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听证会（再下）

　　郑秋水居然当众指出指控林海者无耻？现场掀起一片轩然大波。

　　家属席上，骷髅会成员家属情绪激动，有妇人甚至哀叹，“我可怜的西苑博……”

　　“若海，你还躺在医院，但你的学校里有人，竟然如此毫无怜悯！”

　　有人甚至忍不住要站起来呵斥郑秋水。而在教授陪审席上，骷髅会成员直属教授们，也一脸冷冷的看着郑秋水。任你郑秋水如何挣扎……他们这次可是携这些权贵，甚至还有幕后楼家的指示，你虽然是五人委员会主席之一，哪怕就是把他们骂个遍，林海最终也扭转不了命运。

　　“不服？”郑秋水眼珠一瞪，望着下方反弹的情绪，凛然道，“说你们无耻还真是轻了，你们应该是无耻卑劣！我看了当日事件的经过报告……这之中，林海进入NE区域，而西苑博等人随后到场，指责林海不能以新生身份进入NE区，于是动用图书馆管理员权限，要把林海驱逐出图书馆……你们都在同情西苑博等人的遭遇，殊不知根据图书馆条例，擅自进入需经申请准入的区域，将被给予警示，并引导离开相关区域……注意，是警告，并指示离开。而非驱逐这么严重！在图书馆，只有重大违规才会被驱逐，试想图书馆又不是什么军事禁区，你总要允许别人走错路，进错区域。而西苑博当时利用管理员身份，启动重力系统驱逐林海，这本身就是他作为管理员的违规……既然他先违规了……为什么不追究他的责任，而被你们有选择性的忽略……仅仅是为了针对这个学生？你们这不是无耻，是什么？”

　　旁听席上，嗡然躁动。

　　前排的宾晞法哼然道，“即便宾晞法处理有些不妥……但林海走入错误区域，甚至利用重力系统漏洞，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不妥？”郑秋水冷笑道，“你还真是为他们着想辩解啊……他是图书馆管理员，他拥有超越普通人的权限！而拥有这样的力量，并不是让他在需要的时候随意处置一名学生。”

　　“本人窃以为越拥有力量和权限，就越当要谨小慎微，敬畏你所拥有的权限！正是因为如此，西苑博明知违规，却又违规操作，才是更要罪加一等！”

　　“至少西苑博，加洛斯，林琴，所有涉及到这件事的无辜者都躺在医院里，而不是我们面前这个林海！”机动系教授卡夫卡起身，指着林海，口沫横飞。

　　“西苑博执行，加洛斯，顾若海，林琴等等这些骷髅会的成员学生当时也在NE区域，他们在哪里干什么？只怕大家都不言而喻吧。一个图书馆管理员要收拾一个人，而他们当然不会让这个人有机会跑掉……这样的行为，居然被你说成是旁观的无辜者……你们还真是互通一气啊……所以我说你们卑劣！”

　　郑秋水站起身来，手指伸出去，指向那些后方旁听席的骷髅会成员家属们，“明明自己的子嗣在学院里利用规则和权限欺辱弱小，反遭吃亏，但你们非但不反省，居然利用自身的身份，不断向学院施压，如此护短……你们还都是卑劣啊！”

　　一大帮米兰星有头有脸，要为自己子嗣出头的权贵被一名大教授当众指责卑劣，可想而知会引发这样激烈的反应。

　　旁听席上，一干平时的绅士淑女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有人甚至起身，指着郑秋水，出言反斥。

　　“你们护短，抱歉，也不打听打听，老子的绰号是什么。我叫‘郑鳄鱼’，鳄鱼对自己的卵和后代，从来就是拼死命的保护。你们护短，老子比你们更护短！”

　　“我之所以要重审刚才图书馆重力维护组的那几个工人，那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眼前这个学生，为什么可以操控重力系统！这么说吧，是老子给他的权限！”

　　郑秋水不顾一大帮人脸色铁青，得意道，“所以你们统统都错了！从一开始，西苑博一群人就是自讨苦吃！哈哈，林海有我给的权限，他就可以随意出入NE区域，甚至天空图书馆任何一个角落，哪怕他就是带个睡袋要睡在里面，谁都管不了！所以那帮学生和管理员，纯粹就是自找没趣。一个管理员，他能把我郑秋水丢出去吗？他违反管理员规章制度操作规则，难道不应该受到重力系统反噬！？活该！”

