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场意外

　　“潘宁来话了，你们家族要求见面，详谈签约的具体过程……你看，需不需要给他们约定个具体时间。”电话里，李晴冬如此道。

　　潘宁就是火烈鸟战队的经理人，现在对外的一切有关“诺丁山勋爵”雪初晴公司不方便出面的事宜，都由潘宁衔接。

　　“拖后几天吧……今天，要去学院一趟。”

　　“方程式的机师，学院的讲师……雪晶的制作者……你的身份，实在让人觉得眼花缭乱，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听到电话里李晴冬这种有些迷茫的声音，林海淡淡回应，“你所认识的那个我，就是真正的我。”

　　这番话有些奇怪，但电话那头的李晴冬，却仿佛没有了困惑，而是片刻后道，“真好。”

　　然后她的声音继续传来，却开朗许多，“我很担心，你要如何面对你的家族那些家伙们，难道，要永远一直佩戴着面具。”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当年在垃圾星的事情，林海记起对母亲的承诺，又因为对林家的疏漠，觉得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或许也不错，“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也不想受到任何不必要的打扰……带着面具，或许更好。而所幸，已经有人，帮我制作了这个身份。”

　　看到照片上那张为“诺丁山勋爵”伪装再普通不过的一张面容，林海知道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着。而且，就在林字营的大本营潘多拉星球。他叫做威尔，是帝国前失踪人口之一，这个人曾经是个机修工，居住在下三延星系，下三延星系在帝国地位上仅比垃圾星好一点。有点类似于新南星那种地方，大移民时代落魄者居于其中，后来在边界和西庞的动荡中，有部分人口颠沛流离。

　　威尔，就是属于这部分人之一。流落在外，但是在帝国的户籍，却一直没有被注销。

　　想到那个在潘多拉星球大本营上，可以翻动两柄大扳手让一些雷迪尔从黑市收回来的破旧机甲起死回生的男人，林海就觉得，人不可以以单纯的样貌去判定本事，这话的确是铁打的真理。

　　提取了威尔的一些生物标记特征，动用学院重点实验室，制作出了精妙的指纹覆膜，甚至必要时的瞳孔识别隐形眼镜，或是完全易容的生物面罩……使得林海完全可以化身成为威尔本人，而不用担心在机甲方程式上，被识别揭穿。

　　而能够完美通过科技将林海变成另一个人……除了清远学院所提供的达到极高标准，连帝国也找不出几处的重点实验室。换做其他任何办法，想要瞒骗过方程式大赛的严格检测系统，都极难办到。

　　“拖后几天没有问题……只是我要提醒你，现在的韦恩战队在这个周末就会和莱特家族在猛犸星打一场淘汰赛，韦恩战队迫不及待要你加入提升实力，你朝后拖延的这段时间里，林家只会越加坐立不安……可以想到，你家的那个林薇……恐怕会因为找不到你，而急成什么样子……真的没关系吗？”

　　“这个……”林海很认真的想了想，半晌后道，“那我……也得把这一周的课给上完。”

　　挂了电话，李晴冬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好气。

　　进入了帝国方程式大赛，即将走上角逐荣耀的舞台，而没有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马上就会成为一个星区观众亿万人们讨论的大人物的林海，竟然还在想着自己与清远学院里所要教授的课程。

　　竟然还想着那阶梯教室里，只有三分之二在座听讲的学生。

　　这或许，就是他可爱的地方吧。

　　李晴冬如是微笑着想。

　　……

　　……

　　自垃圾星上，残喘如土狗的林海，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渴求知识技能改变人生命运的状态中。以至于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能站在清远学院这种帝国首屈一指的名校之中，面对着那一双双求知的眼睛，传授自己的知识技能。

　　所以当他真正站在讲台上的那一刻，无论这之前林海是被五人委员会强迫或是逼不得已……但至少在那个时候，给他人生的某种体验和感慨，却是前所未有的。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明白特聘教师这个身份这并不是躲避那些教授和贵族势力打击用作敷衍的避风港……而是他应尽的一种责任。

