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瞳人妖，树姥姥的来历

　　冯骥离开清风观，在林大的带领之下，往广云寺方向走去。

　　广云寺同样在县城里，不过与清风观的位置不同，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二者距离并不近。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二者的受众也不同，香客们也一南一北的分散开来了。

　　南方的百姓，大部分都去了清风观，北方的百姓，都去了广云寺，各有一群忠实信徒。

　　走在街道上，林大给冯骥介绍着广云寺的风土人情。

　　不过冯骥神色淡淡，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林大心中一转，想到冯骥刚才打听兰若寺妖鬼之事，似乎冯骥对这些颇感兴趣。

　　当下不禁将话题往这上面引。

　　“公子，咱们县城之中，广云寺虽说不如清风观灵验，但是那是相比较而言的，实际上广云寺也有不少灵验之事。”

　　“听说城南有个张屠户，当年娶了个如花一般的姑娘，但是这姑娘迟迟不能生育，后来他去了一趟广云寺，您猜怎么着？”

　　冯骥笑了笑：“怎么，他老婆怀上了？”

　　“可不是嘛，他老婆第二天就怀上了，但是奇怪的是，他老婆生下来的却不是人！”

　　林大神秘兮兮的说着，那神情，如同村头的大妈们在议论旁人八卦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冯骥也来了兴致，问道：“不是人？那是什么？”

　　“是一条龙！”

　　冯骥不禁眉头一挑：“龙？”

　　“是啊，就是一条龙，大家都说，他媳妇被龙给那啥了，所以才会生出一条龙来。”

　　“后来呢？”

　　“后来那条龙一出生，便能腾云，直接飞走了，张屠户吓得在家里磕头跪拜，等那龙走了之后，张屠户却又暗自恼怒自己这个小妾，百般逼问，那小妾才吐露实情。”

　　“什么实情？”

　　“原来这小妾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条龙化作一个俊秀男子，推门而入，小妾来不及细问，就与那龙媾和在了一起，一觉醒来，只以为是一场春梦，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这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都看到那条龙飞走了呢。”

　　林大说起这些传闻，脸上满是感慨，仿佛他亲眼所见一样。

　　冯骥笑了笑，想着这是哪来的妖龙，来人间县城奸淫妇女，这广平县城隍为何不拦着？

　　回忆起昨日见到的谭新阳，此人断案是一脸正气，不像那种尸位素餐之辈啊。

　　难道林大说的是假的？不过是民间百姓碎嘴造谣？

　　他心中狐疑，问道：“广平县这等古怪的事情多吗？”

　　“多啊，多得很呢。”

　　林大见冯骥果然对这方面的东西感兴趣，立时接茬。

　　他忽然一指不远处的一个手持拐杖的年轻人，道：“您瞧见这位没？”

　　冯骥看向那年轻人，此人身穿一袭读书人的长衫，看起来也文质彬彬，谦逊有礼。

　　不过他走路时，却以拐杖探路，原来竟是个盲人。

　　冯骥看了他一眼，立时发现了什么，灵识扫视过去。

　　顿时发现，这年轻盲人公子身上，居然有一股淡淡妖气！

　　他顿时眉头一挑，露出感兴趣之色。

　　“这人是谁？”

　　林大见他感兴趣，连忙笑道：“此人叫做方栋，在咱们广云县算得上是颇具才名了，您别看他现在眼睛看不见了，但是以前他那双眼睛，可是好端端的，路过的俏丽家人，他一准盯着不放。”

　　林大说到此处，露出一丝愤怒之色。

　　冯骥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家有人被他轻薄过？”

　　林大眼中恨色一闪，连连摆手：“怎么会，我家闺女清清白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岂会让这个放荡子轻薄了，我就是替那些被他占过便宜的妇人们生气罢了。”

　　冯骥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揭破他的谎言，只是问道：“然后呢？他怎么瞎了？”

　　“嘿，这就要说老天有眼，让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听说是去年清明节的时候，这方栋出门游玩，路上看见一辆小车，车上挂着彩色帐幔，十分华丽，还有婢女骑马相随，一路上香气扑鼻，引得这个浪荡子心痒难耐。”

