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宁采臣

　　冯骥恍然，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四周的空间波动。

　　果然，这兰若寺附近，空间确实有些古怪。

　　这里的空间，有种莫名的律动，每次悸动起伏，虽然轻微，但是化神修为的神识扫视之下，已然可以发现这股律动。

　　“怎么样，冯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我想这法则碎片，光是我一个人，未必能够拿下，若是你我二人联手，料想那树妖即便再难缠，也难敌你我二人之手。”

　　燕赤霞双目灼灼的看着冯骥，显然十分真挚热忱。

　　冯骥笑了笑，这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当下抱拳笑道：“承蒙燕兄看得起，有如此重宝，却愿意与我分享，冯某自然愿意！”

　　“哈哈哈，好兄弟。”

　　燕赤霞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当即举杯再饮。

　　冯骥这时候也忽然心中一动，有了拉拢燕赤霞的心思，问道：“燕兄，不知道伱有没有听说过地书神权？”

　　燕赤霞眉头一挑，看向冯骥，道：“兄弟是说地府的地书？”

　　冯骥点头，道：“正是，不瞒燕兄，我此次北海归来，其实也遇上了一桩机缘。”

　　“哦？”燕赤霞看向冯骥，似被他言语吸引。

　　冯骥道：“我途径北海，恰好遇上几位北海的化神道友，他们邀我一起参加地书神权之争。”

　　“仙界破碎，天宫不存，天道有缺，仙灵法则等各种法则缺失，导致漫天仙佛消失无踪，仙官仙吏也没了，便是有一些残存的仙官，也因为仙灵法则缺失，失去了神仙位格。”

　　“我听闻这些仙官，实际上有许多乃是凡人之躯，后来名等天书，这才被封为仙官，位列仙班，然而这等仙官，从未经历过修行之苦，却只需要名录天书，即可拥有我等梦寐以求的仙人实力。”

　　“究其根源，皆在天书之上，如今天书不存，一些残存的仙人，失去了神格，又成了普通人，有些或许因为吃过天上的灵果，还能保存一些法力神通，但是却也都跌出了仙人境界。”

　　“如今这批人之中，有不少想着能去地府，夺取那与天书齐名的地书。若是能在地书之上录名，获取一丝地书神权，他们说不定能重回巅峰。”

　　冯骥娓娓道来，将地书神权的事情说了出来。

　　燕赤霞听完，神色露出惊讶之色：“地府能愿意让出地书神权？”

　　冯骥摇头：“自然是不肯的，只是不肯是一回事，能不能守住，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燕赤霞顿时明了，神色不禁严肃起来，道：“如此说来，地府岂不是即将迎来一场大战？”

　　冯骥微微点头：“不错，且这场大战，就在不久之后。”

　　燕赤霞脸色微沉：“仙界破碎，天宫不存，有些人失去了天书支持，境界跌落，自然不甘心，想要借地书神权，再获神位，但是若是在地府开战，只怕会严重影响六道轮回啊。”

　　“一旦地府动荡，只怕人间将会多出无数厉鬼冤魂，届时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啊。”

　　冯骥不禁看了看燕赤霞，想不到燕赤霞此时考虑的竟是天下百姓。

　　这位心性确实纯良啊。

　　冯骥想了想，道：“道友，你不心动？那地书神权，能助凡人一夜登仙，一旦名录地书，立刻就可以成为地府神职，与地府同寿，不死不灭，不入轮回啊。”

　　燕赤霞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神色之中，颇为傲气，道：“哈哈哈，冯兄弟，这世上哪有真的不死不灭？便是仙界曾经叱咤风云的仙人们，如今又在何处？”

　　“他们不是与天地同寿的吗？如今仙界破碎，大道有缺，他们纵然有活下来的，却也都是苟延残喘罢了。”

　　“你说，靠天书神权，况且如此，如何能证明靠地书神权，便能长生不老？”

　　“若是地书出了差错，这些人不是一样立刻会重复仙界那些仙官的覆辙？”

　　燕赤霞由衷的拍了拍冯骥，郑重道：“冯道友，这天底下，靠外物提升，终究有限，唯有伟力归于自身，方是大道。”

