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沉默震耳欲聋

　　足球最后还是被传向了王烈，但因为索福联的防守落位做得很好，所以王烈接到球时，已经没有射门的空间了。

　　他背对球门，把足球又传了回去。

　　这次在禁区外接到他传球的是内收的桑尼·迪恩。

　　他迎着足球直接抡起了左脚。

　　足球被他搓出一道弧线，直奔球门远端门柱而去。

　　索福联门将吉米·多格纵身飞扑，却没能碰到足球。

　　当然足球也没有打在门框范围内，而是兜出一道弧线后，直接拐出了后门柱外侧！

　　“迪恩——偏了！可惜！”

　　利泽公园球场看台上响起巨大的叹息声。

　　虽然没有取得进球，但王烈还是高呼迪恩的名字之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称赞他这脚射的好。

　　在场边看见这一幕，泰恩的助理教练塞萨尔·瓦罗对身边的主教练萨姆·麦克尼尔说道：

　　“他在赛前那番讲话真是让我印象深刻……我以为这场比赛会是他一个人的复仇之战，他却始终在强调团队、集体……”

　　麦克尼尔笑道：“那是你对他的偏见。”

　　瓦罗白了他一眼。

　　※※※

　　泰恩的第一次进攻没有造成进球，却还是让很多索福联球迷们惊出一身冷汗。

　　迪恩那脚射门划过门柱的时候，不少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看见球没进，他们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用手轻拍胸口，安抚那颗惊慌失措的心。

　　还有人抬眼向大屏幕望去，上面显示着比赛的时间。

　　02:46

　　比赛才开始了不到三分钟。

　　他们突然觉得这场比赛可能会变得很漫长……

　　※※※

　　泰恩的进攻既没有取得进球，也没有造成角球，球权转换到索福联这边，轮到他们进攻了。

　　斯坦利·哈里斯和阿德尔·德格特这两个边锋在进攻的时候就从肋部拉到边路，把肋部空间让给两名中场球员，一个是进攻中场亚伦·斯考滕，一个是奥马尔·詹金森。

　　后者是索福联自己青训营培养出来的年轻球员，拥有本地户口本。不过一方面是年轻，另外一方面也是实力上稍有欠缺，所以目前在索福联阵中是当万金油轮换球员在用的。

　　年轻球员就这点好，让他打什么位置，就打什么位置。没有最顶级的天赋，都不敢在主教练面前讨价还价。

　　今天根据球队战术要求，赫尔登让詹金森首发出场，准备充分利用他年轻体能好，不知疲倦的优点，来增加索福联在中场的绞杀能力。

　　进攻的时候也能利用同样的优点来帮助球队。

　　所以赫尔登要求詹金森在球队进攻的时候，必须及时迅速地赶上去，在局部地区形成人数上的优势。

　　赫尔登反复叮嘱詹金森，他的重要性，鼓起他的斗志和勇气。

　　当索福联真的进攻时，詹金森确实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不过斯考滕没把球传给他，而是给了回撤接应的中锋里奇·维德尔。

　　后者接球的时候，扛着泰恩中后卫雨果·贡杜兹，再把足球传出去，这次是给詹金森了。

　　二十四岁的詹金森看着足球飞过来，他的脑子里生出了要做英雄的念头：

　　如此重要的一场比赛中，如果自己能够帮助球队先拔头筹，岂不是可以一球成名？

　　于是他迎着滚来的足球作势要射门。

　　却在足球滚到脚边的时候，一个虚晃，抡起的左脚把足球拨向外侧，试图晃开扑上来的泰恩中后卫卡蒂奇。

　　只要能晃开卡蒂奇，接下来无论是射门，还是分球，或者是自己带球突入禁区，都可以制造威胁！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早就被经验丰富的卡蒂奇看透了——在距离球门三十多米的地方直接远射，他赌詹金森是假动作，所以他横切一步，卡住了詹金森往前突破的路线。

　　就算他赌错了，詹金森真是远射，那他也不怕，在自己的干扰下，詹金森这脚远射的质量高不到哪儿去。

　　但如果被自己赌对了，那就可以直接断下这小子的球，然后发动反击！

　　詹金森没想到自己的射门假动作没有骗过卡蒂奇，他慌了一下，不知道是该直接将错就错直接射门，还是尝试把足球护住。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选择护住足球。