　　“这方栋当即尾随上去，骑马紧随其后，不断有意无意的窥视人家婢女。”

　　“等他靠近了，又发现那帐幔被掀开一角，里面坐着一个更加美艳的女郎。那女郎十六七岁的模样，红装艳丽，娇美绝伦，这方栋色迷心窍，被勾了魂一样，一直看人家，就这么跟了一路，当时有好些人看到了，都在心里大骂这方栋不要脸。”

　　“一直走了好几里路，这方栋如此轻薄放荡之举，当时就惹恼了人家姑娘，有人听到那女子喝道婢女：“把车帘子给我放下来，外面哪来的疯狂轻薄狂生，不停地往车里偷看。”于是那婢女就把帘子放了下来，扭头呵斥方栋。”

　　只见那林大模仿着女子姿态，捏着嗓子：“你这狂徒，知道她是谁吗？这可是仙境中芙蓉城的七郎子的新媳妇，现在她要回娘家看望她父母，她和那些没有身份的农家娘子不一样，怎么能随便叫你一个秀才偷看呢?”

　　林大模仿的惟妙惟肖，冯骥都不禁失笑起来。

　　不过心中却忽然一动，芙蓉城？

　　随即林大又道：“后来那婢女抓起一把尘土，就这么一挥手，顿时那方栋被迷了眼睛，一开始还不觉得如何，等他回到家，眼睛越发难受，然后嘛……嘿嘿，就瞎了。”

　　说到这里，他摇头晃脑道：“这就是报应啊，偷瞧妇人，长了针眼了吧。”

　　他声音颇大，似乎喊给那边走过来的方栋听的。

　　那方栋面红耳赤，以袖口遮脸，窘迫的连忙转身，不敢面对。

　　冯骥脚步微微一顿，停了下来，道：“林大，你去将那方秀才叫过来。”

　　林大一愣，旋即有些尴尬，道：“叫过来？”

　　他背后议论着方栋也就算了，直接将人喊过来，还是有些尴尬。

　　冯骥道：“叫过来，就跟他说，我有话问他。”

　　“额……好吧。”

　　林大无奈，跑过去凶神恶煞的拽着方栋，强行将其拽到冯骥面前。

　　只听那方栋不断嘀咕“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林大没理会，看向冯骥，道：“公子，人带来了。”

　　冯骥微微点头，给了他赏银，随后看向方栋，问道：“方秀才，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见过一个来自仙境芙蓉城的女子？”

　　方栋窘迫，闭口不言。

　　冯骥道：“我可医治的双目，只需你如实告诉我。”

　　方栋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立刻问道：“你……你是大夫？你能医治我这眼疾？”

　　冯骥道：“前提是你要如实告诉我。”

　　方栋微微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那都是我曾经年少时的放荡之举，我如今早就改过自新了。”

　　冯骥没有在意此人有没有改过自新，只是问道：“那女子叫什么，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她当初呵斥了我之后，便放下了帘子，然后我就被她的婢女撒了灰尘，迷了眼睛。”

　　“那她长得什么模样？”

　　“她很漂亮，很美，穿着红衣，眉心有一颗红色的痣，只听那婢女称她小姐，嫁给了仙境里的七郎子，那次是她回家看望父母的。”

　　冯骥问道：“还有其他什么特征吗？”

　　“没……没有了。”

　　冯骥目光微闪，记下了这些特征。

　　他旋即道：“你睁开眼睛。”

　　方栋闻言，老老实实睁开眼睛。

　　却见他的眼球被罩上了一层白色的絮状云雾，厚厚的一片，宛若白内障一样。

　　冯骥却敏锐的感受到他眼中有明显的妖物气息。

　　当下开口道：“别眨眼。”

　　方栋赶紧用双手撑住自己的眼皮。

　　冯骥四周瞧了瞧，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当下一伸手，将方栋的头发拔出一根。

　　方栋哎呦一声，连忙下意识后退一步，喊道：“做什么？”

