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关键问题是问题的关键

    “里贝罗头球解围！”


    “王——停的漂亮！加速！他甩开了哈里斯！”


    “王继续带球！并没有泰恩的球员接应他！他是泰恩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索福联的后卫线在集体后退！他们不敢上前断球！”


    “特拉维！”


    “王！假射真扣！”


    “过掉了一个！”


    “又晃开了一个！”


    “王！射门！！”


    “球进啦！！漂亮！漂亮！！难以置信的进球！不可思议的过程！王一个人几乎打穿了整座球场！他又一次在面对索福联的时候上演了帽子戏法！看看这个精彩绝伦的进球吧！王完全是在检阅索福联的后防线！从后场带球一直到前场，无人能挡！索福联的三后卫在他面前就像是足球初学者那样不知所措！”


    “之前索福联的气势和攻势都起来了，索福联的球迷们一定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球队发动绝地反击的画面……但很可惜，在这个关键时刻的丢球，对索福联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遍布酒吧各个角落的音箱将解说员康纳·考利熟悉的嗓音均匀地布满整个酒吧空间，让无论是坐在吧台，还是角落的客人都能听见他说的内容。


    其实从王烈开始甩开斯坦利·哈里斯起，酒吧里就变得很安静了，所以哪怕没有这个遍布酒吧角落的音响系统，大家也都听得清楚解说员在说什么……


    之所以安静下来，是因为在座的索福联球迷们都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唉……”


    看见王烈把足球打进球门，有人长叹一声。


    酒吧老板迪伦·钮尔也摇头道：“我就知道……”


    在索福联球迷们的印象中，这样的场景其实并不陌生——当索福联在比赛中遇到麻烦，无法自拔的时候，他们会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王烈，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而大部分时候，这个男人也确实没有让他们失望，总能用各种方式力挽狂澜。


    大家已经习惯了如此，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会一直如此，直到王烈退役。


    当他在索福联退役的时候，恐怕连红石球场的外面都将被索福联球迷们填满，全世界的索福联球迷都会想要去现场见证那一历史时刻。


    其实这家酒吧里的众人也曾经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个事情，想象着索福联最近五十年来最伟大的球员退役时应该会是什么宏大的场面……


    那个时候可没有人能想到，王烈竟然会在退役之前就离开索福联，而且是以那种近乎撕破脸的方式离开的。


    直到王烈离开，大家才惊讶地发现，原来王烈在索福联效力的时间竟然还不满十年——他们总以为这个绝对能够在索福联球员历史上排进前五名的伟大球员已经在这家俱乐部待了很多年，没想到竟然才九年半！


    “他妈的！都怪赫尔登那个混蛋！是他毁掉了一切！”


    安静的酒吧里终于有人大声骂了起来。


    不过这样的批评声却并没有得到赞同、附和，而是反驳。


    “与赫尔登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不应该是乔纳森·霍尔的责任吗？赫尔登也是他选的……”


    “王说的没错！索福联的问题根源就在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美国经理人身上！一个橄榄球的俱乐部经理却来掌管足球俱乐部……美国人的脑子里进了水，以为‘足球’都是一样的吗？！”


    “但赫尔登这个人选，据说连帕金斯爵士都是同意了的啊……”


    “俱乐部只是征询了爵士的意见，可没有说是爵士同意的！”


    “征询了帕金斯爵士的意见，爵士没有反对，那不就说明他同意了吗？霍尔那个白痴不了解足球，那么难道爵士也不了解足球，不懂索福联吗？”


    因为王烈一个进球，酒吧里的众人们竟然吵了起来。


    吵的依然还是老话题——究竟谁该为索福联如今糟糕的现状负责？


    斯文·赫尔登？


    还是乔纳森·霍尔？


    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在争吵中，一直都没有吭声的亚历克斯·雷文突然站了起来。


    随着他起身，椅子向后滑动，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刺耳的动静。


    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酒吧里的核心人物。


    雷文也看着他们，然后说道：“为什么不能是约翰·巴克尔的问题呢？是谁选择让斯文·赫尔登做主教练的？乔纳森·霍尔。那么是谁让霍尔这个白痴当俱乐部总经理的？约翰·巴克尔。所以为什么不能是巴克尔的问题呢？”


    酒吧里再度安静下来。


    他们安静，倒不是因为雷文说出了一番很惊世骇俗的话——类似的话，雷文又不是第一次说了，他们听都听的耳朵起茧子了。


    之所以安静，是因为雷文这么说，等于是把话题聊死了。


    有人就说道：“我们当然知道所有问题都是从美国商人收购球队开始的。可是亚历克斯，知道这一点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有办法可以改变什么吗？只要压力足够大，主教练可以下课，就连总经理也不是不能换，毕竟他们都是给老板打工的。但老板呢？老板怎么换？谁能换掉老板？”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便是大家每次讨论索福联问题根源的死结——就算大家都知道问题真正出在哪儿，却只能假装不知道，在核心外围蹭来蹭去，找一些人来背锅。


