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观道之地。

  修道之人认为,“道”是虚无之乐,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道是最合乎自然之理,所以建造修行之所时,常寻山灵水秀与世俗繁华隔绝之地,以极力营造一种洞天福地的气氛。

  落霞山的栖云观,就座落在群山环抱、草木葱郁的林海苍山之中。此处山林青翠,景色青幽。置身其中,山幽、水幽、林幽、亭幽、桥幽、路幽……,便是一介凡夫俗子,都要顿生脱俗之感。

  沿石阶山道逐级而上,山道旁有淙淙泉水向下泻来。阵阵山风透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风声、水声混合起来,仿佛是天籁之音。

  一进道观,也无市俗城市中的寺庙道观香烟缭绕的繁杂景像,处处清幽,房舍建筑与苍松古树、翠柏青藤、流水山石完美地组合在一起,真有神仙洞府的感觉。这才是真正的道观。

  这家道观,是李家捐资建造的一处道观,所以也不指望香火信徒的供应,道观时只有几个香火道人,十分的清幽冷静。因为李玉昌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消夏别庄,所以建造风格不循常路,道观最后一进倚悬崖所建的院落也比寻常的道观房舍复杂,供其携家眷来此消夏避暑时居住。

  此时,狗儿正在榻上静卧,窗子开着,窗外便是壁立的悬崖,一株崖松斜探出去,凌于半空之中,松叶如盖,与远处湛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合成一副苍松凌云的画面。再往对面山上望去,只见松涛滚滚,松风阵阵而来,令人神情气爽,全无盛夏的暑气。

  狗儿侧身而卧,一手搭在小腹处,一手屈肘托腮,双目微闭,似睡非睡。过了半晌,她忽地翻身坐起,赌气地一拍床榻道:“师傅爷爷,你教的这法儿根本不可行嘛,想吸气儿的时候你偏要我出气儿,该出气儿的时候你却要我吸气,还有这收腹啊、扩胸啊,顾得了这就忘了那儿,想起了那儿又记不起这儿,怎么可能睡得着,人家险些岔了气儿。”

  窗外那株斜探到半空中的苍松虬龙般的松干上,忽地传来扶摇子的声音:“嘿嘿,急不得,慢慢来,你师父悟道一甲子,方始参悟出来这门炼养人元大丹的吐纳之法,岂是那么容易便让你学得的?纯阳子那老牛鼻子拿着他拱若珍璧的双修功法来换,你师父爷爷都不曾答应呢,你还要牢骚满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狗儿恼道:“可这就是吸气呼气的便能学一身本领么?”

  扶摇子笑道:“就这一式,你若练得纯熟,那就一生受用不尽啦。要学大本领,你也得先把根基扎好啊。这一式练成了,才能学第二式,九式功法全都学会,易筋洗髓之后,才好修习上乘武艺。现在还没到你吃苦的时候呢,若是这就不耐烦了,那么不学也罢。反正你杨浩大叔是做官的,也不需要你个小娃娃为他做什么事,帮什么忙。”

  狗儿一听“杨浩大叔”,只得服软,嘟囔道:“人家学还不成吗?”说着乖乖地躺下去,侧身而卧,单手托腮,微阖双眼又打起了“瞌睡”,“瞌睡”没打多久,她就悄悄张开眼睛,咕噜噜地四下乱转,苍松虬干深处传出扶摇子一声清斥:“又在分神,该打!”

  一枚小小的松塔便从苍松中射出,正中狗儿的屁股。狗儿“哎哟”一声,捂着屁股跳了起来,大嗔道:“师父爷爷,又打人家屁股,都让你打肿啦!”

  就在这时,门久传来一个童子的声音:“狗儿姐姐,狗儿姐姐!”

  窗外松枝轻轻一颤,扶摇子身形一闪,已经端然立在房中,就听门外一个清脆婉约的少女声音道:“老仙长,子渝又来打扰了。”

  “呵呵,折姑娘来啦,请进来吧,老道正想与你对奕一番。”

  门一开,折子渝便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进了进来,扶摇子笑道:“怎么,又来寻你狗儿姐姐玩耍么?”

