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地心（六）

　　隐藏于地下的强大存在出手了。在这个意志的压迫下，人类步兵的防线也乱成一团。

　　有个士兵对着扑来的虫子开了一枪，打碎了虫子的脑袋，举起刺刀正要对着挣扎的躯干刺下去，却被一旁扑来的另一头虫子尖锐的钳爪捅了个对穿，然后迅速被四周疯狂的巨虫撕成碎片。

　　格里菲斯距离洛尔德斯咫尺之遥，但是，空气中疯狂涌动的风暴却让这短短的距离如同天堑般无法靠近。

　　虽说奥术议会和他们的代理人有所图谋，极有可能对格里菲斯不利，但是现在的情况分明已经转变成三方角力。若是让地下的意志击垮了巫师，格里菲斯便要独自面对一个很可能是半神位格的存在。

　　必须维持平衡！

　　战争骑士的灵能轰鸣起来，在地底形成激烈的雷鸣。这股灵能甚至具象成红色的闪电落下，在洛尔德斯教授的身边肆意鞭挞。

　　茫茫的黑暗中，安柏和其他非凡者只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压抑，紧接着，狂风中闪耀出来血红色的恐怖闪电！

　　正处于重压之下的高阶巫师顿时一窒，破法者的超凡特性打断了他的吟唱，却也让无形的威压惊疑地收缩了一瞬。

　　格里菲斯的灵能迅速收敛，从交锋的两股力量中退下。

　　洛尔德斯身为这支突击部队的首领，已经足以从压制中挣脱出来。他的实力已经远胜以往，甚至还向格里菲斯投来一个颇有深意的目光，接着就吟唱了一个高速真言，对准空中一个涌动的黑暗漩涡，举起了手中的魔杖。

　　一股浩瀚如同星空的强大魔力引发了物质的爆鸣，与黑暗漩涡纠缠在一起。

　　“邪恶，滚回虚空去！”

　　空气中好像有成千匹丝绸同时被撕裂。在格里菲斯和洛尔德斯两人联手抗衡之下，来自黑暗中的强大意志也发出了一阵尖啸。

　　它强大的本体没有降临此处，全靠意志的威压终究是有极限的。

　　“嗯……你很大胆，人类……

　　“也很机灵……

　　“奇岑·伊扎，上古血神已经等待了许多岁月，会继续等待你，前往永恒……”

　　这位无形的强者倒也干脆，发出一阵空虚的回响渐渐远去。与此同时，几分钟前还铺天盖地的虫潮竟然也一起退回了黑暗中。虫群之外，还有一些刚刚袭击了格里菲斯的怪物也骤然隐去了踪影。

　　地下神庙的战斗突然就这样平息了，只剩下几声伤员的呻吟在低低回荡。

　　“那是什么东西？它很强大……”格里菲斯转过身去，问问安柏的意见。

　　“嘿，不愧是你！”格里菲斯话没说话，安柏就欢天喜地的跳了过来，“你和巫师击退了一个半神！”

　　半神，击退？嗯，你要这样看也是……格里菲斯倒不觉得这个自称血神的存在受到了什么损伤。但是，其他人都和安柏一样兴奋。

　　奥西里斯握着拳头大喊：“这一定是康茂德试图寻找的力量。这气息和压迫感，我不会弄错，这是躲藏在神庙中的上古半神！它的位格，再考虑这处遗迹，很可能残留着某次天选者之祭遗落的权柄！”

　　“它的力量可以增强神之手，”杰伦米亚也附和道，“它的肉体可能早已崩溃，只留下残破的灵魂束缚在这里。这就是我们对这个半神强度的生物知之甚少的原因。”

　　“它的巢穴已经暴露，”沉默的小丑向着一处隧道一指，“它跑不掉的。”

　　身为超凡突击队指挥官的洛尔德斯脸色十分不好。刚才的对抗消耗了他大量的魔力和体力。但是，他的身边还有数位超凡者和好些非凡者，要猎杀只剩下意志的半神似乎也并非难事。

　　“追，”洛尔德斯做出判断，“既然它不知死活地送上门，那就别走了。旗队长阁下，请你带领一部分人进行追击。我随后就到。”

　　“是喽，我们去把巢穴里的上古秘藏全部夺取过来！”奥西里斯主教说道。

　　一听到“上古”、“秘藏”这些词，整个队伍的眼神和呼吸都变了。考虑到虫潮刚刚退却，追击剿灭它们免得再被袭扰也算正常，再加上可能搜寻到某些额外的好处，超凡突击队从上到下都活跃起来。

　　格里菲斯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但也没有反对。在留下一部分人手护卫洛尔德斯恢复以后，其他人沿着隧道向下前进了好几公里。

　　一路上到处都是乱成一团的虫子，甚至可以发现它们中间发生了内乱，疯狂地袭击同类。甚至连人类从附近路过，这些虫子也没有扑上来袭击。

　　安柏作为调查员对这种情况比较熟悉，便解释道：“主宰虫群的上位意志一旦松动，族群内部就会内乱，分裂成多个小型虫巢，或是决出新的统治者。”