    倒不是他们害怕触及问题的核心，他们并不怕一个美国的资本家。


    他们只是为就算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却还是无能为力而感到绝望。


    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是你解决不了，那还有什么讨论的意义？


    还不如说一说具备实操价值的方案呢。


    比如换教练、买来更好的球员……


    其实更换总经理也不是一个很好实施的方案。所以对于大多数球迷们来说，他们骂乔纳森·霍尔，要求他滚蛋，也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喊两嗓子就能让这个美国经理下课，只是在发泄情绪而已。


    同时也通过这种方式为俱乐部管理层施加压力——别以为你们瞎搞胡搞，我们就真的无所谓。


    他们也希望霍尔还能有点职业素养，是真的想要把索福联这家俱乐部经营好，就像他当初在美国掌管橄榄球俱乐部洛杉矶恒星队一样。


    他在这家俱乐部工作八年，为俱乐部带来了四个总冠军。


    洛杉矶恒星同样是美国橄榄球运动中的“豪门”，这一点上倒是和索福联一样。


    既然他能在洛杉矶恒星拿到四个总冠军，那也许他也能够在八年的时间里索福联拿到四个联赛冠军……吧？


    那人这么一说之后，亚历克斯·雷文也没有反驳他，因为他们针对这个话题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他同样知道这很无解。


    不过这次和之前还是有些不一样。


    雷文没有坐下来给自己灌酒，而是转身离开。


    酒吧老板迪伦·钮尔有些意外地喊他：“你不看比赛了？”


    雷文头也不回，更没有停下来，而是摆摆手：“不看了，这不是我想看的索福联。”


    说完他推开酒吧大门，径直走了出去。


    酒吧里众人则扭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人出声。


    直到门被重新关起来，大家这才纷纷收回目光。


    再看向电视屏幕。


    那上面，王烈再次走回泰恩半场。


    在老东家的主场面对老东家，完成帽子戏法之后，他的脸上依然不见任何表情——没有欢喜，也没有哀愁。


    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走了回去。


    他又一次拯救了他的球队，但这次他的球队不是索福联。


    接着电视转播的镜头又依次从索福联的几名主要球员脸上划过，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一致：


    没有愤怒，没有互相指责，而是麻木和茫然。


    他们就像是做了一场美梦后被突然惊醒，才发现自己依然深陷泥潭。


    什么“逆风翻盘”、“反击从现在开始”、“重拾索福联的荣光”……只不过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索福联阵营最后一个特写镜头给了主教练梅勒·沙普曼。


    这位主教练依然站在雨中，身上的西服、衬衫全都被雨水淋透，贴在身体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落汤鸡一样，十分狼狈。


    他保持着之前上半场那样面无表情的姿势沉默着。


    谁也没办法透过这么一个特写镜头，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


    “啊哈哈哈哈！”


    赵周在直播间里放声大笑。


    没错，他又抖起来了。


    “帽子戏法！王烈又一次在面对索福联的时候上演了帽子戏法！要知道他只和索福联交手过四次，就已经有三个帽子戏法了——如果把上一场比赛那个六个进球算作两个帽子戏法的话，那就是四顶帽子！平均一场戴帽一次！哎哟喂，搞不好索福联会替代斯高斯人，荣升‘王烈职业生涯最爱对手排行榜’榜首啊！”


    当王烈还在巴塞罗那竞技的时候，就曾经在欧冠中和索福联交手过两次。


    那还是2024-2025赛季的事情了。


    那两场比赛中王烈总共打进四球——首回合打进一球，次回合上演帽子戏法。


    凭借他两回合的这四个进球，巴塞罗那竞技在欧冠的八分之一决赛中淘汰了索福联。


    虽然欧冠出局，但时任索福联主教练的扬纳斯·比尔曼，却在赛后找到了时任总经理马特·帕金斯，让他务必要签下王烈。


    巧的是帕金斯也有同样的打算，准备来问问主教练对王烈的看法。


    两个人就这样一拍即合。


    在当年夏天就对巴塞罗那竞技报价王烈。


    但却被巴塞罗那拒绝了。


    因为在刚刚结束的2024-2025赛季，王烈刚刚创造了自己职业生涯的最佳赛季：联赛打进二十八球，国王杯九球，帮助球队拿到了联赛和国王杯的双冠王。


    欧冠中也进了十个球，虽然没能帮助球队赢得欧冠冠军，却以十个进球拿到了那个赛季的欧冠金靴。


    整个赛季他在所有比赛中打进了六十三个进球，为职业生涯以来之最。


    截止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他后来在索福联最巅峰的两个赛季能够比这个数字更高了。


