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安排和部署

　　日涅帝国，旧乌科省，米戈夫镇临时委员会“临时驻地”。

　　“目前，根据帝国议会第527032701号已经审核通过的决议，我们在米戈夫镇的剩余帝国军队和物资都需要有序撤离至切卡夫斯克，或者沿着公路线的后方旧都日涅茨克。”

　　说话的是安德烈，米戈夫镇委员会执政。

　　他身处还残留着若有若无隐约油漆味的“临时驻地”两层小屋，手里捧着一张用黑色文件夹托住的白净的写满了日涅帝国语标准公文用语的纸张，面对台下大约二十到三十人的各军团低级军官。

　　包括莫洛斯和布雷特这两个刚刚得到初步晋升职业位阶的苏格拉护卫队成员。

　　“撤退的决定已经成了必然吗？”坐在第一排木制的，遗留着红色油漆开裂后形成的皲裂皮双人座椅上的帝国下层军官问道。

　　他是帝国切卡夫斯克军团下层A-035分队队长，名叫乌尔奇科·鲁克，目前职业位阶赤土1的等级使得他拥有了参与战役讨论会议的资格。

　　“很遗憾，乌尔奇科。”安德烈径直喊出了他的名字。

　　紧跟着，他用略显苍老和遍布皲裂纹的手指，指向了穿戴整齐的军绿色帝国军队外衣上，胸口部分佩戴的象征帝国官员的“Ｍ”字勋章，语气决绝地说道：

　　“帝国的命令虽然不能顾及每一个处于战斗之中的个体，但我们必须信任帝国，信任帝国议会下属的智囊团。他们的每一个命令都是天才般的存在，而我们需要执行。乌尔奇科，你应该知道我在帝国军队服役了三十多年。”安德烈干咳了两声后，拿起一旁的玻璃水杯抿了一口半混浊的开水后，继续说道：

　　“帝国军队之人以服从帝国命令为准则。新元之前的规则如此，新元之后的规则也是如此。我知道，这次科辅战役帝国损失了至少３万名顶端的精锐的战士。但正因为如此，帝国才将组织米戈夫镇总体撤离的任务交给了我。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来自内心的恐惧。在废土世界中它会随时吞噬你，就像一百多年前伟大的日涅茨克保卫战一样。如果当时我们的战士心存恐惧的话，恐怕帝国早就成为无心人和失落者的天堂了。”

　　“我遵守帝国的命令，安德烈前辈。”乌尔奇科带上日涅帝国军帽，起身用坚定的眼神凝视着安德烈胸口的徽章，右手伸直向上，四指并拢后迅速拍向胸口，做出了一个日涅帝国标准的军事礼节。

　　“不用向我致敬，向帝国致敬，向死去的所有战友致敬即可。他们的坚持让我们活着的人支撑到了现在。”安德烈用纯正的日涅帝国口音说道，但仔细听去，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发自内心的悲伤。

　　“请坐吧，乌尔奇科。”安德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继续拿起那份用日涅帝国语打印的文件，

　　“我与诸位各地军团的战士们讨论了一个上午，从八点半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安德烈右手拿着文件，拨开袖口看了一眼老旧的军用手表，说道：

　　“正午十一点五十七分。做个总结吧，毕竟帝国的命令是让我们七天后开始进行代号为‘米戈夫黎明’的撤离行动。”

　　安德烈说着，用手指向了墙壁上悬挂的用红色和蓝色记号笔标注的米戈夫镇附近战役形式地图，说道：

　　“目前帝国剩余的两万人军队其中８０％已经撤退至各个大城市，除了部分撤退到沉寂高地前哨Ａ和Ｂ以外，还有少量退回至苏格拉城市。前日我和几位战士去小镇附近旧代农田的高处观察了几次战局。”安德烈用手指出了地图中被用红色记号笔标注的圆圈，说道：

　　“大约有一千名无心人游荡在旧代农田附近，基于他们存在的互相啃食的行为可以推断，这批无心人暂时没有失落者组织，目前不构成威胁。但靠近５７号公路附近的区域发现了有组织的无心人脚印，据推断大约有五百多人，可能有失落者组织。所以，在撤退时我们务必选择旧代农田的４９号公路，不要靠近５７号公路和通往沉寂高地的位置。议会２７０１号决议内有明确指示，各地军团务必避开沉寂高地，等待议会命令前往切卡夫斯克集合，择机发起对沉寂高地的总反攻。”

　　“所以，目前我们的策略有两点。第一，避开失落者出没区域，选择零散无心人聚集区域突破撤退。第二，分发武器，保证普通帝国公民安全。毕竟日后如果米戈夫，或者科辅城市重建的话，人是首位。失去了人本身，人类的一切都无从谈起。”安德烈冷静地分析道。

