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悬于墨染的天幕,洒下清冷微弱的光辉,却难以照亮前方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山谷。
根据那卷自古神裔狂信徒身上搜出的残破皮卷,姬北辰一行人趁着夜色,悄然潜行至朝歌城外东北方向,一处在地图上并无标注、甚至连当地猎户都讳莫如深的无名山谷之前。
尚未踏入谷口,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感便已如同潮水般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无”与“终结”的气息,仿佛万物至此,皆要走向最终的湮灭与沉寂。四周的山林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虫鸣兽吼,甚至连风流入山谷,都变得悄无声息,仿佛被那无形的黑暗所吞噬。
“好家伙,这地方……俺感觉浑身灵力都在往外渗!”王枭紧了紧手中的巨斧,古铜色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他磅礴的气血在此地竟也有些运行不畅的感觉。
云渺儿指尖掐诀,一枚用以探测地脉灵机的玉珏刚被取出,其表面便迅速蒙上了一层灰暗,灵光急剧黯淡。“此地灵机已彻底枯竭扭曲,地脉……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空、污染,甚至……‘消化’了。”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归墟之眼’,名副其实,当真是一处走向终结之地。”
姬北辰星瞳之中光芒流转,视野之中,前方的山谷入口仿佛一个不断旋转、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空间在这里呈现出一种细微的扭曲与不稳定感,寻常修士在此,恐怕连方向都无法辨明。那浓郁的归墟气息,让他体内的星辰之力都感到了本能的排斥与警惕,紫府中的太初灵光更是传递来清晰的警示——此地,极度危险!
“星火卫,收敛气息,固守心神,随我入谷。一切小心,此地诡异,远超之前所见。”姬北辰沉声下令,声音在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百名星火卫默然领命,周身星辉内敛,但彼此气息依旧隐隐相连,如同一体,小心翼翼地随着姬北辰踏入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一入山谷,光线骤然暗淡,仿佛从白昼一步跨入了永夜。并非简单的黑暗,而是一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声音乃至生机的绝对沉寂与虚无。脚下的大地松软而粘稠,并非泥土,更像是一种混合了无数尘埃与腐朽物质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并非温度的低,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万物终结的冰冷。
队伍缓慢而警惕地前行。山谷内部的空间感极其混乱,时而觉得狭窄逼仄,时而又仿佛置身于无边旷野。扭曲的怪石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骨骸,以各种违反常理的姿态耸立着。偶尔能看到一些早已失去所有灵气、彻底石化了的植物残骸,轻轻一碰,便化作飞灰。
“这里的空间规则……被扭曲了。”云渺儿紧跟在姬北辰身侧,灵识全力展开,却如同陷入泥沼,感知范围被极大压缩,“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长期侵蚀、改造所致。”
姬北辰点头,他的星瞳也受到了极大限制,但依旧能勉强看穿部分虚妄。他指引着方向,朝着那股归墟气息最为浓郁的核心区域前进。太初灵光在此地异常活跃,并非愉悦,而是一种面对同层次威胁时的本能反应,不断解析着周围混乱的规则,为他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路径。
随着深入,那股消融万物的归墟气息愈发浓烈。星火卫们即便有军阵相连,也感到灵力运转滞涩,神魂仿佛被无形的寒意侵蚀,若非根基扎实,又有姬北辰不时以精纯星辉洗涤,恐怕早已有人支撑不住。
突然,前方隐约传来了低沉的、仿佛无数怨魂哀嚎混杂在一起的诡异嗡鸣声,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谷底深处传来,疯狂地掠夺着周围本就稀薄的生机与灵气。
众人精神一振,知道接近目标了。更加小心地潜行过去,绕过一片如同利剑般直插黑暗的石林,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姬北辰,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谷底的最深处,竟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平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祭坛!
这祭坛与之前在荒村所见截然不同。它通体由一种不反射任何光线的漆黑巨石垒砌而成,巨石表面光滑如镜,却又仿佛能吸收所有人的视线,其上雕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充满了亵渎与疯狂意味的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波动。
而祭坛的上方,并非供奉着神像,而是悬浮着一枚约莫人头大小、不断缓缓搏动着的物体!