    当时的巴塞罗那竞技当然不会愿意把王烈卖给索福联。


    不过帕金斯并没有放弃，在之后每年夏天他都要尝试一次，以至于在那几年时间里，王烈和索福联之间的转会传闻都成为了每个转会窗口的固定节目了。


    随着2025-2026赛季王烈表现下滑，2026年夏天索福联再次对巴塞罗那竞技提交报价。这次巴塞罗那竞技俱乐部同意了，但王烈没答应。


    他不愿意离开巴塞罗那竞技，想要和当时刚刚加盟球队的罗尼尔竞争核心地位。


    但他失败了。


    于是在2027年的夏天，索福联再次报价王烈。


    这次王烈终于答应了。


    帕金斯如愿以偿得到了一头“愤怒的公牛”。


    那之后王烈对阵索福联的进球数就定格在了四个球上，直到他离开索福联，加盟泰恩。


    截止到目前，在和索福联交手中他进了九个进球，于是一共就是十三个进球。


    而他在斯高斯人身上一共进了二十八个球。


    看起来差距很大，一倍还多。


    可是考虑到对阵索福联的十三个进球只用了四场比赛都不到，对阵斯高斯人的二十八球却几乎用尽了王烈的职业生涯，好像也不是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啊……


    只不过这话在索福联球迷听来，实在是太刺耳了。


    当然现在中国国内还站俱乐部的索福联球迷本来也就不多了，大多数索福联球迷都支持王烈，支持他对俱乐部所提出的一切批评意见。


    不管王烈的意见对改变索福联是否有价值，反正支持王烈干俱乐部管理层就对了！


    所以就算赵周话说的这么难听，大家也没什么不高兴的。


    如果真有自称索福联球迷的人对此表示不满，那多半是串子。


    面对这种串子，不用客气，往死里干就对了。


    因为很多时候，王烈被其他球员粉丝讨厌，都是这种串子挑事儿导致的。


    王烈完成帽子戏法，对于赵周来说，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接下来不管王烈在这场比赛中是进球还是不进球，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王烈的表现指手画脚。


    一个球黑子们有话说，两个球也有。


    那帽子戏法呢？


    帽子戏法都能黑……黑子们是脑子里被屎尿灌满了吧？


    而且他也不担心索福联还能翻盘，作为资深球迷，他太清楚王烈这个进球给索福联带来的打击有多沉重了。


    因为他以前可没少在王烈的比赛中见识过类似的场景——对手燃烧自己小宇宙，发起的疯狂反扑，却被王烈一掌拍在地上。


    “……我现在就可以说比赛已经提前结束了，胜负彻底失去悬念！不是说这三个球对于索福联来说，是难以逾越的障碍……而是说王烈！王烈才是索福联难以翻越的大山！我觉得关于这一点，索福联一定比任何球队都更清楚！所以还挣扎什么啊！”


    ※※※


    在王烈晃得墨菲和维塔利两个人都失去重心时，斯坦利·哈里斯已经追了回来——在被王烈甩开之后，他并没有停下脚步，放弃追赶，而是一路狂奔。毕竟作为王烈的粉丝，“不放弃”是必须学会的品质。


    他的速度并不慢，按理说无球跑的他应该能够很快追上带球跑的王烈。


    可是在整个带球过程中，王烈的节奏却非常好，一直到禁区前，面对三个后卫，才开始减速，并没有让哈里斯拉近多少距离。


    他就在后面看着王烈晃倒特拉维，把队长墨菲和维塔利耍得团团转。


    动作轻盈潇洒，衔接自然，带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就算他是对手，也看的目眩神迷——那个背影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电视直播里看过的身影。


    那是王烈在巅峰时期才有的姿态。


    所以我在比赛中面对的是一个巅峰状态的China Wang？


    这真是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事实……


    其实作为索福联的球员，他知道俱乐部内部的问题。


    最开始大家确实以为问题是斯文·赫尔登带来的，是他排挤王烈，导致更衣室气氛紧张，也是他让王烈变成了索福联必须面对的敌人。


    所以只要能够把赫尔登赶走，就能向王烈释放善意。


    只要换个有能力的主教练来，就可以让球队走出泥潭，重获新生。


    但新赛季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


    斯坦利·哈里斯也知道了，索福联的问题不是换一个主教练就能解决的。


    或许王说的没错，索福联需要更换的是俱乐部总经理。


    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球员，俱乐部就算要更换总经理，也不会考虑我这个球员的意见。


    我所能做的就只是在比赛中全力以赴，尽量为球队带来胜利。


    在这场比赛前，斯坦利·哈里斯和上一次与王烈交手比起来，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他认为自己保持了平常心，这会有助于自己在本场比赛中的发挥。


    实际上他在这场比赛中表现也确实比上一次交锋时好。


    球队有威胁的进攻都有他参与。


    在下半场刚刚开始之后，他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帮助球队最起码打进一球。


    在两球落后的情况下，如果能够扳回一球，球队的士气和信心就都回来了。


    但就算他努力发挥出色，也还是抵不上王烈一次冲锋。


    一时间，看着完成进球转身往回走的偶像，斯坦利·哈里斯有些迷惘，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