  进来的是折子渝和她的小侄儿折惟忠。折子渝二八妙龄,她的大侄儿折惟正比她还要大了五岁,二侄儿折惟信比她也大了两岁,三侄儿折惟昌与她年岁相当,只有这个最小的侄儿折惟忠年方五岁,确实比她小了很多。所以折子渝最疼这个小侄子,平素总带他出去玩。

  这一遭儿他听说小姑姑要去山中拜神仙,要死要活的非要跟来,二叔折御卿不准,小家伙跳着脚儿的哭,哭得鼻涕冒泡眼泪汪汪,折御卿实在受不了他的野狼嚎,只好答应让妹妹把他带走,小家伙这才破啼为笑。

  谁想到了栖云观一看,所谓的活神仙就是一个貌不惊人瘦啦吧唧的小老头儿,整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还不如他们家那个专门变戏法儿的伎人有趣,折惟忠又马上吵着要回去,把折子渝气得牙根痒痒,直想抽他一顿解气。谁想这时让他见到了狗儿,狗儿才九岁,比他大不了多少,有了这个小姐姐相伴,折惟忠总算肯在观中住了下来,每天睡过了午觉,他就要来找狗儿姐姐一块玩耍。

  狗儿虽是一心想学些大本事,将来好报答杨浩大叔,可她年纪太小,还是小孩子心性儿,让这么小的孩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呼气吸气,这修身养性的功夫还欠缺的很。一见折惟中进来,总算有了机会偷懒,狗儿不禁大喜。

  折子渝笑道:“狗儿,陪小忠到院中去玩会儿吧,我与你师父爷爷下几盘棋。”

  狗儿得意地向师父扮个鬼脸,便牵起折惟忠的小手走了出去。房中放下棋盘,折子渝便陪扶摇子下起棋来。折子渝棋艺极高,但是比起扶摇子的老辣来却还差了一筹,不过以她的棋力,已是扶摇子难得一寻的对手,所以扶摇子倒很喜欢跟她对奕。

  扶摇子布下一子,捋须说道:“明日,贫道就要带狗儿下山了。”

  折子渝一怔,说道:“此处山清水秀,正是酷夏时节避暑胜地,仙长何必急着离开,可是李家照顾不周?”

  扶摇子叹道:“非也。贫道往这里来,为的本是一桩悬疑。奈何天道难测,贫道终是难以参悟。老道年纪大了,还能在世间逍遥几日呢,如今既收了这小徒弟,不如带她回华山,好生调教一番。这孩子,若久在尘世之中,是很难定下心来随我修行的。身外之事,我也不想顾及那么多了。”

  折子渝失望道:“小女子本想向仙长讨教一些事情,不想……仙长这就要离开了。”

  扶摇子捋须笑道:“折姑娘冰雪聪明,女中诸葛,论起智谋韬略,老道望尘莫及,有什么好讨教的?”

  折子渝嫣然道:“令高徒无梦真人曾指点李员外,助他逃过一场大难。无梦真人精通易占之术,此术传自于仙长。仙长于易理、易象、易数、易占之学,当今天下,再无人能及。术业有专攻,这样精深的学问,小女子可是一窍不通。”

  扶摇子一双老眼中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呵呵,你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陪老道下了几天的棋,始终不肯发问,直到如今听说老道要走,方才有所吐露,也真难为了你。”

  折子渝螓首微侧,抿嘴一笑。

  扶摇子又道:“占卜之术,玄之又玄,随时会因诸般因由、乃至事主心境变化而变化,所以……占卜命运,实在虚妄渺茫的很。”

  折子渝眸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如此说来,当今官家未成九五至尊之时,老仙长对他有所指点的事也是江湖传言啦?”

  扶摇子盯着棋枰,好象正在盘算着棋路,随意点头道:“唔,是啊,传言,当然是传言。”

  折子渝莞尔笑道:“原来如此,小女子愚昧,竟然信以为真了。”

  扶摇子神色一松,刚刚露出笑意,折子渝又道:“既然占卜之术只是虚妄缥缈之说,那小女子也不必当真了,老仙长随便说说,小女子姑且听听,老仙长,你看这样可好?”

  扶摇子刚要将棋子放上棋枰,一听这话顿时僵住,折子渝葱白似的玉指正摆弄着一枚棋子,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笑容,两人的手指都悬于棋枰上方,其动与静,却如盘中诸子,子渝已下一城。

  扶摇子是出家人,是被许多人敬为活神仙的人。可是神仙虽不爱财、虽不好色,却也喜欢一个名。折子渝要他随口说说,姑且听听,他就肯胡言乱语自坏名声?

