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见

　　天福镇的善缘大街上，走着两个人。

　　碧色粗裙，黑发垂腰的少女，脸上蒙着素纱，只留下一双烟光迷蒙的眼，惹人侧目。

　　她的身边跟着清秀的女子，身上一件柳黄衣裙，绣了几朵绯色梅花，腰间挂了一柄龙纹匕首，神色冷冽。

　　她们在镇上漫步而行，似乎没有目标。

　　很多玩家路过她们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虽然蒙着脸，但他们还是能感觉到那少女面纱下的绝色容颜，她身边的女子，修为不高，却有着沉静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这是老乞婆和夏展颜。

　　离仙劫任务的系统公告，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月的游戏时间。

　　这一个月的游戏时间里，她在老乞婆的指导下，修为己达到了筑基后期，即将进入结丹期，虽然在天罗大陆上仍旧是不入流的境界，但对她而言，已经成长了许多，这种成长，并非是等级上的提高，而是对游戏认知的提高，以及心境上的变化。

　　这样的成长，让她与从前的青衣若素判若两人。

　　走在青石铺成的长街，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夏展颜有种隔世重生般的幻觉。

　　起起伏伏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潮，爬满青藤的小院，红墙绿瓦的大户，冰凉的青石凳，还有墙角的青苔，贩卖着各色用品的小商铺……

　　每一景落到她眼中都是熟悉，就连从身边跑过的NPC孩童，她都知道他们的名字。

　　这里，是青衣若素删号前最经常呆的地方，也是脂胭血戈和风云幻灭帮派的驻地。

　　如今，她用另一个身份站在这里，偶尔还能遇到几个曾经相识的朋友，擦肩而过，相逢不相识。没有人会把她与过去的青衣若素联系到一块，那个娇纵、蛮横，却也热心大方的傻叉小姐，不会再回来了。

　　“臭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老乞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到几个熟人而已。”夏展颜淡淡回答，然后迅速扯开话题，玩家间的这些事，NPC恐怕还是不能理解的，“老妖婆，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在她口中，老乞婆的地位已经从老太婆，一跃而升作老妖婆。

　　“浑丫头，叫我姐姐！”老乞婆蹙眉，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也煞是好看。

　　三千多岁的姐姐，夏展颜叫不出口。

　　老乞婆的名字很美，叫汐芷，已经三千多岁了，在一千多年前被仇家所伤，虽逃得性命，却毁了一身道行，只靠着发些低级任务骗那些2B玩家取来转颜草，制成丹药保命，苟延残喘。而夏展颜，就是这些2B玩家大军中的一员，只不过她RP高了点，第一次就取来了转颜草王，竟然意外地让这老乞婆恢复了容颜，伤势好了大产，虽然修为仍旧被封印，但已经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

　　夏展颜误打误撞竟然超额完成了这个任务，恢复了老乞婆的青春，三千多岁的少女，不是妖婆，还能是什么？

　　这一千多年的光阴，顶着那样枯朽的身躯，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虽然这不过是个游戏，但夏展颜仍旧有些唏嘘。

　　这一趟来天福镇，是汐芷的要求。虽然她们没有任何师徒的名份，但实际上汐芷已经算上她半个师父了，以前觉得这老妖婆可恨，总是让她重复做着一些累人的杂事，给她发一些低级的任务，没有好的奖励，但慢慢的，她却嚼出了滋味，老妖婆吩咐给她的每一件事，都是一种循序渐进地修炼，让她渐渐甘之若饴。

　　就像老妖婆说的那句话，连人都做不好，又如何修仙。

　　所以，夏展颜跟紧着了汐芷，她的游戏层次太低了，还需要慢慢打磨。

　　她并不知道自己走了天大的狗屎运，还以为每一个玩家都会遇上这样的智能NPC。作为第一批出现的智能NPC，汐芷是隐藏极深的集剧情、传功、指引等功能于一体的强力NPC，同样的，想要获得她的认可，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未来的龙塔守护者此刻正在这条十分艰世的漫漫长路上一点点的前行，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站在龙塔的最巅峰俯视众生，目前她只想——赚钱。

　　天福镇虽然繁华，但也只不过是个富庶的镇而己，比起那些大城池和灵山福地，规模和资源都差得很远，但近日来却有不少玩家赶到这里，一时间这镇上热闹非凡。

　　“到了！”汐芷停在了镇上最豪华的楼宇前。

　　夏展颜顺着汐芷的目光缓缓向上望去。

　　好一座气势恢弘的古楼。

　　楼有五层，楼顶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檐如翼，造型宏伟，石柱托檐，白玉雕栏为护，刻了天罗大陆的种种神兽灵禽，精致壮观，让人感叹。

　　这样的景象，在现实中很难一见。

　　那楼前悬挂的红色牌匾上，宛如飞龙的硕大金字写着三个字——天鉴阁。

　　左右两侧的朱红圆柱上，贴着金漆对联：

　　东海蓬莱求仙，仙踪何处可寻；人间天鉴觅宝，灵宝此地有迹。

　　口气很大。

　　来这里做什么？夏展颜疑问的眼神望向汐芷。

　　天鉴阁作为天罗三大名楼之一，是一座以鉴宝、拍卖为主要业务的楼宇，楼宇的主人原是一名大宗师级别鉴定师，生于天福镇，有出息了之后便回来建了这座楼。后来他从鉴宝一途独辟奚径获得仙缘，飞升成仙，留下了这座天罗名楼。

　　汐芷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地进了楼。

　　夏展颜只得跟上去。

　　天鉴阁在她还是青衣若素的时候曾经来过一次，那时她为了换一把漂亮点的武器，于是兑换了一些华夏币，跟着墨倾城几人来这里参加拍卖会。虽然当时胭脂血戈已经是天福镇上有名的大帮派了，但在这里，还是只能跟那些普通玩家一起，坐在一楼的拍卖大厅里参加竞拍，二楼以上的地方，他们都没有资格参加。

　　可想而知，这天鉴阁背后的水有多么深了。

　　一楼是人最多，也最繁杂的地方，门口的迎宾小姑娘脸上挂着千篇一律的笑容，每看到一个客人便机械式的鞠个躬道声“欢迎光临”，一看就是属于无脑型NPC。

　　再往里面，便是普罗大众的身份登记处以及问询处，以及宝贝初级鉴定所。

　　所有的人都必须在这里登记身份后才能参加里面的拍卖会，若有宝贝需要鉴定，也都在初级鉴定所进行第一轮分流。

　　许久不来，这里仍旧是记忆中的忙碌，只是玩家的数量，似乎多了好多。

　　夏展颜跟着汐芷身后，四下张望着，不期然间几个不和谐的声音传到她耳中。

　　“是她，就是这个女人，抢了我们的BOSS！”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夏展颜脚步一顿。

　　凝神望去，只见大堂中站了一群玩家，围着一个女人。

　　三十六季！

　　夏展颜惊讶地瞪大了眼，再一看围着三十六季的人，墨倾城、顾盼飞……

　　她隐约间已经明白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