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西雅图的家

    苏杰瑞的车，还是上大学之前，爸妈送给他的黑色基础款“野马”。


    作为美国肌肉车的代表，这款车当时的入手价只有24000多美元，许多刚拿到驾驶证的高中生，也开这款车上学，街头遍地都是。


    进入大学之后，苏杰瑞一度好奇，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有钱的亚洲留学生，竟然会喜欢买这款美式低价代步车？


    某次从网上看完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野马在许多其他国家和地区卖得贵，让他们感觉在美国或者加拿大购买，就像遇到打折，以一个跳水价捡了便宜。


    放好行李，让妹妹阿柔上车。


    三个多月没开车了，苏杰瑞握着方向盘，竟觉得有些陌生，坐上车稍微缓了会儿，体验了一下熟悉的手感，重新找回肌肉记忆，才带着妹妹轻车熟路往家赶去。


    途中路过某个社区的公园，意外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帐篷，从一个路口，延伸到另一个路口，苏杰瑞下意识放慢车速，惊奇问道：


    “这是怎么了？现在流行冬季户外露营吗？规模还挺大的。”


    他妹妹苏雅柔瞥了一眼，嘴角抽抽道：


    “加息了呗，有些人当时贷款的信用分不佳，贷款利率比较高，现在突破了6%，已经还不起贷款，只能搬出来住，没有水电费，而且零月供。”


    “很多高级豪宅附近都有流浪汉的营地，蹭豪宅的物业、绿化，赶都赶不走。”


    “我上学的波士顿附近也有很多流浪汉帐篷，还有人跑进我们学校偷东西，被那些男生抓住揍了一顿……”


    苏杰瑞没有停留，绿灯亮起继续往前开，恍然大悟道：


    “难怪老妈说家里的捕蟹船，贷款利息又涨了，今年的捕蟹季收获不错，她还是没那么高兴。”


    苏雅柔接着告诉他：


    “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烦心吧，你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家一楼的餐厅、咖啡馆都不续租了，这件事也许会让老妈有点愁。”


    “？？？”


    “他们两家都租了几年，怎么忽然就搬走了？”


    苏杰瑞家房子的一楼，临街的一面是商铺，临海的一面也是商铺，两间加起来总共有150多平米。


    能够欣赏海景的露台上，还放着遮阳伞和小圆桌，以前都被租出去了。


    这经常让他爸妈感慨当年买房很明智，住在西雅图渔人码头这样的旅游景点里，商铺租金可以弥补一部分生活费、医保、学费方面的开支。


    苏雅柔继续解释说：


    “传统的咖啡店被低价的挂耳、咖啡液冲击，大家都消费降级了，出门吃海鲜的顾客也少。本轮经济周期正在下行，生意萧条很正常的，到处都在裁员，明年的毕业生都在愁工作，去年实习的那批人，许多也没办法留在大公司。”


    “……我也是明年毕业。”


    苏杰瑞无奈道：


    “难怪老妈压力大，假如没有尽快把店铺转租出去，我们家一个月就要少掉三四千美元的收入，好在接下来他们不用再给我生活费。”


    苏雅柔笑着说：


    “哥，你刚发的新视频我都看了，明年能不能也带我一起出海玩几天？”


    “哪里是去玩，老哥我是去干活的。就这，爸妈还嫌我添乱，他们连我都不想带，知道我要制作Youtube视频，所以才不情不愿让我上船。”


    苏杰瑞赶紧劝阿柔打消这个念头，语气严肃地补充道：


    “几乎每年捕蟹季都会出点事故，就像我们救上来的那五位船员，要不是他们想办法自救，带着防水布盖在身上遮风挡雨，恐怕撑不了两天就冻死在白令海上了。”


    “你可千万别说想去玩，爸妈他们听见准得发火。”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北极寒潮一阵接着一阵，白令海冬天的风浪太大了，那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也许脚下一滑、或者裤脚被捕蟹笼挂住，人就彻底没了……”