  扶摇子苦笑着摇头,将棋子放到棋盘上,吁了口气道:“老道上了你的大当啦,你这是逼着老道做神棍啊。”

  他坐直了身子,打量折子渝的面相,说道:“姑娘是府州折家的女公子,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道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是你不能掌握的。姑娘你……到底想问些甚么呢?”

  折子渝微笑道:“道长可知子渝要问甚么?”

  扶摇子捻须道:“姑娘天之骄女,又当妙龄,唯一关切的……莫非是姻缘?”

  本来么,除了未来夫婿,还有什么是她这位天之骄女如今不能把握的?也唯有这夫婿,若是所托非人,若是非她所喜,那是以她的聪慧和家世地位也无法改变的结果,而这又恰恰是影响她一生幸福的关键。

  折子渝浅浅一笑,说道:“若问姻缘,老仙长能告诉子渝些甚么呢?他的功名利禄?年龄相貌?性情品行?”

  老道瞠目道:“这个如果也算得出来,那还是占卜么?老道分明成了一个媒婆。”

  折子渝掩唇一笑道:“既然这些都算不出来,那小女子问他做甚,凭白患得患失,自惹烦恼。”

  “那就奇怪了,若不姻缘,姑娘想问甚么?”

  折子渝的神色凝重起来:“官家有意邀我兄长入朝,做个清闲太平官。我家兄长却不愿舍了祖宗的基业。朝廷势大,子渝深为忧虑,想请老仙长指点一下……家兄的前程!”

  扶摇子脸色微微一变,沉吟片刻道:“军国大事,扶摇子一介方外之人如何置喙,不如……就替子渝姑娘卜算一下姻缘吧。”

  折子渝莞尔徭头:“不要。”

  “贫道可以帮你卜算一下他的功名前程。”

  “不要!”

  “罢了,老道豁着泄露天机,连他的相貌也一并告诉了你。”

  “不要!”

  “哎呀,老道我买一送十,再赠送你他的脾气禀性,性格为人。”

  “不要!”

  扶摇子愁眉苦脸:“折姑娘,你可难为死老道了。”

  折子渝翩然起身,长揖一礼:“还请老仙长勉为其难,指点一二……”

  院中,狗儿如猿猴一般从树上灵敏地攀下来,拉着折惟忠的小胖手并肩坐在石阶上,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几枚鸟蛋:“给你,小忠。”

  “哇,好多。一个、二个……,比两个还多。小忠最喜欢狗儿姐姐了,我哥哥们从来不帮我掏鸟蛋。”

  “呵呵,姐姐也喜欢你呀,所以才帮你。要是娘看到我爬这么高的树,也要骂我的。不过……我感觉这几天爬树特别的有力气,师父爷爷教的法儿似乎真的很有用呢。”

  折惟忠用两只小手宝贝似的捧着鸟蛋,说道:“我喜欢的人就多,爹爹、娘娘、叔叔、婶婶、姑姑、大哥、二哥、三哥、大堂哥……,还有狗儿姐姐,”折惟忠一口气儿说了半天,又问:“姐姐喜欢的都有谁呀?”

  狗儿想了想,笑道:“姐姐喜欢我娘、喜欢杨浩大叔、喜欢师父爷爷,然后就是你了。”

  两个小孩子单纯而快乐,一些在大人眼中无谓的事、无谓的话,他们也能做得兴致勃勃,说的津津有味。房中,折子渝听了扶摇子一番“玄之又玄、似是而非”的话,情知他不会进一步点明,沉思有顷,便正容道:“多谢老仙长指点,这番恩德,子渝铭记心头。”

  扶摇子哼了一声,自己一生精明,竟也着了人家的道儿,心中着实有气,他仔细打量折子渝相貌,竟与自己一直追索而不得其详的那个天机有着莫大的关系,心中不觉惊讶,他一路追索而来,可是却看不破那人的底细和未来的发展,可是从这与他有莫大关系的女子面相上看,却是贵不可言。如此说来,难道他……?

  想想自己今日被折子渝摆了一道,那日又被天机胖揍一顿,老道顿生促狭之心,说道:“你那未来夫婿,你真的不想知道?”

  折子渝大喜过望,欣然道:“老仙长肯说?”

  扶摇子嘿嘿一笑,说道:“你那夫婿么,功名前程,贵不可言。人模狗样的,倒也般配。而且视你如珠似宝,这样的夫婿你还满意么?”