　　冯骥淡淡道：“不想医治的话就算了。”

　　“别，想，小生想要医治啊！”

　　“别再乱动了。”

　　冯骥警告了一句，随即将柔弱的发丝捏起，只见那体内气血微微震动，霎时间，发丝嗡的一声，被震的笔直。

　　冯骥猛地抬手，发丝宛若一根黑色钢针一样，呜的一声，瞬间刺入方栋的一只眼球！

　　方栋还未反应过来，冯骥就猛地一扯发丝！

　　霎时间，方栋眼中，一道拇指盖大小的东西一下子被拽了出来！

　　那东西被拽出之后，顿时发出哀嚎声音。

　　林大就站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那黑漆漆的东西，居然是一个小人！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呼起来：“这是什么？”

　　旁边也有不少人围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大叫起来。

　　“是个小人！”

　　“哎呦，眼瞳之中，怎么会有小人？”

　　“妖怪啊，这是妖怪啊！”

　　“这位公子会降妖吗？”

　　“方栋是中了妖术才瞎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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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惊呼之中，方栋只觉左眼确实有东西被拉扯了出去，旋即眼前原本漆黑一片的视野，竟然看到了光线！

　　他连忙揉了揉眼睛，这一揉，竟是从眼中撕下来一层灰白的厚茧！

　　这厚茧是从他的瞳孔之中掉落的！

　　“这……这是什么？”

　　他慌里慌张的叫了起来，抬头看向冯骥。

　　冯骥却一伸手，抓住了发丝上刺穿的小人。

　　那小人只有黄豆粒大小，长着一对翅膀，手上拿着叉子一样的武器。

　　此时奋力挣扎，想要斩断发丝。

　　冯骥大手一抓，直接将这小东西捏在手掌之中。

　　随着他轻轻一捏，顿时那小人啊的一声惨叫，旋即一道妖气闪过，竟是变成了一颗黄豆！

　　冯骥捏着这颗黄豆，呢喃自语道：“撒豆成兵么？想不到妖物也会这种道术。”

　　冯骥看了看已经没了妖气的黄豆，随手扔在一旁，转身便要离去。

　　方栋连忙喊道：“这位公子，小生这只右眼还未能恢复呢啊。”

　　冯骥并未停下，只是淡淡道：“偷窥妇人，总要受点教训才是，留下的这只眼睛，权当是你作孽的惩戒吧。”

　　林大连忙追向冯骥：“公子，等等我，等等我。”

　　方栋面红耳赤，被街上众人指指点点，羞愧而去。

　　林大一路跟着冯骥，神色之中，满是恭敬之色。

　　此时他才知道，冯骥不是平常人，一时间对冯骥敬若神明。

　　一路来到广云寺，冯骥抬头看着这座寺庙，却见寺庙十分恢弘。

　　来往的香客不少，林大道：“公子，这里就是广云寺了，在本县之中颇有名气的。”

　　冯骥灵识扫过这座寺庙，并未发现什么特殊之处，更没有感觉到妖气。

　　他开口道：“进去看看吧。”

　　带着林大，一路进了寺庙，来往的和尚们也都是普通人，并没有法力在身上。

　　冯骥问道林大：“这广云寺的主持是谁？”

　　“主持是不动大师，他老人家常年闭关，很少理会外界之事，基本上都是由他弟子操持。”

　　“我若是想要见他，有什么办法呢？”

　　“额，这个……我也不知道。”

　　林大为难道：“小人也没少来过广云寺，却也没见过不动大师呢。”

　　冯骥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只是道：“走吧。”

　　“不逛了吗？”

　　冯骥摇头：“没必要了，他不在这里。”

　　冯骥灵识早已扫视过整个寺庙，并未发现有修为高深的人在寺庙之中。

　　很明显，那个不动和尚并不在庙里。

　　“您接下来要去哪里？小人还知道县城之中一些寺庙道观呢。”

　　“不用了，我马上要去郭北县，不在此地逗留了。”