　　冯骥顿时笑了起来，燕赤霞的想法，和他一样。

　　事实上，他也从未想过要去获取什么地书神权。

　　不过他对这方世界的鬼灵法则、仙灵法则颇有兴趣，他当初破碎世界壁垒而来，沾染了灰色的法则之后，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破开这股灰色法则。

　　幸亏借助地书神权，才一举吸收炼化这些灰色法则，重回金丹巅峰。

　　但是也就是那时候，他才发现，这灰色法则之中，竟是有仙灵法则与鬼灵法则！

　　自己因缘际会，恰好借着灰色法则，成功领悟了仙灵法则和鬼灵法则！

　　可惜如今仙界破碎，仙灵法则不存，只怕自己如今体内这些仙灵法则，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后的仙灵法则了。

　　但是这方世界虽然失去了仙灵法则，却有鬼灵法则！

　　地书神权之中的能量，必定是鬼灵法则的力量。

　　自己想要近距离的看看这地书神权之力，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彻底领悟炼化出完整的鬼灵法则。

　　如此一来，他或许就有机会领悟四种法则之力，从而跨向入虚之境！

　　所以冯骥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将自己的名字录入地书而参加攻入地府的计划的。

　　他为的，只是想要领悟鬼灵法则！

　　“燕兄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你不好奇吗？为何天书地书，只要录入名字，便能令一个普通人直接获得无上法力？”冯骥道。

　　燕赤霞闻言，微微沉吟，道：“我确实好奇，不过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觉得无论是天书还是地书，想要从中获取无上法力，必定会有所付出。”

　　“只是我没有接触过天书地书，不明白要在其上刻录名字，需要付出什么，但是想来，这名字也不是那么好刻录的。”

　　燕赤霞劝道：“冯兄，我也劝你一句，这样的浑水，莫要去沾。一旦地府大战，影响了人间，你可知道要担多少因果？”

　　冯骥闻言，顿时心中一动。

　　是了，这方世界还有因果法则，地府大战，真要是放出大量阴魂野鬼，影响了人间的话，只怕真的会牵连大量因果！

　　冯骥顿时神色郑重起来，他看向燕赤霞，不由道：“燕兄一言，令冯某醍醐灌顶啊。”

　　燕赤霞顿时笑了起来：“客气了，冯兄。”

　　一旁的小狐妖听着二人讨论，只觉自己在听天方夜谭一样。

　　攻击地府？

　　地府大乱？

　　这……这种事情，会发生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间，就听到前殿传来声音。

　　“有人吗？”

　　辛十四娘顿时诧异，道：“咦，有人来了。”

　　冯骥和燕赤霞不禁对视一眼，燕赤霞皱眉道：“是个普通人，奇怪，我在山脚下设下法阵，怎么还有凡人跑进来，这不是来给树妖送口粮吗？”

　　冯骥道：“只怕是误入此地的过路人吧。”

　　两人说着这话，却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手里提着纸糊的灯笼，神色惊慌的踉跄进来。

　　他畏畏缩缩的举起灯笼，便瞧见了喝酒吃肉的冯骥三人。

　　这书生顿时大喜，连忙道：“原来有人居住，太好了，太好了。”

　　天可怜见，这书生误入此山，一路上兜兜转转，怎么也出不去，眼看外面天色已经阴沉下来，山间夜幕降临很快，他甚至听到了山上野狼呜咽的声音，心中畏惧至极。

　　好不容易看到一座破庙，心中顿时一喜，进来之后，见得断裂的佛像，到处都是阴森恐怖的景象，一时间让他畏惧不已。

　　此时看到后殿有人，自然打心底里兴奋起来。

　　他赶紧背着书篓，跑了过来，给冯骥和燕赤霞行了个读书人的作揖礼，口中连忙道：“两位朋友，晚生宁采臣，误入山中，心中彷徨，可否在此地借宿一晚？”

　　“书生，这不是你来的地方，速速离开！”燕赤霞毫不留情的呵斥起来。

　　那书生顿时心头一凉，脸色发苦，连忙哀求道：“这位兄台，晚生是真的不敢走夜路了啊，请兄台高抬贵手，让晚生借宿一晚吧。”