  折子渝满心欢喜,急问道:“当真?果然?不知小女子这份情缘现在何处呢?”竭力想象那未来夫婿的模样,她的脑海中却不期然地浮起了与她生有淡淡情愫的丁浩,心头不由卟嗵一跳。

  扶摇子“奸计得售”,心道:“你挟天机而来,老道不敢招惹你,免得折我寿禄,这顿苦头报在你家娘子身上,总不为过吧?反正老道不是信口胡诌,她本就有这一劫,只不过要应在你这一解上,嘿嘿……”

  扶摇子眨眨眼,故做不解地问道:“自然知道,只是老道不知……姑娘你问的是哪一个呢?”

  折子渝一听,本已泛起两朵桃花的娇颜便有些发白,吃吃地道:“老仙长,这姻缘……怎么……怎么可能……有两个?”

  扶摇子慢条斯理地道:“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

  折子渝顿时紧张起来,扶摇子名头太大,折子渝虽兰心惠质,天资聪颖,对他占卜的本领、对他的话却是深信不疑的。天生阴阳,人有男女。男女大不相同,一男可以娶二女,一女岂能嫁二夫,扶摇子这么说,难道自己命数坎坷,竟要先嫁一人,丈夫猝死,再以未亡人身份另嫁一夫。这……这叫人情何以堪?

  折子渝脸色发白,颤声道:“老仙长,小女子实在惶恐,还请老仙长指点的明白一些。”

  扶摇子见她模样,心中不觉有些后悔,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这番话说出来,恐怕这位姑娘再也难有快活日子了,于是转口说道:“姑娘无需忧急,并非如你所想。你的命格,贵不可言,命中注定,也只一夫。只不过这之前必有一劫,生起些波澜罢了。呵呵,劫,也是解;死,便是生。若无这一劫,哪有那一解?若无那一解,你如何与意中人长相厮守?啊!贫道泄露的天机已经太多太多了,罪过,罪过。”

  折子渝听的一头露水,不过倒是听出他所说的与自己所想并不是一码事,芳心这才稍安,急急又问:“那么请问老仙长,这一劫该如何破解?”

  扶摇子道:“呵呵,姑娘顺其自然即可,时辰到了,自然有应劫之人,来助你解厄脱困。此乃天机,说了就不灵了。”

  折子渝看他一副故做神秘的模样,恨得牙根痒痒,只想把那一盒棋子都掷到他的脸上去,但她脸上却露出甜似蜜的笑容,福礼说道:“多谢老仙长,子渝知道了,来日得遂心愿,子渝必与郎君同赴太华山,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扶摇子心血来潮,机灵灵便是:“不好不好,大难临头,老道要遭殃了!”

  ※※※※※※※※※※※※※※※※※※※※※※※※※※※※※杨浩与程德玄是受命把百姓们带到宋境的,如今差使已了,但是当初圣谕并不曾说带入宋境之后他们的去向,两人不知是该径直去汴梁复旨,还是等候官家的近一步指示,反正奏表已经送上京去,只得在府州等候消息。

  本来这段时日子应该最是清闲,可是两人这几天的劳累几乎不下于带着数万军民长途跋涉的辛苦。因为他们的饭局,几乎从早排到晚,没有一刻消停。自那晚节度留后折御卿设宴款待两位钦差之后,各级官员的请柬邀约便如雪片一般纷至沓来。这些地方官员的热情劲儿,仿佛他们两人不是引进副使、西翔都监这种七八品的小官儿,倒象是朝廷二三品的大员莅临贵境似的。

  每天都有官员亲自赶来相请,两人盛情难却,只得硬着头皮赴宴。可这酒宴吃一席是好的,上一顿下一顿没完没了的吃,任谁也受不了。今天,杨浩实在撑不住了,便借口身子不适婉拒了。幸好还有程德玄肯去,有了这么大的一块挡箭牌,那些官员们才放过了杨浩,使他在驿站得以歇息。

  杨浩从不知程德玄如此贪杯。每次饮宴,总是酩酊大醉而归。其实自打那天他中暑晕倒之后,情形就有些不对,杨浩当时只以为他是刚刚苏醒,精神不振,所以嘱他好好休息之后就离开了。结果从当晚参加折御卿的宴会开始,程德玄便杯来口干,来者不拒,整日宿醉不醒,杨浩满心奇怪,但是他这副样子,也实在无法交心,苦劝不听之后,只好由得他去。