　　连珠炮一般的话语，就像是战舰的加农炮齐射。

　　震得全场人仰马翻。

　　多少绅士淑女的心脏，因为那句斩钉截铁的“活该”，而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颤了颤，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们在学院里大有前途，而现在却躺在医院里包扎着绷带，放在医疗箱里的那些看起来相当凄惨的家族继承人。

　　活该！

　　像是夕阳照射于静湖，湖中一条条鲤鱼瞪眼大嘴，遥望万丈阳光般的呆滞。

　　旁听席中，无数人保持着这样的表情。包括了宁清，林威，林南，林远山和林江。林昊转过头，看向林薇，“姐，掐我一下，刚才郑鳄鱼说什么？”

　　林薇毫不犹豫在林昊脸蛋上拧了一圈，直到这家伙那张白净的脸如小时候一般浮现了淤青。林薇这一刻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校长莱希转过身来，匪夷所思，“郑教授，为什么？”

　　学院五人委员会，代表的是最高决策层。代表着这所历史悠久的学院，每一个时期权限最大的一帮人，所以哪怕鹰眼，玳瑁，暴徒，红狐这四人再如何玩世不恭，学术超群，也没有轻易把自己的权限滥用……这个郑秋水，算是一个胆大独行的特例了！

　　他要如何收场？

　　“郑秋水，你弄得什么名堂？”奥罗拉冷静的望着郑秋水，自忖智慧超然的他似乎想要看出郑秋水到底葫芦底卖什么药。

　　“这个林海，是我的弟子，我凭什么不能给他一些权限？”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炸得人头皮麻麻痒痒。

　　郑秋水有学生，有弟子，但他够得上资格的亲授学生弟子，如今无一不是叫得上名头的人物。这里面，在这几十年里，不下十几个人拿到了帝国极高荣誉的科技奖项。名声在外。说起是学院郑大教授的学生，走在哪个学术重地，都会受到高规格的尊重。所以这个初入学的新生，是郑秋水的弟子？

　　所以大家以后该怎么称呼他？同僚，助教，教授？

　　这他妈只是一个刚入学的新生啊！乱了辈分吧！

　　下方教授陪审席上的宾晞法，卡夫卡，杜铁门，希捷等等一干想要推倒林海的教授们，则是集体的瞠目结舌。

　　林海如果真是郑秋水的学生，如果真被授予了权限。他当然可以出入NE区域，而那个图书馆管理员的西苑博，自然就是滥用规则。而林海如果有郑秋水的权限，那他就真的可以控制重力系统，惩罚一个图书馆管理员，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他在这个学校任何地方出没，似乎都没有什么事物可以阻拦他，于是那些围堵他的加洛斯，顾若海，林琴等人，就真的是一场悲剧。

　　加洛斯的顶头教授卡夫卡起身开口，略显激动，“郑教授……你身为五人委员会成员，竟然擅自赋予一个来历不明的学生这么高的权限……你觉得，合适么……而且这个学生，还陷入一场有可能涉嫌在去年学院大考中使用非法手段的指控中。你可别被他骗了。”

　　郑秋水的眼睛眯了起来，“去年大考的……指控？”

　　“对！”宾晞法教授起身继续开炮，“一个没有经历过正规学府授学记录的学生，怎么可能在学院大考中考出那样的成绩……做出连清远学院研究生都做不出来的题目？而且他展示出来的知识面，广博程度，堪比几个跨领域的研究生，这难道不应该调查么，这难道合乎情理吗？更何况，就算西苑博逾越权限，就算林海有权限，但他也不应该在启动重力系统的时候，做出损毁书籍，毁坏图书馆的举动……所以他也应该有过失，应该接受听证会的决策！奥罗拉，施华洛等教授，你们可以做出裁决了！”

　　这一席话，算得上是力挽狂澜。

　　就算林海是郑秋水弟子，就算郑秋水给了林海权限，就算西苑博等人真的是活该……但最终的决策权，还是在五人委员会之上……五人委员会，如果宣判林海有错，那就是郑秋水，也无法改变！