　　可就在他转身想利用身体把卡蒂奇隔开时，前世界第一中后卫隔着他伸出一脚，就把足球捅掉了！

　　同时还从后面狠狠的撞上来，撞得詹金森脚下踉跄，失去平衡。

　　詹金森见保持不住平衡，干脆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他试图以此吸引主裁判的注意——他认为卡蒂奇是犯规！

　　但主裁判却没有任何表示，转身跟着泰恩的由守转攻就跑了上去。

　　“卡蒂奇干净利落的断球！泰恩反击来了！”

　　利泽公园球场巨大的欢呼声中，卡蒂奇越过扑倒在地的詹金森，追上足球，再把球传给回撤防守的维蒂尼。

　　维蒂尼迎着足球跑上去，作势接球，却在足球滚到他跟前，突然将足球从两腿之间漏过，再立刻转身！

　　跟在他身后的索福联右后卫何塞·戈梅斯被维蒂尼晃了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关门”，足球就也从他的裆下溜走了。

　　他慌忙转身再去追，却已经被灵活的巴西小子甩开了接近一个身位！

　　“维蒂尼！漂亮！”

　　“索福联的防守危险了！”

　　利泽公园球场的欢呼声再大一层。

　　维蒂尼的突破导致了连锁反应——原本跟着王烈的索福联后腰费利佩·梅加立刻扔下王烈，去扑维蒂尼。

　　虽然王烈很危险，但现在是维蒂尼拿球，维蒂尼也很危险！

　　这种情况下，防守球员当然要优先照顾拿球球员。

　　至于王烈，他只能指望其他队友去帮个忙了……

　　在维蒂尼转身追上足球的时候，前面的泰恩球员集体向前冲。

　　桑尼·迪恩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从边路向中路斜插。他一个人吸引了索福联左后卫巴勃罗·卡斯汀和中后卫巴勃罗·维塔利两名防守球员。

　　王烈则在左肋，直面泰勒·墨菲，在他身后稍远一些的是进攻中场马蒂斯·范金克尔。

　　维蒂尼没有等索福联后腰梅加冲到自己跟前，而是在梅加跑到半路的时候，就把足球横着传给了上来接应他的范金克尔。

　　于是梅加又折返跑去扑范金克尔。

　　也就是在足球被传向范金克尔的同时，原本在左肋的王烈突然变向，横着向中路移动。

　　泰勒·墨菲也只能跟着王烈横跑。

　　范金克尔刚刚接球，就听见王烈喊他：“马蒂斯！”

　　范金克尔知道这是王烈在找自己要球。

　　他抬头看了一眼，把足球传给王烈，同时立刻加速直线冲刺，向王烈靠拢。

　　做出要和王烈打撞墙二过一配合的架势。

　　这一下果然让正面防守王烈的泰勒·墨菲犹豫了一下。

　　按理来说，在王烈还没有接球的时候，犹豫一下倒也没什么。

　　他可以等王烈接到球后，再立刻逼上去。

　　他也是这么打算的——他指着梅加，让他去跟前插的范金克尔，自己则准备上去贴王烈。

　　可就在他刚刚迈出第一步时，就看见王烈把足球让到身前后，直接抡起了右腿！

　　“王——！”

　　解说席上的康纳·考利看见王烈抡起右腿的动作，就激动地拉长声音。

　　马尔文·布洛克惊呼：“小心！”

　　卢克·米尔恩什么都没说，只是瞪大眼睛，屏气凝神地看着场内。

　　在距离球门三十米的地方，王烈不停球直接射门！

　　“王烈射门——！“

　　泰勒·墨菲哪怕想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也完全来不及了。他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球从自己眼前飞过，确切来说，他没看到球，他只看见了一道白光划过……