  今日杨浩没有出席,饮宴的主角就只剩下了程德玄一人,程钦差更是得其所哉,在众人“海量!海量!”的赞美声中,如长鲸饮水一般,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下肚,那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紫红色。

  酒很苦,他的心更苦。可是怨得了谁呢。一个人搬开别人架下的绊脚石时,也许恰恰是在为他自己铺路。同理,给别人下绊子的时候,断的可能是他自己的腿。这苦酒是他自己酿的,便也只能由他自己一杯杯的喝下去。

  折海超轻轻一拐堂兄弟折惟正的肩膀,低笑道:“大哥,这两个钦差其实很好对付嘛,我还从未见过这么贪杯的人,看来只要有酒,就足以打发他们了。”

  折海超是折惟正的堂弟,比他几个亲弟弟岁数都大一些,在家族这一辈里排行第二,因此折惟正按兄弟之间的大排行一直唤他二哥,听他这么说便低声道:“二哥,大意不得,这个钦差好酒,那个钦差却不喜饮酒,你没看他今天没来嘛,可别让他打听到了芦河岭的情形,万一他跑来向叔父进言,那些百姓还未安排妥当,有什么理由不换一个地方?”

  折海超点头称是,说道:“那位杨钦差既不好饮宴,不如小弟今晚送几个娇娘美妓去侍候他。正当壮年的男子,焉有不好女色的道理?”

  折惟正道:“且慢,他们官职不高,咱们如此殷勤,他们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若是再那般奉迎,恐怕更要引起他们疑心了。不管那个杨钦差,还是这个好酒贪杯的程钦差,我看着可都不像胡涂人。还是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再对症下药才好。”

  折海超道:“这位程钦差好酒,这就是弱点了。听说他还是开封南衙、当今皇弟的属下,嘿!赵光义用的人也不怎么样嘛。至于那位杨钦差,却一直不清楚他的来路,也不知道他的脾气禀性,不知他是好财还好色。既不知他所好,如何对症下药?”

  折惟正向对面与转运使任卿书、军都虞候马宗强碰杯豪饮,醉眼朦胧的程德玄一努嘴儿,轻笑道:“问这程钦差,还怕摸不到那杨钦差的底细?”

  折海超恍然大悟,立即举起杯来,笑吟吟地绕过桌去,与程德玄推杯换盏起来。

  “哈,你……你问那杨浩啊?他……他呀,他本来根本就不是官儿,”程德玄轻蔑地笑了笑,伸出小指摇晃着道:“他……他本来就是霸州城外一位员外家的小管事,走了狗屎运,走了狗屎运呐!”

  程德玄已酩酊大醉,说话毫无顾忌,数日来郁积心头的苦闷都发泄了出来。折惟正与折海超对视一眼,暗道:“看来,这两位钦差不大和睦啊。”

  程德玄冷笑道:“你们不知道吧?嘿,这……这个杨浩,本名……叫做丁浩,他……他贪图美色,勾搭了一个俊俏的小寡妇,哈哈哈哈……”

  他前仰后合地笑着,也不知这事到底好笑在哪儿,笑完了又喝一杯酒,说道:“结果也不知是因情生妒,还是……还是什么缘故,杀了人家家人逃了出来。他……他与那广原程世雄有旧,蒙他……收容,改名换姓做了……一名亲兵,后来……后来他与本官一起向官家进言,迁走北……汉百姓,以弱汉国之力。因此上嘛……才……才捞了这个八品都监、钦差副使。嘿,他……他不过就是一个恋色杀人的贼囚罢了,什么钦差,狗屁!哈哈哈哈……”

  折惟昌年纪小,虽是陪客,却只饮了几杯酒,一直坐在那儿吃菜扒饭,听到这儿忽地抬起头来,对折惟正道:“大哥,他是程世雄保举出来的?那不就是咱们的人么,怎么没听爹爹说起?”

  “噤声!”折惟正瞪了他一眼,折惟昌忙吐吐舌头,低下头去继续与那碗白饭做战。折惟正看了程德玄一眼,程德玄此时坐都坐不稳了,哪里还能听清他们说些甚么,折惟正这才放下心来,便又举杯笑道:“来来来,程钦差,本公子也敬你一杯酒。”

  “干!”程德玄抓起酒杯往上一扬,“哗”地方下就泼了半杯出去,不待折惟正相劝,便把剩下的酒全都灌进了肚去,然后把杯子一抛,拍着桌子漫声吟道:“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咱们喝!”