　　“宾晞法教授，闭上你的嘴，我们可不需要你来提醒该怎么做！”“暴徒”索拉利浑不客气叱道。

　　而“玳瑁”奥罗拉则乐得糊涂，笑望着郑秋水，“对啊，我们还要进行裁决呢！”

　　“红狐”蕾切儿斜瞥郑秋水，意味深长，“我说你怎么这么维护他……原来是郑秋水你的学生呢……如果你大名鼎鼎郑鳄鱼的学生，被开除出清远学院，这会不会是最劲爆的新闻呢？而我很喜欢这样的劲爆呢！”

　　“鹰眼”施华洛则第一个举手，“那么我们来投票吧！”

　　面对其他四个委员会主席的这种同仇敌忾，郑秋水反倒没有刚才的狂放张扬，冷笑一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在你们投票之前，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当这张便笺纸书写完毕之后，郑秋水不慌不忙的递给身旁的施华洛，“请传阅。”

　　施华洛拿着手上的纸条，眼珠募然睁大，奥罗拉已经接了过去，看到后，陷入沉默。然后传给了索拉利，暴徒索拉利看着纸条，又看看郑秋水，一脸茫然，显然没整理好思绪，“什么乱七八糟的！？”

　　蕾切尔拿了纸条，然后坐下来，两条白皙长腿交叠，抱着手，双峰挤出波澜壮阔的线条，迟疑了片刻，这个女人才道，“这是真的吗？”

　　下方教授陪审团，以及旁听席上的所有人，都没有明白过来这一幕到底发生了什么，凭什么郑秋水只是写了一张纸，就让学院至高决策的其余四个一致针对他的主席，竟然顿时人人态度大变。

　　面对其余三人的顿悟，“暴徒”索拉利，似乎在这一刻才反应过来，“什么？郑秋水，你的意思是？你前天晚上给我们看的那个系统……是……”

　　索拉利于主席座起身，目光直视被听证人席上的林海，直视着他，用现场所有人都听得到的清晰语音，一字一句道，“这个学生……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是郑秋水口中那个口口声声要保护着，藏着掖着，就是不给其他人说的……转子引擎的设计者吗？”

　　一句话，落针可闻。

　　那张纸上，只有一个名字。就是“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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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子引擎于很多个连历史学家也记不起来的世纪以前，由菲加士在人类驱动引擎大变革时代提出，这个理论新颖而极具活力，冲撞着当时的社会，引发了轩然大波。但任何真理都要付出代价，菲加士带着他惊艳于时空的转子引擎，永远的消失在了那个年代，被轰轰烈烈的时代大潮掩埋。

　　很多年后的大鹰帝国，转子引擎重现于世，完成了菲加士未尽的事业。告诉了人类社会，转子引擎的可行。

　　当郑秋水曝光转子引擎之后，一度引发了人们对菲加士的缅怀，甚至在国际社会，星盟之上，也曾投石激起了涟漪，为此，郑秋水还离开过帝国，去往星盟议会展示过转子引擎。这个设计被不少大师们赞叹不已。在星盟议会星之上，很多人易手传阅，像是个让人爱不释手精巧的玩具。

　　转子引擎，虽然在现在看来已经过时……但总是有人将这种天才构想，付诸成了现实。

　　只可惜，郑秋水严格保守着设计者的秘密。

　　然而现在，似乎在这一刻，郑秋水在某种权衡之下，决定了公开这个人的身份，让这个人，离开这个新手保护圈，正式崭露头角。

　　在索拉利的这番问语之间。

　　可以感受到，整个听证会现场的气息，都像是几千米以下的海底深渊，静谧到只能听到人们憋起来的呼吸声。

　　宾晞法教授一点一点的扭头，像是上了机械发条，最终视线落向林海，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就是再如何孤陋寡闻的人，也能想起去年有关转子引擎面世的相关报道。只是那位设计者，被归结于某个隐世不出不愿争取虚名高深莫测的大师，所以郑秋水不曝光，这件事也就渐渐淡出了人们视野，然而却一直停留层出不穷的猜测和琢磨中。

　　在这种环境下，林海望向索拉利的眼睛，在令人窒息的停顿中，他点点头。

　　“是的，是我。”

　　四周寂静得只剩尘埃落地的声响。

　　这一天。

　　清远学院一场有关学生冲突事件的调查听证会上发生的意外，让一个陌生的年轻学生。

　　就这样名震米兰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