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蒸汽的抉择

　　“客人，请你做出选择。”娜塔莎从刚才狂热的呼喊中平稳了下来。她试图用激情诱导莱特产生共鸣，进而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但她错了，莱特的身体这个“容器”中存放的是另一个灵魂，他并不属于废土世界，而是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她的认知无法突破宇宙的束缚，只能局限于她所认知的世界。

　　首先是语言的诱导，其次是武力的胁迫。

　　在废土世界中，谁能掌握这两种绝技谁就能够拥有权力、地位和金钱。

　　所以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选择威胁莱特。

　　莱特尽可能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不想让娜塔莎看出他的紧张。

　　尤其是在受到生命威胁时的对峙，尤其要保持冷静。

　　“选择？我想想。”莱特故作轻松，单手托着下巴回答道。

　　他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娜塔莎惨白的手，以及紧握着的那把手枪。

　　眼前这个女人太疯狂了，三言两语就想让我去当“救世主”？这怕不是个陷阱。

　　在不了解后果的情况下一定不能答应娜塔莎任何东西，但又不能激怒她，否则自己又要死一次了。

　　想到这里，莱特脑海中突然有了注意，他选择通过话语来迂回。

　　“娜塔莎小姐，我，呃，也不是完全做不出来，只是你没有详细告诉过，你，你能说得更详细点吗？”

　　“客人，不，莱特先生，‘秩序者’。我不是在倾听你的意见，而是在要求你做出抉择。你在废土世界中存在了二十多年，又在我这里聆听了有关魔源力信息两个小时，这些足够你做出抉择了。现在，你的性命在我手中，而我的性命同样在你手中。”娜塔莎用女性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同时，她手中的枪朝着莱特胸口又顶了一下。

　　“不，不，娜塔莎小姐，我只是暂时没有做好准备。不知道你听说没有，我刚刚去外区执行过一件任务，那时候我的大脑受到了损伤。所以我失忆了，对失忆了。就是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了，给我两天时间，等我好好回忆一下清醒点之后一定给你答复。”莱特想要先服软，毕竟眼前的娜塔莎是个女人，总会比起男性多一点怜悯。

　　“失忆？”娜塔莎愣了一下，随即抬头仔细盯着莱特的双眼。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也是窥探灵魂的场所，作为魔源力的拥有者，娜塔莎自信能够窥探任何到访之人的心灵。

　　但莱特不同，她竟然察觉不到莱特灵魂的任何异样，并且，从他的行为和举止来看，与之前所遇到的任何苏格拉护卫队成员没有多少区别。

　　除了出身底层的穷酸和一口苏格拉外区人共有的方言。

　　“对，失忆，娜塔莎小姐。我想命令你邀请我来这里的人应该不知道这个。我也不建议你告诉他们。我遇到了一些非凡的事情，所以我也在找寻答案。不过，在废土中的事情奇怪的不少，也不缺少这一件两件，你说对吧。”莱特故意装作轻松地说道。

　　但他的手心此刻已经汇聚了不少汗液，正在沿着指尖缓缓滴落。

　　“不。这样你更加不能离开这里了。腾因教派需要你，废土世界需要你的力量。你体内一定存在某种能接触神明的魔源力，一切都需要你！”娜塔莎吼叫道。

　　她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虽然她是那个拿着武器威胁莱特的恶人，但此时却像个受惊的兔子一般。

　　她举着手枪向后退了两步，紫色双瞳死死盯着莱特的黑色双眸。

　　紧跟着，一股紫色的魔源力从她的眼眶中票出，像浓雾一般笼罩了她的视线前方。

　　但奇怪的是，娜塔莎的魔源力并没有对莱特精神造成任何预定的影响。

　　随即，一道绯红的光芒从莱特眼中闪过后。仅仅是一瞬间，娜塔莎反而感受到了极致的精神恐惧感。

　　那一秒，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魔，不，不是恶魔，似乎是某个足以掌控黑暗的失落神明。

　　总之，红色光芒的记忆开始迅速渗透进她的精神世界中，让她渐渐有一股迷失感。

　　也正是趁着这么一瞬间，莱特向前快速冲刺，两个手掌从左右两边交错出击，将那只手枪夺了下来。

　　现在，危险解除了！

　　“娜塔莎小姐。”莱特的话语将娜塔莎从迷失中唤回。

　　眼前局势有了反转，他赶忙将那把手枪攥在手里，但没有反向对准娜塔莎，而是沿着记忆中的礼节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

　　“娜塔莎小姐。感谢您的回答，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但是，恕我不能接受你的要求。如果可能的话，我会考虑做个废土的‘救世主’，但不是现在。魔法代表过去，蒸汽代表未来。或许等我搞懂了魔源力的奥秘之后，我会改变主意。”

　　莱特边说着边朝身后退去。

　　“未知是令人恐惧的，我不能承担风险。”