　　等他扭头看向球门的时候，就看见门将吉米·多格腾在空中，奋力伸长自己的手臂，想要把飞来的足球扑出去。

　　但他没有碰到足球！

　　足球在他的手指前飞过，一头扎进了球门，卷起球网！

　　“啊啊啊啊！”康纳·考利疯了一样尖叫起来，“王！王！！王！！！！啊啊啊啊——！王！全场比赛第四分钟！王就为泰恩首开纪录，他进球了！”

　　骆锦也很激动：“王烈！王烈！漂亮！！漂亮！世界波！！太漂亮了！！都知道他会进球，但也没想到他的进球来得这么早！这么快！”

　　整个利泽公园球场响起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大！

　　※※※

　　利泽公园球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真是字面意义上的“震”，因为整座球场都在震动。

　　看台上不知道多少人跳起来，然后他们再落地，再跳起，再落地。

　　这座巨大的钢筋混凝土造物，就这样震颤起来，仿佛要活过来了一样。

　　而这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不过是它苏醒前的呻吟。

　　手机镜头中的利泽公园球场晃动的更加剧烈，镜头之外，拿着手机的赵周一边跳，一边大吼大叫：

　　“啊啊啊啊啊！牛逼！王哥牛逼！牛逼！！王哥进球了王哥！比赛才刚刚开始啊！王哥就进球了！漂亮啊王哥！让那些黑子们闭嘴吧！让他们说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吧！那只是一群野狗在叫而已！！哈哈哈哈！”

　　赵周的声音都嘶哑了，吼到失声，但他还是在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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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把镜头翻转过来，画面依然晃动不止，却还是可以看见他脸颊上的反光——那是反射着球场灯光的泪痕。

　　作为王烈的死忠粉丝，在王烈最艰难的时候，依然在网上和黑子们死战不退，因此也没少遭遇网暴的人，他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现在，他要把这些压力和情绪全都宣泄出来，一扫而光！

　　※※※

　　一百二十吋的电视巨幕中正在播放比赛直播画面，周虹的注意力却没放在那上面，她看见自己的大姐正在频频“点头”。

　　她就知道自己的大姐要熬不住了……

　　毕竟大姐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了——本来这次大家在家族群里提议一起看王烈比赛的时候，她是没想到大姐竟然会来的。

　　最初她还劝大姐回家休息，但大姐却偏要留下来。

　　他们从吃完晚饭之后就一直等，终于等到比赛开始。

　　但大姐却眼看要睡过去了，哪怕是比赛已经开始，似乎也无法阻止困意。

　　于是周虹伸手推了推大姐，然后对睡眼惺忪的大姐说：“大姐，要不你去睡吧？”

　　“没事儿……”大姐摆摆手，还想要强撑。

　　就在这时，电视机里突然传来解说员骆谨激动的大喊：“范金克尔把球传给王烈！王烈！王烈——！！”

　　等两个人再把目光投向电视机的时候，就看见足球飞入了索福联的球门！

　　王子琦尖叫一声，跳下沙发，从客厅一路狂奔到厨房，又从厨房里跑回来，继续尖叫。

　　没有人在意他冒冒失失的行为，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在欢呼、尖叫和鼓掌，注意力根本没在一个孩子身上。

　　大姐还有些发懵，扭头问自己的小妹：“这球……这球进了？”

　　周虹激动地点头：“进了！没错，进球了！”

　　“嗨呀！”大姐感叹一声，然后笑起来，“好啊！好！进的好！”

　　周虹用力拍着巴掌，但大姐很快就上来抱住了她。

　　在她们身后，其他的人也都在鼓掌、欢呼和拥抱。

　　他们是王烈的亲戚，他们和王烈一样都憋着一股气呢！

　　与此同时，在纽卡斯尔诺森伯兰的豪宅中，唐凌峰涨红了脸正在朝着电视机屏幕挥舞拳头，那里面是赫尔登呆滞的脸。

　　而唐星梅则和妈妈魏琴抱在一起，激动地又笑又叫。

　　王烈在泰恩取得成功，进再多球，在这些身边人看来，也不能算是真正把他和索福联的恩怨结束。

　　他们会为王烈在泰恩的每一场胜利，每一个进球感到高兴，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会觉得王烈应该原谅索福联，原谅赫尔登。

