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初逛？

　　我成功了！

　　这个声音似乎从尘埃中传出，从绝对的静寂中传出，从大多已经被遗弃的书籍里传出，从每一个曾经满怀激情却逝去的坟墓中传出！让林海也似乎能够感受到，吴远征站在一千多年前无数在这方面失败的巨人肩膀上，背负着朋友，亲人，学生被黑帮杀害的血仇和威胁，遍体鳞伤千疮百孔，面对真理到来时的孤独和悲哀。

　　“是的，我成功了！但我也放弃了！我的生命只剩下了一个女儿，他们终于找到了我的弱点，当最珍视，最爱的事物也即将毁灭的时候，我动摇了！我选择在我有生之年，永远的销毁并存封我的研究……是的，我是个懦夫……一个站在了真理大门前，却不敢叩开大门向世人宣告的懦夫！我不是合格的老师，不是合格的丈夫和父亲……我是罪人，我将可以让无数研究者少走弯路，少浪费生命时光的真理，亲手埋藏，不知道后人研究出和我相同结果，会经过多少年，多少代人的时间……但希望他们不要重复我的悲剧，被人类的贪婪和罪恶所侵蚀……而如果这个过程中，有后人有幸发现了我遗留的这份笔记，我最后留在世界上的遗产，如果在被发现的年代还没有过时……那么就请你接纳这份礼物，并将其用在最有价值的地方。发挥出他的光芒。”

　　“我是个懦夫，在真理和威胁面前，选择了妥协。但我希望获得了我这份笔录的人，你足够勇敢和睿智。梦想固然重要，真理也必将永恒，但勇气，才是唯一可以让真理突破层层封锁，绽放出硕果的利器！”

　　“希望你能拥有，我所不具备的勇气。”

　　“现在，我必须结束我的生命，他们绝不会看到我带着女儿回乡下隐居，也绝不会真如承诺般放过我，只有没有了我，我女儿今后的人生，才可能享受普通人一样的温暖和幸福！——一个懦夫的绝笔。此致：我最爱的女儿阿曼达……我只能在没有你的那个世界里，守护仰望你。”

　　笔记里的话断在了这里，在此之后，就是吴远征留下的公式研究遗产。

　　关上了笔记本，林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仅仅是吴远征的这个笔记上留下来的话语，就已经盖过了他对后面研究成果公式的窥探欲望。

　　不容置疑，吴远征的一身是悲剧的，在他的研究过程中，为了追求真理，不惜让自己的舅舅，学生，前妻，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他表现出了某种理性的冷漠。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的侄子，不是一个好的导师，不是一个好丈夫……但到了最后，面对他女儿的安危，面对真理大门被叩开那一刻的巨大惊喜，他还是选择了将所有的研究成果埋葬……并为了带给女儿安宁的生活，自裁了生命。

　　吴远征说他是一个懦夫！但没有一个懦夫，能有这样对心中挚爱执着的事物追求不懈的勇气。

　　吴远征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他偏偏可以伟大到为了自己女儿此后安宁的生活，为了彻底斩断来自黑帮贪婪罪恶的纠缠，结束了自己尚是壮年的生命。

　　他悲哀吗？悲哀。但伟大吗？同样伟大。

　　林海轻轻的捧着笔记本，凝视着厚重书柜，像是一场无声的祭奠。

　　片刻后转身，朝一旁安静等待着他的穆恩点了点头，“可以回去了。”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书柜那头的幽深处传来，“天空图书馆可是这里每一个学生的圣地，不想再多待一会吗？”

　　穆恩猛然警觉扭头望去，一个让他瞳孔聚缩的纤细身影，转过书柜，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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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克莉丝汀！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竟然是克莉丝汀！

　　穆恩望着面前的克莉丝汀，再看到同样走出来，好整以暇陪在她身旁的马维，面色微凝。不过因为之前学长的提醒，到现在看到克莉丝汀出现发难，穆恩倒也并不是太意外。

　　不过到因为克莉丝汀的乍然出现，让这个位于第四层楼的图书馆冷冷清清的NE区域，竟然到一时间吸引到了图书馆内不少的目光。餐吧那边的学生放下茶和咖啡，眼神就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克莉丝汀的移动而移动。一些在书柜前取书的人，不时捕捉追着克莉丝汀的身影。伏案书写的人，总是会频繁抬头低头，捕捉那道图书馆的靓影。

