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营

　　“咕隆！”

　　寂静的解说间里，马特宁听到了自己喉咙管吞口水的声音。而这个声音通过声音采集系统，相信进入了每一个观看直播观众的耳朵里。

　　一个主播可以声嘶力竭可以歇斯底里在直播间展现个人解说魅力，但不应该有不体面的行为，譬如打倒了桌面的咖啡湿了整个裤裆，譬如这样很不雅观的对着话筒大口吞口水，和之前他的那句忘我的“我……靠！”

　　而在他旁边的肯特，因为是退役机师的缘故，强大自制力让他显得对情绪相当的克制。

　　他紧攥着拳头，瞪着眼前传回的直播画面。只听到自己的肺部，在缓缓抽息。

　　“他们为什么停了下来，这么快的相对冲锋，应该算是狭路相逢了吧！应该以冲锋决出胜负！”马特宁深吸了一口气。强掩心中的震惊，第一时间恢复了解说员的职责。或许还有几分没能见到双方对撞时精彩画面的遗憾愠怒。

　　“除非他们是七级以上的机师……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进攻！”

　　肯特沉吟道，“刚才两个人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数值，进入全力冲刺的状态，在这种高速之下，一点和冲锋无关的姿态调整，都会让两人的速度优势不复存在。更别提还要进入攻击姿势，那是在高速运动下，极为困难的姿态调整，所以他们减速停下！”

　　“原来如此……”马特宁喃喃道，然后看着直播镜头下的两台机甲，“所以你是想说……接下来两个人，就是在各自调整最佳状态，然后发动致命一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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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尘漫卷中，绽放出超频白光的莱特机甲，正面对着这台莲花九号。双方对立着，乍一看渊停岳峙，但两台机甲的机身，都在进行极为细微的调整。

　　像是两个剑客，在找寻着对方的破绽，精神的，招式的，一旦有可乘之机，就将杀出个胜负！

　　但此时此刻，看台上面的人们，电视面前的人们。都一切安静。

　　这种极静的场面，和刚才莱克星顿冲锋时人们若疯若狂的呐喊，形成了两个极端。甚至此刻的人要是回过去看刚才他们手舞足蹈的样子，会一定以为在看一个神经病！

　　人们没有神经病，但此刻已经快被这种窒息的氛围，逼成了神经病。

　　极动转为极静的画面，太过于难受。

　　以至于韦恩战队作训基地里的林薇，此刻都环抱着双手，但双手十指，已经深掐入了衬衣里，那两只白嫩的素手，竟像是做了粗活一般汗浸浸的，非常不舒服。

　　心跳剧快。

　　刚才哈曼德一众，遭遇对手不计损伤的死缠，她就已经看出了问题。但她和所有人设想的一样，对方就算主攻小道，也不可能和主力推进争时间，也没有人可以那么快！

　　但当雾气散尽，莱克星顿在高清摄像头下展露出那样恐怖无比的突进速度之时，她整颗心都沉了下去。方程式赛场就像是下棋，往往有时一着落子出错，换来的就是满盘皆输。

　　当时无数人在电视面前，在赛场观众席为莱克星顿呐喊助威加油之时，伴随着对方的一条直线笔直突进，她眼瞳一片灰暗，通身如赤裸浸入寒冷的冰水里。仿佛已经见到，他们韦恩小队作为牺牲品成就了对方猛犸星赛场的一场经典奇袭战。

　　直到另一条天地之间对冲雾线的出现。

　　那是诺丁山勋爵，就是那个男人！

　　他平庸至极的外表下，竟然会有这样灵动澎湃的速度！

　　这就是她打算让他坐冷板凳，守小道磨磨性子的那个人。

　　但他却在那条满是枯骨化石的小道，作为最后一道屏障，拦下了莱克星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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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吧！”赛场馆中，有人双手紧攥，捧住了胸口。

　　“既然你已经突进到这里了，那么将没有人可以再能拦住你……莱克星顿！”诺丁山勋爵的出现可以打断莱克星顿的冲锋，但无法打断电视光屏面前的人们，对见证一场经典突袭战诞生的希翼。