　　“安德烈执政。”坐在临时战役会议室最后一排的布雷特举起了带着黑色战术手套的宽大手掌，喊道。

　　“布雷特·克莱恩对吧，有什么疑问？”安德烈示意他起立回答。

　　“您刚才提到了武器的分发。我有几点疑问，希望与您讨论。”布雷特的语言比较直接，并不怪外抹角。

　　“可以讨论。”安德烈说道，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米戈夫镇民众的数量与目前军队数量比例如何？如何组织有效撤离。目前米戈夫镇留存的武器有多少，弹药是否充足，是否有帝国配发的重型武器。还有，撤退至切卡夫斯克至少需要三天路程，干净食物和水源如何保证？”

　　布雷特抛下三个问题后，径直坐回了原位。

　　毕竟，在他的思维中废土的底层民众属于资源的一类，他并没有安德烈的那种共情。如若在废土中牺牲少数价值低廉的资源去换取战斗能力强大的存在，他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算上这几日逃难的民众，目前米戈夫镇还有两千余人，逃至这里的军队根据刚才各个队长的数据，算上受伤者，目前一共七百多人。人数的组织方面不成问题，且多数士兵的精神状态良好。而且，由于去年本镇为帝国制药厂承担过一批序位１３号药剂的制作任务。目前还未过保质期的药剂剩余３０００枚，足够全部人员抵挡无心人的感染。至于武器．．．．．．”安德烈翻看着手中文件关于武器统计的页面，说道：

　　“通用的‘日涅’牌步枪目前剩余１３００支，银制子弹５０００枚，黄铜子弹２００００枚，还算充足。储存的罐头食物中，合成肉类罐头１５０００盒，水果罐头３００００盒，足够全部民众和军队食用。并且本镇上年度结余行政收入３６０００余新元，尚且可以支付安置全部民众的费用。并且帝国议会已经通过苏格拉工业银行和帝国银行向米戈夫委员会专用账户拨款１５０００新元，应付撤离费用。所以，从数据上来看，各位还有疑问吗？”安德烈问道。

　　“没有。”在座的所有下层军官集体摇头道。

　　“那我就以米戈夫委员会和执政的名义向各位做出战略指导。”安德烈用坚定低沉地声音说道：

　　“前期的老人孩童和女性的撤离由日涅茨克军团的Ｚ队负责。你们配备重型武器，先期消灭游荡在旧代农田的无心人，确保他们顺利通过４９号公路。其余的切卡夫斯克军团，苏格拉军团和苏格拉护卫队，保护剩余有工作能力的民众和物资撤离进入切卡夫斯克。你们需要抵挡可能从５７号公路随时入侵米戈夫的无心人和失落者。而最后各地军团的零散战士和米戈夫本地保卫队组成米戈夫Ａ队，最后撤离，为你们争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根据２７０１决议的内容，这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案。还有，希望你们警惕随时可能潜入这里的变种无心人。”安德烈最后提醒道。

　　“变种无心人，魔物吗？”莫洛斯低头思索道：

　　“记得会议开始前安德烈前辈说过，探查前沿阵地的士兵有被形似狼，鹰或者熊袭击的痕迹。如果不是与动物力量结合而形成的变种无心人的话，或许是某种非凡的魔物。诞生于极致黑暗领域的某种魔物所为。或许可以趁机调查一番。”

　　莫洛斯思考着，摩挲着胸口写着“苏格拉非凡调查小组成员”的金属薄片，他又将手伸向战术长裤的口袋中，摸了摸一封来自苏格拉委员会的，有关序位魔物和非凡事物的电文。

　　直到还算拥挤的“临时驻地”只剩下了莫洛斯和布雷特两人。

　　“漆黑深邃的世界渴望光芒，迷惘的歌声中，人类会在欢愉中获得永恒？”莫洛斯下意识间背诵着苏格拉委员会电文末段的内容。

　　．．．．．．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乘坐着米戈夫部分教堂改建的临时医院地下的垂直电梯，【屠者】约翰擦拭了一番额头上遗留的血迹，伸出舌头下意识地舔舐着微微上扬的嘴角，享受着短暂失落感带来的令人着迷的下坠感受。

　　在跨过头顶带着“Ｂ区”字样的带着污垢和血迹的金属牌后，约翰轻微抖动了一下落在他牧师长袍上的灰尘，从后面跟随的穿着黑色长袍的助手手中接过了一把特制的圆形金属钥匙，向前行走四五十米后，插入了漆黑的金属铁门的中心位置。