　　看到自己在能量系统上面，或是体会自吴远征笔记的心得，被阶梯教室下的那些学生们吸收，研习，记录，他就有一种无比充实的满足。知识在思想里播下了种子，就必将承传相继，永远不会孤独。

　　外界的机甲方程式如火如荼，几乎热爆了整个星区。

　　但他……却要先把这周的课上完。

　　……

　　今天的那座古堡中，田胖子约见。

　　踏足古堡，林海很清楚，这里的两岸泡桐林立，这里的小道曲径通幽。乍一看仿佛进入一处古老静僻的遗迹。但事实上，自他走上通向古堡的这条道路以来，还不知道那些树枝草皮之间，有多少双电子眼睛，将他的一举一动，收纳进入古堡的监控之内。

　　林海其实对这座古堡没有任何的偏见，这里绿树成荫，古迹虽然陈旧，但却带着历经风霜而依然坚挺的美感。

　　只是他知道这座古堡之中，有人一定不希望见到他。特别是在他一拳将那位白色独角兽家族的继承人击倒过后。

　　想象陆铭那样骄傲的性格，凡是都只愿取胜不甘失败。遭遇那样的挫败，若不是那个胖子将军，现在在这条小路等待他的，会不会是那位大贵族手下无数荷枪实弹的私人警卫？

　　然而似乎正因为那位胖子的存在，或许就算是这座古堡，也不能对他的到来说些什么。

　　不过在他到来自动洞开的古堡大门后空无一人的广场，会不会正是说明了这里对他的冷清和不欢迎……因为就连在门口对他表示凶神恶煞的那些警卫们，也不屑出现。

　　在林海看来，这更像是陆铭对他所表示的那般极为傲慢的无视。

　　觉得一丝莫名有趣的林海走入古堡的副楼中，电子门洞开的副楼馆内，田胖子穿着件贴肉T恤，正蹲在他的黑色霸锐下面，拖出一大段缆线，检检修修，身上泛着油渍和汗渍混合的味道。听到身后的电子门，扭过头看了林海一眼，“来了！”

　　林海点点头，也不说话，就那么径直在田胖子旁边坐下来，看着他摆弄手头上的工作，这次是完全入了神。田胖子的霸锐机甲OS操作系统，就这么在那台检测电脑面前现出原形。林海看着这架集合军方最高科技结晶的非制式机甲，开始惊叹于其中一些美妙的程序组合。

　　田胖子倒也不避讳，自顾自的调试着自己的机甲内核。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无比复杂的机甲内核程序，在田胖子的挨个检测调试之下，竟然在林海眼睛里，显得是那样极富条理，甚至，让他并不觉得难懂。

　　而且，林海还惊愕的发现，田胖子的这台霸锐机甲，其中在几个关键性能点上面，还有一些数据语言的逻辑节点延伸……这说明了，这台霸锐机甲，还隐藏了它目前阶级之外的一些性能。

　　林海可以想象，自己现在所看到的，或许是帝国的极高军事机密……但面前的这个胖子，一副浑无所谓的态度。

　　“一个机师或许可以将机甲操控得出神入化，但这未必是一个伟大的机师。”田印椎用抹布擦着汗，一边道，“真正伟大的机师，也必然是一个对自己机甲理解得十分透彻，深刻的机械师！机器是有生命的。只有你用心的对待自己的机器，了解她，把她当战友，把她当情人……她才会在最需要的时候，做你的坚强后盾！与你一同并肩而战！”

　　林海不知道田胖子是不是这个帝国里最强大的机师……但他怀疑，单兵作战拥有强大实力的田印椎，如果还能让他爬上机甲，那么这个宇宙里，还有没有人，能杀得死他？

　　“知道我为什么不辞几十光年跨越星际不顾那些环肥燕瘦美女的苦苦哀求挽留，也要来到米兰星找到你的原因吗？”检测暂时告一段落，田胖子用一块抹布擦了擦油渍渍的胖手。转头盯着他。

　　林海愣了愣，片刻后毫不羞腆道，“难道不是因为我天赋杰出？”