　　说完，随着“碰”的关门声，莱特消失在了昏黄烛火摇曳的房间中。

　　“红色……魔源力？我看到了……红色？”娜塔莎口中喃喃道。

　　她用手捂住了有些灼热的胸口。

　　……

　　……

　　苏格拉工业区，械元工厂附近。

　　呜————

　　蒸汽火车的鸣叫声近乎传遍了苏格拉的工业区。虽说苏格拉的白昼通常情况下不如外界，但今天是个特例。

　　由于测试和迎接苏格拉委员会官员的需要，在械元工厂附近的这块穹顶以测试的名义暂时开启，短暂的光明照耀了整个区域。

　　随着蒸汽火车的逐步停稳，一位长相圆润，但并不肥胖的五十多岁中年男人缓缓从早已放置好的几阶金属楼梯中走下。他的脸上罕见的没有皱纹，也没有灰暗的东西存在，看来平时很注重对仪表的整理。

　　他叫彼得·詹姆斯，苏格拉委员会中层文职。穿着具备英伦风情的黑色礼服，带着一副镶嵌着金色花边的眼镜，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两队早已排列好的苏格拉军队行列中走过。

　　他是一位学者，准确来说是不具备任何战斗能力的人类。废土中的确没有值得研究学问的存在，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家族背景过硬，就是确实曾对苏格拉城市做出过巨大贡献。

　　原本他没有资格担任械元工厂的视察工作，无奈，委员会的其他高层都在忙着准备仪式，闲着没什么事干的就剩他一人了。

　　跟随着从火车中下来的还有几个官员和地位较低的仆从，而最后下来的是几个护卫队成员，他们身着银白色战服，手持长枪，眼神锐利地做着警戒。

　　虽说他们并不是时刻冲在前面，但跟随在委员会成员身后也是苏格拉城市中的一种荣耀。

　　即使脚下没有铺上传统的红地毯，但前来迎接他的也是工业区有头有脸的人物——苏格拉工业区管理者，械元工厂经营者蒂德·苏尔。

　　眼见彼得和随行人员走近械元工厂钢铁巨门附近，蒂德带着臃肿肥胖的身体，迈着小碎步恭敬地迎了上来。

　　“彼得先生，欢迎欢迎。您的到来一定代表苏格拉委员会最高的重视吧，像您这样的学者还屈尊来到这里，真是让我感到受宠若惊，无比荣耀。”蒂德谄媚地恭维道。

　　毕竟是在废土中做学问的人，这样的恭维让彼得十分受用，他那沉寂地像死水一般的脸上仿佛开出了春天的花朵。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格拉的冬季要过去了呢！

　　借着刻意做出的一点阳光，彼得跟随着蒂德来到了械元工厂A区制造处，这里的机械轰鸣声不曾断绝，由于城市防御和与无心人作战的需要，械元工厂常年都处于超负荷运转状态。

　　不过，今天毕竟是苏格拉委员会的人前来视察，蒂德刻意停掉了一半的机械制造，为这个学者留出了一处清净地方。

　　紧跟着，他的助手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苏格拉工业区一年的生产情况。彼得来此的目的一半是为了这个，一半是为了那艘苏格拉委员会需要的巨大飞艇。

　　“我尊敬地委员会成员彼得先生，现在我要向您报告。”蒂德用沙哑但不失激情的声音站立汇报道：

　　“在苏格拉委员会一年的指导下，我们工业区生产了四十万吨的钢铁，新建了十五个钢铁厂。这些钢铁生产的武器使得我们能够装备两万余人，与那些游荡在外的无心人和失落者战斗。这一年间，我们建造了三艘巨型飞艇，十五架小型战斗飞机。并且在外区的鲁茵河下水了‘奥德赛’和‘黎明’号两艘战舰。凭借这些武器，我们帮助护卫队和军队夺回了部分沉寂高地的控制权。通往新元前旧都城日涅茨克的道路有望打通，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将会配合委员会的需要尽全力生产，夺回我们的旧都城。”

　　听着蒂德慷慨激昂的讲述，彼得将手套摘下，不住地鼓掌表示满意。

　　他向工厂内部走了几步，看了一眼早已排列整齐强壮的熟练机械工人后，转身说道：

　　“工业区对苏格拉至关重要，对日涅帝国也至关重要。你们的努力会被人类所铭记，你们的功绩将会在木板上、钢铁中、城市里得到永世流传。光明女神会铭记你们的贡献，机械之主会庇佑你们未来，暗夜之主会帮你们阻挡非凡的入侵。你们是苏格拉的骄傲，是废土中人类的希望。”

　　“您讲得太好了。”

　　“这一切都是委员会的功劳。”

　　“没错，没错，您的学问也值得永世流传啊！”

　　恭维的话语从蒂德和彼得身后的几人口中传出。

　　随着诸如“废土中也要注重学习。”“神明会保佑信念坚定之人。”和“大家一定要充满希望。”之类的语言从彼得口中说出，一时间，械元工厂A区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当彼得一行人走远后，站在机械工人队伍最尾端的罗捏才扭了扭脖子，晃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手腕，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工作中。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竟然将一根螺钉按入了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