　　很快，他们又进入了一个巨型洞穴。

　　小丑似乎是找到了某些踪迹，指了指一处说道：

　　“这下面有个大家伙。”

　　在场的非凡者和士兵们按照超凡者的指示动起手来，很快就用手中的工兵铲刨出了一个大坑。

　　格里菲斯警惕着四周，发现这里没有虫子，某种盘踞在此的气息让它们不敢靠近。头顶的上方是高耸的穹顶和看不清的黑暗，不远处的地面有一条巨大的裂隙，深邃得不知通往何方，让人不敢靠近。

　　似乎有蝙蝠在那拍打翅膀发出轻微的声响。

　　“嘭！”

　　士兵的铲子碰上了什么，发出一声闷响。他们立刻将挖掘坑向着四周延伸，不久之后，埋藏在地下的东西就显露出来。

　　一个巨大的头骨！

　　这骸骨大的惊人，哪怕是一头南方的战象也可以轻松吞下。灰色的骨质上有嶙峋的起伏，蛇蜥一般的大嘴中密布尖牙，凶残之意呼之欲出。

　　这是某种巨蛇的头骨，上去检查的非凡者目睹这巨大的骸骨，空洞的眼眶中隐隐闪烁着难以言喻的虚幻之火，让人陷入阵阵癫狂和错乱。

　　这样的巨物比南方密林中的异龙还要凶险。它不知道在地底埋藏了多少岁月，血肉和表皮早已枯萎凋零，但是骸骨中残留的荒蛮凶残的气息依然让人不可遏制地感到阵阵恐惧。

　　若是这东西还活着，还处于全盛时期，这将是何等强大的怪物。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呼吸，都足以激起人类本能的惊恐惧意。

　　这是上古的怪物！神秘极盛时的恐怖！

　　格里菲斯不认识这东西，却是清楚地明白到如果刚才降临的是拥有完整本体的意志，那绝对不是他和洛尔德斯两位超凡者可以抗衡的。

　　“这是一条蛇？”奥西里斯主教问道。

　　“准确的说，是一条古老的飞蛇，”安柏端详头骨良久，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它的躯体还埋在地下，但是头骨后半部分的凸起连接着羽翼。根据记载，古老的飞蛇是与巨龙、比蒙同一位阶的神话生物，用极长的喉管捕食大象和犀牛，喷吐的毒云可以杀死一个城镇的人。”

　　“这些古老怪物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主教嘿嘿笑道，“来，小伙子们，既然这东西的意志可以驱赶虫群，那一定还有聚集灵能的非凡者特性。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非凡者和士兵们继续挖掘起来。安柏也很好奇，想去帮帮忙。但是，格里菲斯拉住她的胳膊，退到了远一些的位置。

　　这么重要的生物巢穴，若是没有虫群的主动袭击，我们也不会轻易找到这里，这，就像是被引导过来的一样……

　　格里菲斯感觉不对。他扭过头去，看到奥西里斯主教的眼神里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交错着震惊和狂喜，然后迅速被强压的镇定掩盖。但是，依然被格里菲斯的眼睛捕捉到了。

　　这家伙知道这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针刺般的危机感突然传来。格里菲斯和并肩而立的安柏同时移转目光，看见正在附近观望的“剑圣”杰伦米亚忽然抬起了头来。他的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他手中的双剑在微光下犹如宝石般般闪闪发光，湛蓝色的剑芒突然毫无征兆地朝着安柏扫了过来。

　　“铛！”

　　安柏下意识地抬头一挡。精金的护手挡住了近在咫尺的剑锋，惊得她向后一跳。

　　“怎么回事？”奥西里斯主教惊呼一声。

　　在这一瞬间，格里菲斯发现自己得视线突然变得朦胧起来。面前的剑圣就像是在浸入水中的油画，随波微漾，接着便要彻底化开，消失在一片波纹中！

　　“时间不等人，那么，就没有必要隐藏实力了……”

　　杰伦米亚的声音也飘渺了起来。他的面容淡去，显出凌乱的淡黄色蓬松卷发和英俊相貌，眉宇间的气质也变得如同猎豹般慵懒、消散和优雅：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二级小队长。”

　　格里菲斯瞬间想起了此人的名字——兰瑟尼斯。

　　他曾经在维罗纳叛乱中与格里菲斯交战，真实身份是元老院的间谍。

　　在最后一个词说出来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刹那陷入了一团迷茫的炫光中！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黑暗中骤然被刺目的阳光闪到了眼睛一般！等到视力恢复以后，面前的地穴还是地穴，突击队员们依旧围着骸骨，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唯一的不同是面前出现了四个手持双剑的兰瑟尼斯！

　　格里菲斯、安柏、小丑和奥西里斯的面前，都站着一个兰瑟尼斯！！

　　四个手持犀利双刃锋芒毕露的剑圣！

　　他们一起仰头，对着头顶的黑暗说道：

　　“夜之子，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