　　燕赤霞正要说什么，忽然冯骥开口道：“燕兄，既然这样，不如就让他留下吧。”

　　燕赤霞顿时愕然扭头看向冯骥，忍不住道：“冯兄，这样的书生，留在这里绝对活不过第二天的啊。”

　　冯骥却微微摇头道：“燕兄，此人身上有因果。”

　　他双目因果法则灌注，依然看见，宁采臣头顶，一根黑红的因果线，早已与这里深深缠绕在了一起。

　　冯骥看着宁采臣，脑海之中回忆着《倩女幽魂》的剧情，已然明白，这位，是聊斋系列的主角之一！

　　此人不来，《倩女幽魂》剧情必定无法开启。

　　而燕赤霞感受到的洞天碎片，迟迟不出世，偏偏一要出世时，宁采臣便出现了。

　　其中因果，冯骥岂会不知？

　　“只怕唯有宁采臣在此，《倩女幽魂》剧情才能开始，那洞天碎片才会出世，此人早已因果缠身了啊。”

　　“多谢兄台，多谢兄台。”

　　宁采臣生怕燕赤霞还要拒绝他借宿，当即对冯骥连连作揖，满脸感激。

　　他只觉得，那大胡子实在凶狠无礼，还是这位壮士更有侠义之气。

　　心中不自觉的，就对冯骥颇为感激。

　　冯骥只是微笑，道：“宁公子，此间屋舍众多，你可任选一间。”

　　宁采臣连忙感恩戴德，生怕燕赤霞驱逐他，连忙随便挑了一间有些残破的厢房，便将行李搬了进去。

　　他选的厢房，位置偏西，门窗还算完好，就是里面太久没有收拾，有一股子霉味。

　　角落里缠绕着蜘蛛网，地上也有厚厚的尘土。

　　他放下书篓，当即开始收拾屋子。

　　从屋子角落里扯下一些茅草，绑在一起，简单的做成了一根扫把，开始清理灰尘蜘蛛网。

　　“咦，这里竟然还有一张桌子！”

　　宁采臣大喜，一张桌子，刚好够他抄写账本。

　　白日里他去附近郭北县替张老爷收租，无奈天公不作美，打湿了他的书篓，好些账目模糊不清，那欠账的老板根本不认。

　　好在他是个书生，倒也学过做账，眼下只能找个地方，手绘账本了。

　　无奈县城房租太贵，他只得在附近寻找住宿之地，找着找着，便找到了这山上破庙里来。

　　打扫完屋舍，他是又渴又饿。

　　眼下荒年，朝廷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许多人都要靠吃树皮生存了。

　　他身上自然也没什么吃的，路上一位江湖高人送了几个馒头给他，他路上吃了一个，如今还有一个。

　　宁采臣从怀中取出已经发硬的馒头，张口想吃，却又舍不得。

　　却见他将白面馒头掰成两半，一半小心包好，放回怀中，另一半小口吃了起来。

　　馒头面干硬，但是沾了口水之后，慢慢软化，有面食的甘甜，令他忍不住一口吞了下去。

　　如此几次，半块馒头几口就没了。

　　他非但没有饱腹，反而更加饥饿起来。

　　“咚咚咚。”

　　宁采臣吓了一跳，抬头看向自己的房门，急忙道：“谁啊？”

　　“书生，我家主人问你，要不要吃些酒水？”

　　宁采臣一愣，旋即大喜，知道自己是碰上了大好人了。

　　当下连忙去打开房门，却见门外站着那俏生生的美艳女婢。

　　这女婢美貌娇艳，让人目眩神迷。

　　宁采臣连忙低头，暗道非礼勿视，抱拳作揖道：“这位小姐，你家主人是？”

　　辛十四娘顿时捂嘴笑了起来：“我可不是小姐，我叫辛十四娘，我家主人姓冯，叫做冯骥，对了，你叫宁采臣是吧？我主人正在与燕大侠喝酒，你要不要去喝一杯？”

　　宁采臣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道：“我……我可以吗？”

　　“哈哈，我主人叫你去，自然是可以的。”辛十四娘对读书人颇有好感，笑眯眯劝道。

　　宁采臣想着冯骥的态度，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位是大好人啊。

　　他连忙道：“既如此，晚生就叨扰了。”