  说完抓起酒壶,仰起脖子就往嘴里灌,折惟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向折海超递个眼色,说道:“程钦差喝醉了,海超啊,你和宗强送程钦差回去歇息。”

  “我没醉,我没醉,咱们……喝,继续~~喝……”程德玄一面说着,一面被马宗强和折海超搀起来扶了出去,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只酒壶。

  程德玄一走,转运使任卿书便疑惑地道:“那位杨钦差是程将军的人?奇怪,那不就是咱们的人么,怎么节帅提都不提,还要咱们小心提防着他?”

  折惟正苦笑道:“小侄也正觉纳闷,照理说,他既是咱们的人,那就不必对他处处设防,可爹爹如此嘱咐,莫非另有深意?”

  几人面面相觑,均觉折大帅如此安排必定大有深意,至于到底深在哪儿,他们水性太浅,实在摸不着底儿。

  他们当然不会想到,程世雄以为杨浩随那正钦差程德玄是一定把百姓送往河东道去了,所以只是在奏报的军情中简略地提了一下折将军曾授意他关注的杨浩如今的去向,并说明他现在改姓了杨,详细情形全然未提。

  而折御勋当时正忙于商议如何破解官家的“明升暗降”之计,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些秘密信札,只有折御勋才有权阅览,就连他的胞弟折御卿为了避嫌也不敢翻阅这些他与各地驻守大将之间的联络信件,倒是如同他女儿一般亲近的小妹折子渝,因为是女儿身,反而没有这些顾忌,但是她又很少主动去查阅大哥的军书文柬。

  坐在折惟正另一侧的折惟信放下酒杯笑道:“那……咱们还要不要给他送几个女人过去呀。唐三儿昨天和我说,‘群芳阁’新来了几位姑娘,都是江南水乡女子,一个个姿容美艳,玉体妖娆,洞晓音律,能歌善舞,如果大哥同意,我便去寻两个俏媚的给他送去。”

  折惟正哼了一声道:“狗屁,你小子想去尝鲜才是真的。”

  折惟信叫屈道:“怎么会呢,我是那样的人么?要不然大哥与我同去便是。”

  正大口扒饭的折惟昌连忙抬起脑袋道:“好好好,咱们一起去。”

  折惟正在他后脑勺上“啪”地就是一巴掌,笑骂道:“滚你的,你才多大?不到十五岁,不许你进那种地方。”

  对面白面长须的任卿书咳嗽一声,正色道:“几位贤侄,节帅正在前方征战,此时你等怎可留连花丛?让外人看在眼里,是觉得你们不孝呢,还是晓得了你爹此番出征根本就是一场儿戏?不像话!今晚你们小姑姑就要回府了,你们不在府中相迎?”

  任卿书四旬上下,现为折系高级将领,他昔年曾随老帅折德扆征战南北,战功赫赫,如今担任永安军转运使,掌管水陆运输、后勤保障,财赋管理,监察地方官吏之责,实权着实不小,乃是现任节度使折御勋的拜把兄弟。

  叔父如此训斥,折惟正不敢顶撞,只得唯唯应诺,带着几个兄弟一溜烟跑了。待离开任卿书的视线,任惟正才训斥道:“你这小子,真是不长脑子,偏在任大叔面前说起?”

  折惟信干笑两声:“那咱还去不去?姑姑要回来了,若她回来后吩咐一声,咱们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折惟正苦脸道:“小姑姑管的比咱爹还宽,真该早些给她找位称心如意的夫婿回来。有了小姑夫受她管教,咱们才得自由。唉!趁她还未回来,咱们走紧去一遭吧,把小秦唐三儿那几个贱货都叫上,再请那杨钦差同去,醇酒在口,美人在怀,我就不信盘不出他的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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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苦难,腐败,欺凌!”“我等小民饱经苦难,官吏腐败横行,肆意欺凌我等,我等不过是贩夫走卒,农人兵丁,家无立锥,不为大汉天子所知,对于高高在上的大汉天子,不过蝼蚁!”“官兵称我等为蛾贼!!!”“天下大旱,颗粒无收,而赋税益重,只因宦戚权贵欲骄奢享福!”“我等家无立锥,手无寸铁,唯有人多势众。今我等裹黄巾聚众而起,定当革天命于世间,汉室气数已尽,我等必将取而代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北宋大法官