    阿柔自己太有主见，向来不喜欢听爸妈他们啰嗦，对苏杰瑞的话还是很信服的。


    她听完便乖巧地答应下来，主动将话题岔到别的地方，各自聊了聊近期发生的新鲜事。


    离开三个多月而已，西雅图还是老样子。


    冬天太冷，街头还能看见些积雪，街边的人们穿着厚实的衣物，在灯光下行色匆匆。


    苏杰瑞却敏锐地察觉到，街边流浪汉的数量确实变多了，还有小偷尾随在单身女人身后，明目张胆将手往包里塞，别人看见了大部分也默不作声，一副见怪不怪、明哲保身的样子。


    从机场一路往北开，终于回到家。


    苏杰瑞把车停在路边空位上，走了不多远，就看见一栋熟悉的红色外墙三层小楼。


    准确来说是三层半，斜坡顶上还有个阁楼，起初阁楼当做杂物间使用，后来又被苏老爸改成娱乐室，配备私人影院、台球桌等等。


    沿街的海鲜店确实关门了，餐桌、厨房设备等等都已经搬空，玻璃门上挂着招租的联系方式，在萧瑟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冷清。


    带上行李，苏杰瑞和阿柔从巷子里的楼梯回家，直接上到二楼。


    他刚打开门，一股混合着饭菜香气的暖意扑面而来，家里还显得相当热闹。


    姐姐苏雅欣如今在当半个全职主妇，偶尔抽空跟朋友合作，在网购平台上做生意，主要卖一些从华夏批发的减肥代餐奶昔、能量燕麦棒、杂粮水果面糊之类。


    用她自己的说，凭借美国的肥胖率数据，只要把这门生意做好了，有机会在纳斯达斯上市。


    今天听说弟弟回来了，苏雅欣专门带着孩子过来玩。


    苏杰瑞的爷爷奶奶也来了，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红烧肉混杂着炖鸡汤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熟悉的味道，瞬间勾起了苏杰瑞肚子里的馋虫，他放下行李，语气带笑大喊道：


    “爷爷，奶奶！我终于回来啦！”


    系着围裙的奶奶，闻言举着锅铲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笑开了花：


    “哎呦！阿瑞！快让奶奶看看有没有饿瘦，最近肯定吃了不少苦吧！我看电视里那些参赛的，一个个都跟逃难似的！”


    这时，有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一路风风火火跑过来，嘴里欢快地叫着：


    “舅舅！舅舅！”


    随即一把抱住了苏杰瑞的腿，仰起小脸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这是姐姐苏雅欣的儿子，小名叫做皮皮。


    姐姐和姐夫从高中开始恋爱，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意外有了宝宝。


    之后求婚、订婚、结婚、生孩子，过程无比丝滑，感情相当不错，去亚洲度过的蜜月地之一，就是泰国的“皮皮岛”，于是才给孩子取了这个小名。


    “皮皮，想不想舅舅？”


    苏杰瑞一把将小外甥抱起来，高高举过头顶，小男孩兴奋到哈哈大笑。


    姐姐苏雅欣端着盘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笑道：


    “阿瑞你可算回来了，这段时间奶奶和外婆她们整天念叨，担心你在外面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子。”


    苏杰瑞放下小外甥，走过去接过果盘：


    “节目组的人一直都在，撑不下去我就打电话退赛，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嘛。姐夫呢？没一起来？”


    “你姐夫又去加拿大了，要把一批木材发到纽约州那边，都是些小订单，忙倒是挺忙的。”


    苏雅欣仔细端详着他：“看着真的黑了不少，也瘦了，野外那种苦日子，肯定不好过吧？”


    苏杰瑞耸耸肩告诉说：


    “都过去了，赢了一切都好，没赢那才难受，不然岂不是白啃了那么多树皮。”


    他爷爷也端着一盘刚出锅、色泽红亮的红烧肉从厨房走出来，声音洪亮道：


    “回来啦！带什么不好，先送了一只兔子回来？这才过去几天啊，刚才你奶奶帮忙收拾，兔子屎装了半垃圾袋，正好给我拿回家当肥料养花，这兔子的产出效率，快赶上小型有机化肥厂了！”


    苏杰瑞左右看了看，终于记起小兔子幼崽，好奇问道：


    “那只兔子呢？是我在荒野里抓的，当时它差点被一只雪鸮吃掉。”