　　紧跟着，随着约翰在昏暗墙壁上摸索了几秒，拉下了一根电闸之后，连接整个地下实验室的电力装置开始启动。

　　踏过了由等距离布置的煤气灯照耀的微弱光芒，以及脚下近乎悬空的铁丝网桥梁和布满金属管道和腐臭气息的狭窄通道后，约翰再度打开了那个充满淡绿色光芒的幽暗房间。

　　“沙蒙，今天我要在这里为你我两人展示一场属于人性的表演，不知道你感兴趣吗？”约翰用尖锐的嗓音问道身后的助手沙蒙。

　　“老师，您之前经常指导我做有关蒸汽和生物的实验，还有仿照新元前大学论文期刊的投稿格式撰写论文。但有关话剧的部分，我很少接触。毕竟我敬仰您个人的科学研究和成果。”沙蒙恭敬地说道。

　　紧跟着，他摘下斗篷上的黑色帽衫，按照熟悉的节奏从怀中取出约翰常用的白色大褂和橡胶手套，为他更换衣物。

　　“你看这些触手，头颅和心脏。”约翰将绣着金色花边的牧师长袍径直仍在布满化学残余物的地面，带上橡胶手套后，指着左边泛着幽深绿色光芒的大铁盆说道：

　　“他们是废弃物品，就是因为没有属于人类的任何情感。依据科学对性格的解析来说，人类总是恐惧死亡，所以求生欲会为我们争取力量。同时人类又是自私的物种，在面临自己的死亡和他人死亡的抉择时，通常会选择保护自己。而那些愚蠢的黑暗生物就不会，他们缺少智慧。不过，血族除外。”约翰说着，回头望着沙蒙白净的男性脸庞，说道。

　　“您的研究有所突破了吗？那个被暗纹章控制的，植入了猫科动物皮毛，还有老虎利爪和强壮触手的，拥有人类最完美躯体的生物？我记得您前两天将他命名为‘混合者’。”沙蒙带着尊敬说道，用泛着淡绿色光芒的双眼抬头望着约翰。

　　“他，哼，还不成熟，至少没有植入一些我对他的指示。不过现在来不及了，三天后会有苏格拉议会的人接我们离开这里。这个试验品今天就得诱导他进入昏睡状态。当然，还有那个孤狼会的少年和那个美人儿伊娜也得带着培养器被运走。苏格拉委员会点名要他们跟着一起去切卡夫斯克，以便帝国将来成功收复沉寂高地。当然，还有亚伦，他似乎也想见见苏醒之后的，通晓音乐的伊娜。毕竟，他的资金和苏格拉委员会的资金一起支撑了我的研究。不过，只要去切卡夫斯克不要见到那个小子就行。”

　　约翰用略微颤抖的右手捂着胸口说道，脑海中闪过了莱特的黑发，黑眸，瓜子脸的模样。

　　“那老师，那三个实验品怎么办？ＭＫ０１，ＭＫ０２和ＭＫ０３.”沙蒙疑惑地问道，偏头望向泛着淡绿色光芒的盛放着沉睡女性伊娜培养器附近的一道铁门。

　　“就现在，让你观看一场属于人性的话剧。”约翰说道。

　　紧跟着，他带着沙蒙，踏着地面上洒落的些许黏稠的暗红色液体，将铁门上的转盘用力转动了几次之后，用力向后一拉。

　　接着，映入沙蒙和约翰眼帘的是一片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空旷房间。

　　这里充满了昏暗的气息和黏稠状的各色液体。

　　除了实验室专属的药品气味之外，还混杂着人类身体排泄物的恶臭。

　　约翰和沙蒙捏着鼻子向前走了几步之后，约翰带着橡胶手套，指着眼前三四米高，并不算宽阔的用铁构成的笼子说道：

　　“今天着三个ＭＫ序列实验体，只能存活一个。不过存活的那个可以得到序位２０号药剂净化体内的病毒，恢复人类的身份。所以，沙蒙，观看一场好戏吧。”

　　沙蒙沿着约翰手指的方向望去，最左边铁笼中囚禁着一个形似人类的生物。

　　它的通体呈现灰白色和漆黑色交织的皮肤，大约有两米高，身体显得十分瘦弱。

　　但他的身体上半身的一半已经被一层漆黑的鳞片所覆盖，下半身长出的类似猿类的绒毛上泛着点点蔚蓝色的光芒。

　　除此之外，他的双手已经变成了一对形似螃蟹的钳子，上面残留着类似动物的组织和绒毛，他的屁股后面倒是延伸出一条类似铁鞭的尾巴，正在无意识地左右蠕动着。

　　沙蒙靠近了两步，观察着ＭＫ-０１那令人绝望的脸庞。

　　那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脸了，上面布满着腐烂的，泛出红色肉组织的部分，还有流着白色脓液的鼓包，在一张已经被某种器具撕裂到耳朵的嘴巴之中，还露出了半截，差不多二十厘米已经被锯断的獠牙。

　　在ＭＫ-０１那双混浊的眼球中，沙蒙倒是看到了属于人类的极致恐惧以及属于野兽的极致愤怒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