熙宁年间,宋神宗赵顼初登大宝,欧阳修、韩琦、富弼英雄垂暮。拗相公意气风发,欲扭转乾坤,司马牛暗伏于野,坚守国本,东坡先生骑墙观望,左右不定。这本是大宋第一文官天团的最后光辉,但天才们却选择了同归于尽,给大宋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也给历史留下了无尽的惋惜和争议。然而,一个实习小律师的突然到来,为大宋开辟了一条中间大道。新旧皆归于法,文武皆归于法,内外皆归于法。“我张三宣布,檀渊之盟今日到期,不再续约。幽云十六州乃吾中华故地。”

顺明

到明朝的退伍军人,他在部队的时候仅仅是个士官,他退伍后才是金融押运公司的职员,他能做什么,是随着历史浪潮顺流浮沉,还是逆天改命,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这个时代的命运......

最狂卧底,从狱中留后到登基称帝

为了给老秦家留后,嫂子不得不来死牢跟秦朗洞房。<br/><br/>“臭小子,快吃吧,吃饱了才好有力气。”<br/><br/>漠北王世子秦朗遭人陷害,锒铛入狱,为了查出幕后真凶,他假扮天地盟杀手组织的大少爷,潜伏卧底,身边还带着个童养媳。<br/><br/>“大少爷,热水好了,我服饰您沐浴更衣。”<br/><br/>嫂子为之牵肠挂肚,“臭小子,当卧底的历来没几个好下场,纯粹就是送死,不如回到嫂子身边。”<br/><br/>“嫂子,我命由我不由天。”<br/><br/>“漠北王世子已经死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天地盟的大少爷,陷害我的人,我会让他们家破人亡,血债血偿!”<br/><br/>重活一世,当快意恩仇。<br/><br/>身为一名王牌卧底,秦朗具备多重身份。<br/><br/>他深刻明白,一定要把对手往死里坑,隐藏的越深,挖的坑就越深,破坏力就越。<br/><br/>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br/><br/>在朝堂上运筹帷幄,在江湖上唯我独尊!

寒门宰相

宋太祖赵匡胤曾言:“宰相须用读书人。”简单的说,这是寒门学子官至宰相的故事。Ps:已经三本数百万字小说完本,人品保证。企鹅群:164548046

三国:我帮刘备种出万里江山

农大研究生蓝田穿越三国,没有金手指的他靠种田崛起。科学种植让百姓能吃饱,科学种植让百姓能吃好。小沛农界大司马,金牌导师蓝子玉。从误解刘备的仁义,到帮助他争夺天下,蓝田逐渐了解这个三国第一创业人。刘备有了他,军队再也不为粮食发愁。关羽有了他,荆州固若金汤,吕蒙背刺失败。刘备:我有蓝田胜过雄兵十万。诸葛亮:蓝田之才不亚于亮。赵云:怎么说呢?其实蓝田对人性看得太透。刘禅:舅父,颇思蜀否?……所有人都认为蓝田是个不世之材,唯独他自己觉得只是平庸的种田人。

大国医

没有苦海深仇,没有争霸天下,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机关算尽,这就是一个江南少年一不小心成长为承前启后一代国医圣手的浪漫故事。******小汤在这本书里将以前不敢写、不愿写、不舍得写的诸多女角色都写出来了,请以后不要再说“不会写感情戏的小汤”以及“万年无女主的小汤”。*******本群书友群沿用上一个,同时也是上上一个,还是上上上一个,如果这么多本书都没让你入群,小汤恳请您这本书一定进来吧:193761120

都是抽象天命,你千古一帝

刘恪穿越架空世界,大汉几近亡国,汉室即将流亡。幸运觉醒系统,只要获取皇威,就能抽取君主天命。刘恪感觉这把稳了!可抽出来的技能,让他有些崩溃。瓦剌留学生【熟练掌握外语,能迅速融入到异族之中】高粱河车神【驴车漂移,千军万马望之莫及】魏武遗风【占领城池后概率寻得俏寡妇】物理棋圣【拿棋盘砸人,中之必死】锁匠国王【擅长制锁、开锁、撬锁】天照神犬【当狗有什么不好】刘恪想找棵歪脖子树吊死。可随后却发现,总能起到一些神奇的作用。而当刘恪兑换出一个个奇葩天命,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开始了。“三皇五帝,比朕如何?!”

