣也击溃了朱桓、贺齐所部，并与度过浙江的徐晃将军一同将关羽、朱桓、贺齐、全琮以及两万余刘备军围在余暨城。但是此后的攻城就没那么轻松了。无论是山阴还是余暨，都是刘备准备了两年的要地，城中数万兵马，还有数万百姓。而且军械、粮草充足，不惧围城。我军于二月十七日奉徐晃将军军令，同时向山阴、余暨发动进攻，但连续三日攻城，却是始终无法破城。且山阴城因为有孙权、士燮两路兵马，与我军配合上有些问题，还被刘备部将张飞乘势杀出，损失颇重。虽然甘兴霸及时拜会两军将领，用计再度将张飞引出，由甘兴霸、周泰、陈武三将联手对敌，却也仅仅是将张飞重伤，却无法格杀。但随即甘将军再度强攻，失去了张飞的四处布防，我军终于破城。张飞为救刘备而中箭身亡，刘备负伤被俘，其余如简雍、诸葛亮等文士也一并被俘获。但是甘将军及孙权、士燮三家共计十二万兵力，战后仅存六万余，折损一半，不过这些损失中近七成都是交州军的。其中我军两万将士倒是仅仅阵亡三千余人，近万人受伤却并不影响战斗，就是孙权、士燮两家损失过大。而余暨城因为关羽之故，也同样难以攻克。虽然我军动用了油弹和炸药破城，却只是击毙朱桓、贺齐，俘获全琮，而关羽却率兵冲出包围，躲入附近山中。如今我军正将此山团团围住，准备休整后搜山。余暨一战，我军六万兵马阵亡一万八千余人，近三成损失实在太大。伤兵也有两万多，徐晃、李通两位将军还负了伤。幸好此战算是平定了江东，否则就太不划算了，单一个伤亡抚恤就是一大笔钱！”

　　郭嘉的回报让曹操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这种数量的伤亡对于曹操而言并不少见，但是集中在仅仅是两次攻城战中，这种伤亡数量就十分可观了。刘备军的素质曹操心中有数，军情司的细作可是非常称职。如此看来，造成曹军眼中损失的就是关羽、张飞这两名被张辽称为绝世猛将的将军了。此时曹操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战场上的惨烈的情景以及前线将领心痛的表情，那些伤亡的将士可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和数年血战培养出来的真正的精锐，结果八万精锐损失两万，负伤三万余，超过半数的伤亡，让曹操心中极其后悔。他后悔的是当初张辽建议进攻刘备时最好调遣马超、黄忠、典韦、许褚、庞德、甘宁六将同去，实在不行至少也要去一半，结果曹操没有采纳。幸好甘宁因为率领水军参战而身处前线，孙权也为了表示诚意将麾下最强悍的周泰、陈武派出，这才使得山阴城一战孙吴军和曹军损失较少，武将也没有吃亏，但是余暨之战就没那么便宜了。

　　“唉！此乃孤之过也！关羽、张飞真乃当世猛将，孤悔不听文远之言也！”曹操长叹道。

　　张辽去年在雒阳对曹操说这番话时并非私下里，至少曹纯、程昱、郭嘉、贾诩以及典韦、许褚都在场，闻听此言，或许贾诩、程昱还有些不以为然，但是郭嘉、曹纯却深信不疑，而典韦、许褚也跃跃欲试。只可惜曹操未采纳张辽的意见，以至于大战之时无人能够牵制住关羽、张飞，致使自家军队损失惨重。如今不但曹操后悔，其他人心中也不是滋味。

　　“丞相，事已至此，过分纠结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想想如何善后为好。我军损失过大，或许会使得孙权、士燮再生出些其他想法就不好了。”荀攸上前说道。

　　“唔！公达言之有理。”曹操虽算不得天性凉薄，却实在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雄杰。又经历数十载沙场血战，岂会轻易被数万人的伤亡击垮？若不是伤亡比例过大，曹操根本就不屑一顾，要知道，当年北伐乌桓，伤亡的总数也就比此战多出一点而已。

　　“虞家应该没有问题了，让陆家、顾家迁回吴郡，让江东世家稳定会稽郡民心。再命甘兴霸将舰队停泊于余暨附近，以震慑客军。命令元让立刻从徐州抽调后备兵源，由陆伯言指挥船队直送余暨，补充会稽郡兵力缺口。”曹操没有犹豫，口中快速说道。

　　“喏！”荀攸、郭嘉拱手应道。

　　“呵呵！如今明面上的诸侯已经尽数铲除，孤当年欲使得天下重归一统之愿望也能算实现了。诸位，今日议会中正在讨论你我以及众人的爵位，诸位可有期待否？”曹操此时再度露出笑颜。