    阿柔对他说：


    “就在楼下的露台，我上网查过它的习性，养在外面不会冷。只要别遇到浣熊，应该就没什么事，放在家里臊味太重了，尤其是开了暖气，满屋子都会有味道。”


    附近海鲜餐厅多，意味着食物也多，经常会有生活在城市里的浣熊，跑去翻垃圾桶，把自己养得肥肥胖胖，偶尔还会和流浪猫、流浪狗打起来，堪称渔人码头的“街头小霸王”。


    苏杰瑞听完不觉得有什么，以西雅图的天气，跟大奴湖岸相比，已经算特别暖和。


    奶奶担心大孙子的身体，打断说：


    “快快，算准时间把饭菜做好了，我们先吃饭！”


    一家人顿时忙碌起来。


    搬凳子的，端菜的，盛汤的，场面十分热闹。


    餐厅里那张厚重的原木餐桌上，很快被摆得满满当当。


    油光锃亮的红烧肉、金黄诱人的煎鱼、香气扑鼻的炖鸡汤、清炒时蔬......全是苏杰瑞想念的家常菜。


    一大家子围坐在餐桌旁。


    奶奶一个劲儿地往苏杰瑞碗里夹菜，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多吃点，把这几个月缺的营养，趁着放假在家都补回来！”


    小外甥皮皮也拿勺子，颤巍巍地舀起一块肉，递给苏杰瑞，奶声奶气说：


    “给舅舅！妈妈说你好可怜，在外面整天没东西吃！”


    全桌人都被逗笑了。


    苏杰瑞赶紧用碗接住：“谢谢皮皮，舅舅一定吃掉！”


    饭桌上，大家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他参加《荒野独居》的经历展开。


    苏杰瑞挑了些比较有趣，又没那么惊险的部分讲给大家听。


    比如怎么在林子里设陷阱抓到兔子，怎么编织刺网抓鱼，故意略过了那些挨饿受冻和危险的细节。


    即使如此，还是引得家人一阵阵惊叹。


    姐姐苏雅欣关心地问：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前两天我给妈打电话，她随口提过几句，真像妈说的，你要在西雅图自己买房？”


    苏杰瑞扒了一口饭，含糊地说：


    “嗯……是有在看一些地方，不过不着急，慢慢选。反正奖金还没完全到手呢，市区的很多地方，好像被流浪汉攻陷，治安越来越糟糕了，房子可不容易挑。”


    他悄悄看了一眼正在喝汤的妹妹苏雅柔，后者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没有将他的计划说出来。


    苏老爷子抿了一口小酒，感慨道：


    “最近美国这世道是挺难的，我们那会儿，一个人打渔赚钱，就能买房、养活我们一大家子。”


    “现在的年轻人房租贵、生活费贵，养活自己都不容易，谁能想到美国居然有两三千万人没医保？”


    “不管比赛赢没赢、赚到多少钱，人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我们苏家世代在海上讨生活，健健康康就是福……”


    “你爷爷说得对。”


    苏杰瑞奶奶接话，乐呵道：


    “这次回来，先好好休息一阵，把身体养好，过段时间还要去学校对吧，又要很长时间才能看见你。”


    “哦，还有阿柔你也是，正长身体呢，赶紧多吃点饭，就你碗里这几口，喂猫都不够。真的太瘦了，光漂亮有什么用，出门都快被风刮飞了。”


    “对了，前段时间风很大，我还从院子里捡到从隔壁邻居那边吹飞过来的丁字裤。刚开始以为是绳子，拎起来才发现不对劲，现在年轻人怎么回事……卡着裆不难受？”


    见奶奶突然看向自己。


    正在吃饭的阿柔愣了愣，随即挑眉说：


    “为什么看我？我怎么知道，我从来都不买那种，你应该问我姐姐，她当年突然就有孩子了……”


    躺枪的苏雅欣：“……”


    苏杰瑞特别好奇，但一家人吃饭，他什么都没敢问。


    只意外记起，年初那会儿听奶奶提过，他们家隔壁搬去一位女网红，没少靠拍摄视频赚钱，价钱二百几十万美元的豪宅直接全款买下，房子的造型和质量，比他爷爷奶奶的老房子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