　　道理很简单——在赫尔登、霍尔两个人没有得到真正的惩罚和报应之前，王烈现在过得再好，也不能完全弥补他在索福联所受到的伤害。

　　劝王烈大度这种事情，他们这些亲戚家人们是绝对不会做的。

　　相反，他们一直都在期待王烈复仇。

　　王烈在索福联呆了十年，或许在中国国内培养了一大批索福联球迷，他们对索福联这家俱乐部有感情了。

　　可他们是王烈的家人，他们对索福联的感情当然不可能有对王烈的感情更深。

　　看见王烈开场四分钟就攻破前东家的大门，他们不仅没有丝毫唏嘘感慨，反而只会振臂高呼，甚至希望王烈也能庆祝进球，如果是跑到赫尔登面前去庆祝，那就更好了！

　　※※※

　　进球后的王烈并没有庆祝。

　　尽管整个球场里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中，他也没有庆祝。

　　完成射门的他继续往前跑，在欢呼声中跑进了索福联球门。

　　这个时候，索福联门将吉米·多格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王烈冲入球门里，捡起已经在地上的足球，转身往回跑去……

　　然后和那些涌上来想要与他一起庆祝的泰恩球员们撞个正着。

　　那些人想要拥抱王烈，却被王烈摆手阻止了：“还在比赛呢！”

　　然后就低着头跑向中圈。

　　泰恩球员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依然上去试图和王烈拥抱，却被王烈给推开了。

　　这个时候才有人意识到——或许王烈是因为他攻破了前东家的球门，不愿意伤害那些索福联球迷，所以才选择不庆祝的……

　　于是他们不再非要和王烈拥抱，而是簇拥着王烈往回跑，并且在王烈周围不断挥拳高呼，和在看台上欢呼的泰恩球迷们相呼应。

　　看见王烈没有庆祝，而是选择抱着足球往回跑，卢克·米尔恩瞥了旁边呆若木鸡的马尔文·布洛克一眼，然后说道：“虽然王进球之后没有选择庆祝，但我认为这场比赛对于所有索福联球迷们来说，恐怕会非常难熬……”

　　马尔文·布洛克没有接话，他似乎还没从王烈开场五分钟不到就进球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回应米尔恩的是解说员康纳·考利：“在上轮联赛结束之后，王说他准备好了。现在来看，他没说谎，他准备的相当充分！那么这个进球，会将王心中的愤怒宣泄掉一部分吗？”

　　米尔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布洛克却像是刚刚清醒过来一样，他摇头道：“不，当然不会。王可不是那种能够被一个进球所满足的人……卢克说得对，这场比赛对每一个索福联的支持者将会非常煎熬和漫长……”

　　随后两个解说嘉宾都不再说话，只有康纳·考利在履行自己解说员的任务。

　　他就着监视器里赫尔登的特写镜头说道：

　　“赫尔登看起来就像是被王的球直接轰在了面门上一样，完全被打懵了……从丢球后到现在他没有任何肢体动作，也没有去找助理教练商量什么，他就这样站在场边，仿佛一尊蜡像。我不知道赫尔登有没有预料到他的球队会在比赛一开始就丢球，又是否做了针对性的部署……好消息是比赛才刚刚开始，他和他的球队都还有时间改变这一切……”

　　电视转播重新播放起刚才王烈的进球，各个角度的慢放镜头。

　　足球被王烈抽出去之后，划过天际，仿佛一支飞矢，牢牢钉在了所有索福联球迷们的心脏上。

　　利泽公园球场的索福联球迷们沉默地看着被队友们簇拥着跑回中圈的王烈。

　　他们知道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但他们无法对他发出嘘声。

　　王烈在索福联的最后一次登场，是那场足总杯的比赛。

　　当时王烈替补出场的时候，红石球场里响起了针对他的嘘声。

　　尽管很不可思议，但索福联的传奇却被自己的球迷给嘘了……

　　不知道有多少索福联球迷们在之后感到后悔，但此时后悔已经于事无补。

　　现在王烈作为对手，攻破了索福联的球门，索福联球迷们嘘不出来。

　　只能沉默。

　　他们的沉默和泰恩球迷们的欢呼声一样，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