那像是一颗心脏,却并非血肉构成,而是由最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黑暗与归墟气息凝聚而成!它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山谷的归墟气息随之震荡,道道无形的黑暗波纹扩散开来,疯狂地抽取着大地深处残存的地脉龙气,甚至隐约间,仿佛还在汲取着更远处、冥冥中无数生灵散逸的精气!
“黑暗之心……”云渺儿声音干涩,美眸中充满了震惊与骇然,“古籍中有过零星记载,这是唯有在归墟法则极度浓郁之地,经由古老邪法祭祀,才有可能凝聚的邪物!是打开通往更深层黑暗的‘钥匙’,也是滋养某些不可名状存在的‘食粮’!古神裔他们……他们是想用这东西,彻底污染乃至吞噬掉朝歌的地脉龙气吗?!”
就在众人为这“黑暗之心”的邪恶与庞大能量感到心悸之时,异变再生!
“咚!咚!咚!”
沉重而恐怖的脚步声,如同擂动的巨鼓,从祭坛后方那深邃的黑暗中传来。伴随着脚步声,一股混合了尸山血海般的血腥、万物腐朽般的恶臭、以及最为纯粹的归墟死寂之意的恐怖威压,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
下一刻,一个庞大而扭曲的身影,踏出了黑暗,挡在了祭坛之前。
那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
它身高近乎三丈,躯体是由无数种不同生灵的残破尸骸强行拼凑、缝合而成!有巨龙的肋骨,有古兽的利爪,有人形的躯干,更有许多分辨不出原本形态的、覆盖着粘稠黑色液体的怪异器官。这些尸骸似乎还保留着生前的部分特性,有的地方覆盖着坚硬的骨甲,有的地方流淌着腐蚀性的脓液,有的关节处甚至伸出森白的骨刺。
它没有头颅,在脖颈的位置,生长着一颗巨大的、不断转动着的、布满血丝的惨绿色眼球!眼球中散发出疯狂、混乱、以及对所有生者刻骨铭心的憎恨!
它手中握着一柄以某种巨型生物脊柱打磨而成的、缠绕着漆黑锁链的骨刀,周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达到了炼神还虚的境界,而且远比之前在荒村遇到的那个头目更加凝实、恐怖!
“缝合古魔……”姬北辰一字一顿,叫出了这怪物的名字。这是古神裔利用禁忌邪术,以大量强大生灵的尸骸为材料,灌注归墟邪力,制造出的战争傀儡与守护者!物理防御与灵魂抗性都极高,更因其本质接近“亡灵”与“归墟造物”,对生灵的力量有着天然的克制与削弱!
“吼——!”
缝合古魔那巨大的眼球锁定了闯入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千百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咆哮!它猛地迈开巨大的步伐,地面剧烈震颤,挥舞着那柄巨大的脊柱骨刀,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气势,朝着姬北辰等人冲来!那磅礴的归墟死气,如同实质的黑色浪潮,先行一步汹涌而至,竟让星火卫凝聚的星辉光罩都剧烈波动,光芒黯淡了几分!
星辉净化之力,在这浓郁到极致的归墟气息面前,效果被大幅削弱了!
“结阵!迎敌!”姬北辰厉喝,紫薇星剑瞬间出鞘,璀璨星芒试图驱散黑暗。王枭咆哮着迎上,巨斧与骨刀狠狠碰撞,爆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与四散的能量冲击,他却闷哼一声,被那巨大的力量震退数步!
云渺儿迅速布下防御阵盘,但阵法灵光在归墟气息的侵蚀下明灭不定。
战斗甫一开始,众人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这尊守护“黑暗之心”的缝合古魔,其强大与难缠,远超此前任何敌人!
潜龙之爪,首次触碰到了那隐藏在幕后的、古老而禁忌的黑暗核心!危机,瞬间升至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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