家父汉高祖

一个伟大的帝国刚刚诞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刘长也曾想过要不要争一争那大位,由自己来率领这个崭新的帝国,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嗯,活着不好吗?于是乎,刘长戴上了穿越者之耻的帽子,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又名《我愚蠢的欧豆豆》,《这娃其实是项羽的吧?》,《跟你这样的虫豸怎么能治好大汉》等等。

终宋

终宋一朝都未收复燕云,终宋一朝皆被外敌欺侮……南宋将亡之际,那些终宋一朝都没能达成的伟业,他要做到。

锦绣大明

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

景泰八年,夺门前夜,垂危的景泰帝忽然坐起来,一个耳光扇在穿着龙袍再次君临天下的朱祁镇脸上!朕问你,瓦剌掠边、杀戮无数,你却奉之如父母,土木堡三十万英灵可还答应!朕问你,被瓦剌生擒,非但不以死谢罪,还要岁币供奉,太祖、太宗英灵可还答应!朕问你,你投降瓦剌,被赎回来,厚颜无耻苟居南宫,妄图复辟,天下臣民可还答应!朱祁镇!你还有何颜面身着龙袍,妄图复辟!窃居帝位!传载江山!你就是千古笑话,岂还不自知!还有文官、勋贵、厂卫,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如此废物岂可担起大明江山?大明立国不足百年,太祖仙逝五十年,太宗故去三十年,天下竟已经糜烂至此。吾朱祁钰,誓要涤清大明,荡清天下!还天下一个公道!还世人一个公平!朕朱祁钰,就是千古仁君!本书原名【大明景泰:群臣逼朕做暴君!】又名《大明第三狠人》《堡宗站好:朕替列祖列宗打死你》

断绝关系后,我黄袍加身你们跪求什么?

穿越成大齐最惨庶子!赵立前脚靠香水白糖赚翻,击退突厥扬名,后脚就被亲爹下药扔地牢,啃馊窝头听守卫嘲讽。<br/><br/>谁料他反手甩出玉扳指,靠秘密组织上演绝地反杀!晋王太子争皇位?<br/><br/>他手握八万镇北军看戏,还搞事让敌国鸡飞狗跳。当仇敌围堵镇北侯府,他冷笑:“敢动我女人?先问问我这满肚子骚操作答不答应!”

回到明朝当王爷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回到明朝当王爷》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大明:开局请朱元璋退位

穿越大明王朝,成为朱标第三子朱允熥。适逢朱标身死,朱元璋欲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关键时刻,朱允熥只能挺身而出:“请皇爷爷即刻下旨,立我为皇太孙,登基称帝,继承大统!”

穿越武大郎从卖饼开始

我穿越成武大郎,刚来就遇到潘金莲。潘金莲嫁给我后感叹自己命苦,但她却发现这个大郎不一般,他的身高,容貌发生了惊人变化,且会厨艺,懂诗词,能武功。遇到西门庆,敢觊觎我娘子?爆锤。王干娘做的好事?……弄她。赚钱?抱歉,我精通各种厨艺,席卷宋朝餐饮业。打仗?其实我精通孙子兵法,鬼谷子,三十六计,五经七书,六韬,三略,诸葛兵法……论权力,他和当今官家称兄道弟,权倾朝野。遇到水浒好汉,将其统统收服,他能威慑辽国收回燕云十六州,且镇压西夏,金国,以及倭国,拂菻……他还能现代化经济建设,改变历史。从此大宋出了个武大郎,他的名声广传天下,威震四海!莫能比也……

世子很凶

世如棋,人如子。庙堂尔虞我诈,江湖爱恨情仇,市井喜怒哀乐,无非是一颗颗棋子,在棋盘上串联交织,迸发出的点点火光。昭鸿年间,坊间盛传有藩王窥伺金殿上那张龙椅,皇帝召各路藩王世子入京求学,实为质子。许不令身为肃王世子,天子脚下,本该谨言慎行‘藏拙自污’。结果……群众:“许世子德才兼备,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许不令:“我不是,别瞎说。”群众:“许世子算无遗策,有平天下之大才。”许不令:“我没有,闭嘴。”群众:“许世子文韬武略,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许不令:“你们TM……”————PS:完本人品保证,更新暴力,能宰直接宰吧!闲聊吹水群:940890538

我在秦朝当神棍

“捷报,捷报。齐王建不战而降。六国灭,四海一!”报信的小卒骑着快马,高喊着穿过了半个咸阳。李水坐在丹房里面,欲哭无泪。“秦始皇统一中国了啊,距离焚书坑儒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