　　“伟大前锋的诞生总是需要一个不错的对手，诺丁山勋爵，是配得上你的对手。去吧，莱特家的少主，去战胜他，然后获得荣耀！”解说台上，马特宁一拳锤桌。

　　这番话引发了很多听他解说者的共鸣。

　　“完成你的战斗！”

　　在莱特家的庄园里，那个坐在奢华皮沙发的老贵族，在一干家仆的陪同下，驽大双眼看着直播上的那两台机甲，挥舞自己的拐棍，“整个莱特郡星都会为你的胜出而狂欢，为你的失败而哭泣！”

　　这不是一句夸张的话。

　　莱特郡星虽然不是星区主星，但也算是一颗行政小行星，整个莱特郡百万人口，自然都坚定的支持着，这颗古老郡走出的那支旧领主大人的家族战队！

　　莱特郡以莱特家族为核心，莱特家的少爷，就是他们的王子。

　　莱特郡星人，为这支战队自豪，莱特郡历史博物馆，永远有这支战队历代方程式队员的照片荣耀墙！而现在，整颗小行星上面的人们，在行星的深夜里，都守在电视面前，攥紧拳头，默默祈祷着，那位少爷的发挥。

　　“上吧！”

　　莱克星顿的机甲离地跃然而起，挡住了天空的恒星光芒。

　　离子能量伴随着他朝“诺丁山勋爵”的一拳轰出，拳芒螺旋状直轰“莲花9”机甲面门！

　　这一拳似慢实快，最骇人的是莱克星顿对离子能量的运用，引擎舱的能量调集起来，聚集在拳头前端，能量的飙流堪比一道有形质的巨矛。林海一点不怀疑，这一拳的能量如果打中身后的枯骨，会直接摧毁整个猛犸巨象骨架！

　　这是分秒必争的瞬间，林海没有打算留手。

　　所以他运用起由七个动作锻炼出来的，玄之又玄，看透世间“零和一”的一双眼睛。

　　莱克星顿的一拳突然缓慢起来。

　　林海甚至发现自己可以看清楚他拳芒如星云旋臂般运转的能量激流，以及其中最弱的一点。

　　莱克星顿的一拳无需任何蓄能就打出巨大的能量毁灭飙流，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林海看出了端倪，莱克星顿这一拳轰出的能量高能点集中在拳头中心部分，而周边的螺旋能量流，高热反应确是在渐次上升。

　　意味着他这一拳的玄机在于并非立即释放出十成的能量，而是以拳心的那一点开始提聚能量。就像先是一枚针，最强的一点在针尖，其次才是围绕针尖丰满起来的力量。

　　不过尽管如此，莱克星顿拳头周围的能量提升得非常之快，哪怕是看得到这个破绽，也并不代表着，可以捉摸得到。

　　雪晶能量阀嵌入莲花机甲带来的高机动性，完全契合林海的运动反应，让他可以完全发挥这台莲花9号的高机动性能。于是他手速全力施展……后发先至。

　　莲花机甲微微侧身，像是摆出了一个拳击的姿态，右手那一拳轻收，而后拈起聚拢的能量盾，一拳轰向莱克星顿。只是这一拳携带的能量并没有和莱克星顿两拳相碰。反是侧着角度，砸中莱克星顿拳锋的侧下三十度位置。