　　“混蛋……我像是那种因为你天赋杰出，就放弃那么多安慰广大少女们的心灵的机会，让我这张傲慢而英俊的脸都拉下面子，跑来就专程为了教你机甲武学的人吗？”

　　林海抽了抽嘴角，直接忽略了这皮塌嘴歪的胖子刚才叫嚣的“傲慢英俊”这类词语，想到什么，“那么，是为了那个……陆铭？”

　　“那小子，不过是顺手教他几招而已……故人之托，不好推却。这些，都不是最直接的理由。我之所以会来米兰星……是因为，一年前，第五十二号行星上的一场军事演习，以及那风暴之中，所发生的事情。”

　　52号行星，帝国的垃圾星，除了大座大座的垃圾处理站之外，这里还偶尔被用作于军事演习轮训的场地。

　　而提到五十二号行星，林海突然沉默了。

　　“在一年前，五十二号行星，那场赤色风暴里，进行过一次小规模的演习行动……那个时候，因为一场计算失误，导致演习地点，遭遇了风暴袭击……只不过，在那场风暴中，出现了一台R90式垃圾回收型机甲……”

　　说到这里，田胖子适时停顿了，只是目光，盯在了林海的身上。

　　“知道为什么我在新南星的那场特殊作战中，知道你天赋异禀……并不是你在曹秋道手上的逃生……而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甲操控烙印风格，而到了我这样的地步眼力，你掩饰不到位，只需要仔细分析，就能看得出来，你和当时风暴里，出现的R90机甲驾驶者，是同一个人。”

　　林海暂时并未被田印椎的这番话慑住，而是注意到他前段话里的字眼，“曹秋道？”

　　“就是曹秋道。”田胖子点了点头。

　　“难道不是曹师道？”

　　“帝国对内宣传愿意这样说，以振军方内部士气。但事实上，那个人，并不是西庞的军神曹师道。而是他的一个类似替身分身的人物，孪生兄弟曹秋道！”田胖子喃喃道，“这是一个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就像是一些古代残暴君王，会寻找一些长相模样相近的人，作为自己的替身以出席一些危险场合，避免自身遭遇不测，狡兔三窟的意味罢了。类似曹师道这样的人，自然也是此类，这个宇宙还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暗杀他，无论内外，所以他怎能不给自己准备一些后路。类似率领一支突击小队深入我境暗杀徐腾这种事，就算徐腾是他曾经的弟子，他再如何被背叛怒极攻心，身为西庞军神，一举一动牵动西庞无数各方面，又怎么可能亲自犯险？”

　　“他的这个弟弟曹秋道，长年学习他的做派，神形皆备，就连实力都直追他八成水平，出席公开场合，几乎无人识破……让他做暗杀这种事情，绰绰有余，只是他们唯一的意外，便是在那个过程中遇到了我而已。”

　　“竟然是，他的替身……”想到当时在新南星，他们面对那个“曹师道”被追得如落花坠流水的狼狈样子，林海有些不敢想象，真正的曹师道，又该厉害成什么样子？

　　而后，他迅速回过神来，“那场风暴里的事情……是记录仪提供的？”

　　“准确的来说，是某些机甲残骸里能找到的，一小段记录讯息……当时，你救下了一台机甲。”

　　林海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面对田胖子此刻这双三角眼睛，林海很清楚，他做出任何的辩驳和隐瞒，都没有任何意义。正如他所言，一个人的机甲操作，是有些痕迹的。在精通七个动作，并身具三大杀招的田胖子这样人物面前，林海的一切，都被他洞悉得一清二楚。甚至林海根本无法从机甲操控这方面，进行任何的辩驳。

　　看到林海的承认，停顿了片刻，田胖子有些微凛道，“你，知不知道，你当时救下的那台机甲里的，是什么人？”

　　林海茫然的摇了摇头。

　　“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田胖子的眼睛里，不知为何闪烁了一丝猥琐的味道。

　　林海继续摇头。

　　“那么，你会不会觉得……那场意外……不是偶然？”

　　林海怔住。

　　双目，骤然聚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