　　他腹中饥饿难忍，只能厚着脸皮去打秋风了。

　　辛十四娘领着他，来到了冯骥他们面前。

　　燕赤霞看到宁采臣，哼了一声，眼神之中，却有些怜悯。

　　就在刚才，冯骥将这宁采臣身上有大因果的事情，与燕赤霞说了一遍。

　　燕赤霞当即明白，此人怕是与此地破碎的洞天世界碎片大有关系。

　　当下他便让冯骥请这宁采臣过来，他自然打算再好好看看宁采臣的因果。

　　燕赤霞没有修炼过因果法则，但是他作为化神修士，自然也有一些推算卜卦的法门。

　　只是微微掐指，便已经看出，这个宁采臣还真是身负因果，与此地大有关联。

　　当下他不禁叹息一声，不知道这书生能不能活过今晚。

　　宁采臣来到这边，见到冯骥，连忙抱拳，道：“多谢冯先生邀请。”

　　冯骥笑道：“宁公子，坐吧。”

　　宁采臣这才坐下，却不敢看燕赤霞，心底里还是畏惧燕赤霞。

　　冯骥取出酒杯为其倒上一杯酒水，笑道：“宁公子是哪里人士？”

　　“晚生金华人士，不过祖籍就在郭北县。”

　　“哦？公子此番是来郭北县探亲？”

　　“额，不瞒冯先生，晚生来郭北县，是替人收账的。”

　　宁采臣一杯酒水下肚，脸上略带红色，话匣子也打开了，说起了自己来这郭北县目的。

　　冯骥笑着与他攀谈，师徒从宁采臣身上挖掘出此子到底与这兰若寺有何渊源，为何此人能够引动此地洞天世界碎片。

　　中间燕赤霞自然也是为了几句，只是两人问了一圈，发现宁采臣什么也不知道。

　　唯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这宁采臣祖籍就在郭北县。

　　宁采臣喝了酒之后，胆子也大了起来，趁着说话的间隙，吃了几口肉。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肉，只是吃下几口，便有了饱腹之感。

　　腹中热流滚滚，酒水辛辣，刺激的他气血奔腾。

　　他脸颊通红，头顶也有蒸汽升腾。

　　冯骥和燕赤霞对视一眼。

　　二人相互传音讨论起来。

　　“此子不简单啊，我的酒，凡人可喝不了一杯。”燕赤霞道。

　　冯骥也传音道：“蛟龙肉内，灵气十足，普通人只怕吃上一口，便也就饱了，此子却能吃下几块肉。”

　　“冯兄，你觉得他是什么情况？”

　　冯骥露出沉吟之色，道：“此子身上，应该有仙家血脉。”

　　燕赤霞闻言，也不禁微微点头：“冯兄所言，正是我想说的，此子应当是仙家之后，而且他身上因果缠绕，与此地连接颇深，只怕很有可能是这洞天碎片之主的血脉后人，否则不至于有如此因果在身。”

　　冯骥微微点头，这个推测，不无道理。

　　“所以他来到兰若寺附近，才会引起那洞天碎片的震动反应。”

　　燕赤霞双目发亮已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在。

　　“我在此地苦等十多年，也未能发现兰若寺洞天碎片，想不到真正原因，竟然在此！”

　　他再看醉醺醺的宁采臣，顿时觉得这小子顺眼多了。

　　不过冯骥忽然神色一动，问道：“燕兄，你说那树妖也在这里等待了这么多年，它会不会也在等着宁采臣出现？”

　　燕赤霞一愣，顿时神色一动，严肃道：“只怕它比我更清楚这兰若寺的洞天碎片该如何出世！”

　　“否则它这些年来，不会有意无意的猎杀入山的凡人。”

　　冯骥摸着下巴，推测道：“按理来说，这树妖也已经踏入化神，没必要靠吸食普通人类精血修炼了。但是它偏偏这么做了，只怕其真正目的，未必是为了人类精血，也不是为了修炼所用！”

　　燕赤霞立刻看向冯骥，二人双目对视，异口同声道：“它在找宁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