　　“丞相，我等最多不过伯、侯之爵，倒是丞相劳苦功高，此番议会为功臣序爵，以丞相盖世之功，必然少不的一个一等公爵之位。此攸当先为丞相贺也！”荀攸向曹操拱手道贺。

　　郭嘉、程昱、贾诩三人也不甘于荀攸后，纷纷向曹操道贺。

　　“哈哈哈哈！”曹操此时的心情也被众人捧得十分高兴，适才那一点懊恼和哀伤也荡然无存。

　　虽然如此看似有冷血之嫌，事实上也是如此。上位者虽然会因为战士伤亡而潸然落泪，却不会过分沉浸在哀伤的情绪之中，他们有更多需要考虑的问题，无论公、私，都不是轻松简单就能处理的麻烦。

　　曹操如此，张辽亦然。从他早年征战草原因为血腥而第一次呕吐后，他对于血腥的战场就再也没有了抵触，对于那些伤亡数字也仅仅是初始有些伤感，随即便恢复正常。对于他们这些将军而言，与其在战后沉溺于部下的伤亡，倒不如将善后事宜处理好更加实际。

　　而战士们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这些，死后家属不至于连烧埋费都被贪污，负伤后不至于无人照顾，残疾了不至于无处安置。

　　幸好张辽早年便在军中大量培养医工，在找到华佗、张机之后，更是使得军中医工的医术和地位大幅度提高，如今他们也被军中尊称为医生，负伤的将士也能够及时得到治疗。这一点北疆军做的最好，也是在北疆军中服役的将士最为自豪的。

　　但此时张辽却一反常态的将原本一直亲自关注的伤亡将士抚恤暂时放开，而将太史慈单独叫到一边。

　　“子义，这是刚从雒阳送来的江东战报。会稽全境已被占领，刘玄德负伤被俘，张翼德忠心救主而中箭身亡，关云长则被困山中。你自己看吧。”张辽说着将手中的战报递了出去。

　　太史慈闻言，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战报，仔细的看了起来。张辽也不欲此时打搅他，压低了脚步声，远离了太史慈。

　　大约半个多时辰，张辽听到脚步声，便知道太史慈已经恢复平静。

　　“将军，丞相会如何处置刘皇叔？”太史慈对于刘备还是有些感情的。

　　张辽无奈的笑道：“或许是交给宗人府圈禁，或许是明正典刑，以割据一方，意图分裂国家且不思悔改为名处斩。谁知道呢？如今有了议会，大部分事情再也不是主公一人说了算了。不过也说不定议会还有可能作出有利于刘玄德的判决呢？你也无须过分担心。”

　　太史慈本想向张辽求情，通过张辽使得刘备能逃过一死。但听到张辽这么一说，心中也为难起来，毕竟议会召开时明摆着的，而且通过对北疆议会的了解，太史慈能够判断出中央的国家议会会有多大的权力。如今看来，不管是张辽还是曹操，或许他们在对刘备的处置上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真正能决定刘备生死的却是议会。此时太史慈真的很希望议会中的皇族成员能救下刘备的性命，但是他也只能将此愿望寄托他人了。

　　“子义，刘备自取代刘繇后的所作所为你应当知悉。不说别的，单就是刘繇的身亡就很值得人揣测一番。不要说那是诬陷，刘备绝对不缺乏动机和实施的机会。这不过是权力游戏中必然的一幕，胜者王侯败者寇。既然参与进来就要有接受反噬的准备，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得！”张辽脸上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讥讽之色说道。

　　“唉！”太史慈一声长叹。他心中很清楚张辽说的完全正确，可是真要让他对刘备不闻不问，这却是以忠义为先的太史慈所难以接受的。

　　“子义，辽知你性情爽直，忠义为先，不过如今的议会乃是天下人公推，议员们的决议便代表着天下人的决议。一切都交给议会处置吧。若是议会认定刘备无罪，那一切都好，若是相反……呵呵，不是还有针对皇族、外戚额外制定的宽宥条例嘛。就看刘备是否能靠的上这些条例啦！”张辽虽然对议会的这个决定心中反感，却因为士族、贵族同样有相似的优待而无法反对。

　　“子义，辽将此事告知于你，便是不希望你事后知晓而分心他顾，同时也不希望你介入此事。轲比能虽然伏诛，但北疆局势似安实危，东部鲜卑并不安分，高句丽蠢蠢欲动，羌人也不太平。战争远远没有结束，我们此刻决不能放松啊！”张辽语重心长的说道。

　　对于张辽而言，只要大汉北方的领土没有达到他心中的要求，都该算是天下为定。用后世很流行的一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张辽谋求的可是后世被那个中华民国确定下来的北方领土甚至是整个鲜卑利亚平原。

　　“将军，慈……受教了！”太史慈言语坚定的向张辽长揖为礼道。

　　“呵呵！北方很大，愿子义能与辽纵马为大汉圈出一片宽阔无垠的土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