　　林大顿时色变，忍不住又劝说了冯骥几句，冯骥没有理会，给了他二两银子，将其打发了。

　　随后他离开广平县，找到一处无人之地。

　　轻轻一挥手，放出了香玉和绛雪两只女妖。

　　二女妖的本体还在冯骥手中，故而放她们出来，她们也逃不走。

　　二女妖出现之后，绛雪低头拜道：“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香玉神色憔悴，红着眼跟着道：“香玉谢过公子。”

　　冯骥淡淡道：“别急着谢我，我救你们，不是没有条件的，绛雪，可还记得你的承诺？”

　　绛雪红着眼，低声道：“认公子为主。”

　　香玉红着眼，显然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

　　冯骥点头：“记得就好，今日开始，你二人便是我的女仆。”

　　“是，主人。”

　　“我问你们，刚才那方栋说的话，你们可听到了？芙蓉城里，可有一个叫七郎子的妖修？”

　　绛雪点头，道：“有的，七郎子是姥姥的侄子，性子刚正，和姥姥很不一样，不过他因为姥姥当年的过错，已经被贬出了芙蓉城了。”

　　冯骥顿时诧异，问道：“什么姥姥？”

　　绛雪低声道：“此事涉及芙蓉城仙境当年的权柄之争，我二人也是因此被贬出万花林，流落到了人间的。”

　　冯骥来了兴致，问道：“详细说说。”

　　“芙蓉城当年乃是无主之城，我们这些花妖都是当年在芙蓉城里修炼出人形的。”

　　“当时我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便要属姑姑和姥姥了。但是论修炼岁月最悠久的，还是姥姥更久，所以我们称之为姥姥。”

　　“不过姑姑的天资比姥姥更高，因而她其实手底下有不少听她命令的花妖的。”

　　“有一年芙蓉城忽然发生了地震，震出了一座地宫，里面出现了芙蓉城的洞天枢纽，姥姥和姑姑因为争夺这个，翻脸打了起来。”

　　“后来终究是姑姑实力更胜一筹，姥姥输了这场争斗，我等当年跟随姥姥的这一批小妖，都被驱逐离开了芙蓉城。”

　　“有的姐妹去了湖畔修行，有的姐妹落在了商贾花圃，而我和香玉妹妹，则是掉落在了清风观内。”

　　“我等虽然化形，但白日不可显形，本体孱弱，这些年来，其实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毁了本体。”

　　“七郎子是树姥姥的侄子，但是为人向来正直，那次大战之中，被打破了本体，魂魄被姥姥送入人间投胎了。”

　　“那方书生说的美貌姑娘，应当是七郎子的新妇红月妹妹，自七郎转世之后，她也离开了芙蓉城，不过她是姑姑的人，当年是姑姑派到姥姥身边的卧底。”

　　“许是姑姑对她有所亏欠，准她出入仙境，探望七郎转世吧。”

　　绛雪和香玉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芙蓉城仙境的事情。

　　冯骥越听越是奇怪，他不记得聊斋之中，还有这些事情。

　　当下询问道：“你说的那姥姥，已经死了？”

　　“没有，当时姥姥虽然被姑姑打败，但是姑姑并没有能力杀死姥姥。”

　　“姥姥后来带着本体，投身广平县外的一片森林之中，那边有个寺庙，好像叫……叫……”

　　香玉道：“兰若寺。”

　　绛雪立刻点头：“对对，就是兰若寺，听人说，兰若寺那边经常有人失踪，只怕与姥姥有关。”

　　她神色之中，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香玉叹道：“只怕姥姥不甘心，已经走上了邪道。”

　　冯骥神色不由得露出古怪之色。

　　兰若寺的树妖姥姥？

　　这树妖姥姥，来自这个什么芙蓉城仙境？

　　这芙蓉城仙境，究竟是什么地方？

　　原剧情的聊斋里，可没有提到过树妖的来历啊。

　　“芙蓉城到底在什么地方？”

　　冯骥抬头，看向二女，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