　　蓬！满屏绽放的湮灭火花中。

　　莱克星顿机甲斜空倒飞出去，在空气布满的电焦臭间，连退三步，踉踉跄跄稳住机身。

　　而后似震怒似不甘的抬起身来，爆发出一声引擎的怒吼，机甲嗡！一声扑前，两拳三腿，连续不断朝莲花机甲猛砸！

　　嘭！嘭！嘭！

　　莲花九号不停格挡，连退三步，乍看像是被猛攻击退，然而第三步时，便一脚拄地，代表无须再退！

　　林海知道莱克星顿最强一招已经被他破解，如今已是心神大乱，连退三步，已经足够将他的锐气削减全无。

　　而他的速度，仍然能凌驾于此刻的莱克星顿之上。

　　趁其锐气打光新力未生之时，莲花机甲双手做出一个极快速的连续动作，需要事后高速摄像头慢速回放，才清楚此刻发生了什么。

　　莲花机甲单手推出，将莱克星顿的机甲强弩之末悬于半空踢出的一脚刨开，然后机体瞬间突进，一拳趁虚而入猛轰莱克星顿的机体之躯。

　　轰！

　　莱克星顿踉跄飞出倒地，在地上砸出一片飞溅的土浪。

　　刚才林海那一拳，他临时用一只手臂格挡，但整条手臂已经被砸成一摊压扁的零件，不断朝外溅射出凄惨的火花。

　　莱克星顿操控机甲，踉踉跄跄站起。

　　整个莱特郡都看着……他不能输。

　　莱特家族，不能输啊！

　　莲花九号已经从他身旁一错而过。

　　顺便从他机体，摘下了一枚头颅。

　　机甲的头颅。

　　方程式中枢判定。莱克星顿战败！

　　机体锁定，失去动力，保持半跪的姿态……矗于万象坑中央。

　　像是凝成了雕塑。

　　“莱克星顿……败了！莱特战队的前锋……就这样，被人正面击溃……”之前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至此马特宁的声音，才从电视光屏终端滞愕的响起，“那可是……本赛季十大前锋之一啊……”

　　莱特庄园，那个手死死攥着拐杖的旧领主，双目凝固的瞪着，对这一幕似乎根本不敢相信！心绞痛的病症愈发厉害。

　　莱特郡星球，今夜将无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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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

　　大道上的莱特战队主力们，在驾驶舱中狂喝。

　　“少爷！”战队中锋德昭，盯着万象坑下那台跪地死寂的机甲，双目一片绝望灰暗，“战败了……”

　　“冲！”

　　莱特战队们，在绝望中，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然而在此刻的万象坑内，“诺丁山勋爵”，也在冲锋。

　　哗。

　　观众席，在对刚才一幕决斗结果呆滞了片刻后，一片黑压压的起立。

　　光屏上，电视直播只匆匆给了主力交战几个画面，就将大部分视野，给了那台莲花九号。

　　莲花九号化成了一条线。

　　延续着刚才莱克星顿的轨迹，朝着莱特战队家的大本营，直突而去。

　　“威尔，回来！”林海驾驶舱中的光屏里，现出小队队长哈曼德的指令，“单独一台机甲，不足以击毁大本营！等待我们支援！”

　　林海干脆切断了连线。

　　“他难道想一个人突破莱特战队大本营……？”柯以宁惊怒，“他做得到吗？”大概是刚才正面突破莱克星顿让他们太过震撼，以至于此刻没有武断“不可能做到！”的结论，而是疑问的语气。

　　“有人做得到……但那是顶级方程式的大机甲师们的表演……不属于二级方程式的舞台。”

　　除非个人武力逆天，才能顶着大本营的自行火炮打破大本营。

　　这是大机甲师才能办到的事情。那些顶尖的大机甲师，一旦让他们突进对手大本营，那就是灾难。基本上注定了破营的结局！

　　但凡是都有例外，既然之前的莱克星顿单甲突袭而来，是打算这么做，那么现在，这个“诺丁山勋爵”，又为什么不能一甲破营！？

　　作训基地里，林南看着林薇。

　　林薇紧抿嘴唇片刻，然后道，“开启主帅通讯。”

　　一场方程式大赛，允许在作训基地的主帅，对战队的机甲小队进行一次通讯调整战术。刚才莱克星顿突进小路朝大本营杀来的时候林薇没用，而现在，她将自己的指令发送给韦恩战队每个成员……只有一句话。

　　“让他试试！”

　　通讯完毕。

　　林薇没有看身边的四叔林南，“如果威尔的破营不成功……哈曼德他们应该可以收拾残局。”

　　画面上。

　　莲花九号在突进。

　　双方主力在大道交战，莱特小队渐渐不支连续有机甲爆了护盾战败。

　　万象坑小道，莲花九号突破。

　　莱特战队登陆舱头顶的自行轨道炮，瞬间锁定了冲破小道的那台莲花机甲。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这一刻揪紧。