　　更别提，此时的克莉丝汀，是冲着林海去的。

　　几天前克莉丝汀和林海的事情，早就算得上引人瞩目了。如今冤家路窄，克莉丝汀会不会当众给他好看？

　　以克莉丝汀在学院里的威望，怎么对付林海，只怕都不会让人觉得过分。

　　更何况，林海当初的要求，的确很大胆很过分。

　　马维此时寸步不离克莉丝汀身旁，就是为了确保，她所要做的事情，能够贯彻落实下去，无论是她要当面训斥或是给他一巴掌，马维都可以保证克莉丝汀可以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

　　灯光之下，克莉丝汀黑袜长腿显得极为高挑，微卷的头发垂肩，光晕在她的脸上泛出了一种类似陶瓷的妙曼色泽，她其实很美。但是，当一个美人，拥有和她的美貌成正比的背景和能量的时候，就是一朵不可触碰长满尖刺的蔷薇。

　　穆恩已经先一步开口，“克莉丝汀学姐……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和林海有什么误会，下来再解决……这里是图书馆……”

　　作为自封来自帝国新晋贵族执牛耳家族的穆恩，似乎的确有点来历，因为在这所学校里，新生之中，要让克莉丝汀这样的风云人物知晓，只怕除了林海之外，就是这个穆恩了……

　　而看起来克莉丝汀除了知道这个穆恩之外，穆恩居然还有可以让她“卖个面子”的底气。

　　但买面子，终归是让别人给面子。

　　给不给这个面子，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只在克莉丝汀手上。

　　克莉丝汀像是没看到穆恩，长长的睫毛下，目光落在了林海的笔记本之上，“NE区域，历来都只是放置一些过期文献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垃圾堆……作为新入学的学生，所学的大纲内容，应该都是帝国目前为止最前沿，最成熟的科学知识……我不明白，你来这个垃圾堆，究竟要淘哪方面的文献内容？”

　　“你刚才捧着这个笔记本阅读得极为专注……又对这面书柜做出了某种像是对逝者才会使用祭奠的动作……难道从这个过期文献之地找到的资料，让你对某位著作者产生了肃敬的心态？”

　　克莉丝汀娓娓道来，却让林海暗忖惭愧，他刚才全身心专注进入了对吴远征遗物笔记的阅读中，竟然大意没注意到克莉丝汀在阴影的角落里，对他的打量观察。

　　这对一直以来有狼一般的嗅觉和敏锐洞察的林海而言，本该是不可能犯的错误。

　　一念至此，林海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克莉丝汀一笑，“学姐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感兴趣呢？”

　　“注意你措辞，有些玩笑，不能随便开。”克莉丝汀身后的马维，闻言冷哼道。这些日子，林海之所以在对之前无人敢冒犯的克莉丝汀说出了那番大胆言论后，还没有被很多人找麻烦，全是因为克莉丝汀私下打过的招呼。

　　而现在，他居然还敢说出如此语带双关轻佻的话语。多少有暗喻克莉丝汀这么关注对他“感兴趣”，难道真有男女之间的意思？

　　这让马维放出了严厉警告。

　　谁知道一向高傲的克莉丝汀却并不着恼，摇了摇头，冲林海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刻意说这种话，把话题转移开去。这只会更加让我坚定了之前的疑惑……不过，你放心。你到底在这个垃圾堆里找到了什么东西，或者你心里在祭奠谁，我都不感兴趣……因为你还不够资格让我生出这么大兴趣。”

　　林海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沮丧……话说回来，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打击起人来就这么不留余地？还要不要做朋友了？”

　　怔了怔，克莉丝汀笑了起来，“我好像没打算和你做什么朋友，不要往你自己脸上贴金呢。”

　　“在我的故乡垃圾星，有句老话叫做买卖不成仁义在。但好像你们城里人都喜欢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对。”

　　一旁的马维险些跳了起来，妈蛋！还买卖不成仁义在！敢情你把要克莉丝汀做女朋友当成一桩买卖啊！？是不是还可以讨价还价啊！难道你真还提个价钱别人不答应就拍拍屁股走人什么责任都不用付的啊！？