　　轨道炮双发炮管在进行极为细微的调整和路线测算，当移动到了一个位置后，双发炮口突然后错，而后才是炮口爆发的旋转能量光束。

　　轰！

　　能量炮瞬间毗邻莲花机甲，即将迎来灭顶之灾。

　　而在这个瞬间，莲花机甲突然作出了一个诡异十足的动作，扭腰伸腿，像是一个舞者极致的芭蕾。

　　能量炮擦着机甲的身躯和脚部，击破那里的能量护盾，直接将装甲外壳融去，流芒闪过。

　　莲花机甲落地，腰部和小腿臂泛出火花，显然刚才那一炮，他仍然付出了代价。

　　“躲，躲开了！”

　　解说台，马特宁那张马脸下巴都快砸到桌子上的声音，爆发出来。

　　所有人被攥紧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才松懈了一下。然后情绪猛然被抛高。

　　那台莲花9，机动性依然那么高效。

　　他继续前冲！

　　轨道炮迅速装填，炮口的烫红还没有到三十秒的极限，所以继续后错，第二炮接踵而至。

　　爆炸的火光中。

　　莲花机甲从烟雾突出！

　　一只手臂已经残废，拖着闪烁的电离花，机甲还在继续突进！

　　距离越拉越近！

　　“轰！”

　　第三炮！

　　解说台上，肯特的声音激动无比的传来，“除非是七级以上的大机甲师，否则没人可以在自行炮下存活下来……但这个诺丁山勋爵……办到了！这并不是说他的水平达到了七级大机甲师水准……而是，他的预判！他能够这样精准的预判到炮火的方位……无疑，手速，拖了他的后腿……如果不是他的身法也非常精妙，他绝不可能冲得那么远！”

　　“冲啊！”

　　“冲啊！”

　　“诺丁山勋爵！冲啊！”人们呼喊了起来。

　　“宝贝儿，冲啊！”

　　冲啊，快冲啊！

　　炮火中，上躯两条手臂都被炮火削去，残破不堪的莲花九号，突破最后一道屏障，来到莱特小队的登陆舱下。

　　用保存了完好机动性的双腿，一蹬地，在双轨火炮面前，高高跳跃而起。

　　失去了两只手的莲花九号机甲，一脚在半空挑高，划出半月牙的弧度，劈下。

　　像是一把大斧，劈在自行火炮的炮口之上。

　　直接将这道蓄能完毕的火炮劈成一团废铁！

　　而内部的高能反应，就那样炸开！

　　自内向外压缩，然后膨胀，巨大的气流就那样原地轰开。

　　爆炸。

　　巨大的爆炸中。

　　莲花九号被抛飞，打着飞旋的朝远方坠去！

　　方程式联赛上，一片震动。

　　机甲冲锋至敌方大本营前，自动火炮一般不会开火，避免伤及机师。但这个时候，莲花九号来得太快，而火炮已经做出了最后一炮的准备工作。被“诺丁山勋爵”打爆，这是一场突如其来发生的意外！

　　光幕之上，现出结果！

　　大本营破坏，韦恩战队获胜！

　　然而已经无人关心这场比赛胜负！

　　作训基地里，林薇朝手下的人大声惊喊，“赶快救援！”

　　哈曼德，柯以宁，林立人，除了赵括已经在主力对决中失去动力之外，三台机甲立即抛下莱特小队，朝爆炸的方向猛突！

　　赛场半空，灭火飞船，医疗船迅疾出现，朝着莲花九号被炸飞的方向高速赶去！

　　电视面前的人们，迅速陷入一片惊愕惶恐中。

　　他们担心诺丁山勋爵会出事，担心这个带来奇迹的家伙将永远无法再现这样精彩的战斗！

　　有在观众席上的女人们站起来，双手握紧捧在胸前，抬头看着大屏幕上现场的抢救。

　　人们祈祷着，看着画面上火焰滚滚中的营救。

　　直到在一片灭火的水雾中，那个戴着黑头盔的男人……走出雾茫茫的水汽，像是一幅泼墨的图画，出现在镜头面前。

　　在他的身后，那台立了大功的莲花九号，于残破中冒花溅电，烟雾蒸腾。

　　黑压压的现场工作陆航车，空中的飞船……朝他潮水般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