　　在这所学院，说错话做错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要说得这么轻松啊少年！

　　林海注视着克莉丝汀片刻，道，“既然学姐对我这么一个人没什么兴趣，那么你现在站在我面前，究竟是想做什么……如果是因为在不久前我那个开玩笑的无礼要求的话……我想，以学姐在学院里高贵的身份，应该做不出在图书馆当众打我脸这种事。而你身边的那个学长，如果因此和我冲突起来，也会给外界一个不理智的印象。既然你不能在这里惩戒我，那么我很想知道……克莉丝汀学姐，你为何而来？”

　　克莉丝汀漂亮睫毛下的眼眸盯着林海片刻之后，突然道，“你知道今天有骷髅会的人在这里么？”

　　“我知道。”林海点点头。

　　“那么你知道，你前几天得罪的劳拉，也在这里么？”

　　“好像也知道。”林海笑了笑，“所以你想提醒我今天到图书馆来是自寻死路吗？”

　　“不，”克莉丝汀笑了起来，像是大雪霁容，春花初绽般毫无烟火气，“我只是一个人突然很无聊，想找个人陪我走走……你介不介意陪一个女生，一起逛逛学院有名的图书馆？”

　　“什么！？”马维当即如计算机中央处理器宕机般怔立原地！这是怎么个跌宕起伏？

　　我靠！在旁边原本剑拔弩张听着两人对话的穆恩眼珠都睁大难以置信起来……这可是……初逛啊！

　　处男有初夜，处女也有初夜。爱情有初恋，有初吻……人生里好像任何事都有第一次。而第一次之所以被铭记，是因为那难以忘却。

　　同样，在清远学院，天空图书馆，每一个在这里诞生的情侣似乎都是从“初逛”开始的……又有多少离校的毕业生，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是从未和一个男孩或者女孩，一起手牵手在天空图书馆羡煞无数旁人的闲逛过……这是任何一个学院生都满满的祈望和梦想啊！也是从未实现者毕生的抱憾啊！

　　一些清远学院毕业至今在帝国声名鹊起的大人物，回想起当年学院生涯，又何尝没有对从来没有过的“初逛”懊悔。那就等同于在学院里没有找到个姑娘恋爱一样，是今后人生无论如何精彩，也弥补不了的缺憾。

　　穆恩呆愣愣的看看林海，又看看克莉丝汀。所以这么说来，克莉丝汀要将这个所谓的“初逛”，给林海？

　　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马维和穆恩两个人还没有对这个情况有所反应的时候，一个叹息声，从旁边淡淡响起。

　　“克莉丝汀，你这是何必。”

　　从周围的图书柜之后，陆续转出了一个个人影。

　　这些人的出现，几乎让这个平时冷清至极的NE区域，成为了整个图书馆最受瞩目的位置。

　　骷髅会的西苑博走了出来，在他周围的方位，依次出现了骷髅会的加洛斯，顾若海，曹安，林琴，王西风，道格等等十来个人。

　　这些人或穿着学院服，靠在书柜边，或随意取出一本书，捧着观看。或环抱着双手，叉着双腿将他盯着。或把持着通道口的位置，笑谑得看着林海。隐成围堵的架势。

　　面对出现的骷髅会众人，克莉丝汀无动于衷，只是一双妙曼的双目，盯着林海，似乎还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西苑博继续叹了一口气，“克莉丝汀……他不过是一个初来乍到，还没有‘开瓢受训’的新生，而且，他还冒犯过你。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要故意出现，阻拦在我们面前……难道是铜剑骑士会，真要收买这个人心？你们做过风险评估吗……他值得投资吗……”

　　克莉丝汀转过头，微微一笑，“我可没想阻拦在谁面前，我只想找个人和我一起逛逛图书馆而已……”

　　然后她长腿迈出，径直朝外走，面对着骷髅会的加洛斯，克莉丝汀秀眉一拧，“滚开！”

　　饶是牛高马大的加洛斯，此时面对这个斯图尔特家的傲慢千金，也只能耸耸肩膀，撇撇嘴，自觉让开到一旁。对周围人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而克莉丝汀所过之处，骷髅会的这些男士，也只好纷纷让开一条路。

　　来到出口处，克莉丝汀修长的身子站住，转过身来，看向林海，道，“走吧。”

　　林海依然站在原地。

　　西苑博的目光，阴沉的注视在他的身上，一字一顿道，“跟女人走……今天我们不难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