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爸是王烈

　　“王子琦！你还不出来，要迟到啦！”

　　大清早的，唐星梅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在别墅客厅中响起。

　　“来了来了！”

　　王子琦的声音和脚步声同时从楼上传来。

　　当他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奶奶周虹在下面对他摆手提醒：“慢点，下楼慢点，别摔着！”

　　王子琦就跟没听见一样，还是三步并两步从楼梯上蹦了下来。

　　周虹嗔道：“嗐，你这孩子……”

　　唐星梅关注的点却在王子琦敞开的书包上：“收拾半天，书包拉链都不拉好！你在上面干什么？”

　　话音刚落，被王子琦斜挎着的双肩书包向旁边一歪，书包里的东西从没拉拉链的大口中倾倒而出，全都是球星卡。

　　“不是让你昨天晚上睡觉前就收拾好吗？”唐星梅看着散落一地的球星卡，面色不豫地说道。

　　“我忘了！”王子琦一边跪在地上捡拾球星卡，一边理直气壮地回应妈妈的责怪。

　　奶奶周虹想要来帮忙，唐星梅赶紧劝住：“妈你别管了，你就坐在那儿，我和琦琦很快就搞定了……”

　　一边说她一边蹲下来，帮儿子捡散落在地上的卡片。

　　这些球星卡全都是她丈夫王烈在泰恩的球星卡。

　　每张卡片上有丈夫的亲笔签名。

　　是儿子王子琦要送给同学们的“见面礼”。

　　这是早在丈夫去参加儿子同学会时，儿子就有的想法。

　　最开始他是想将爸爸的签名送给同学们，不过当时只想着签在作业本上。

　　等王烈开完家长会回来之后，听说了儿子的这个主意，他没有反对，只是说签在作业本上太不严肃了，拿来当礼物感觉很敷衍。

　　送签名球衣数量太大，又不好拿——一个班级四十个人，每人一件球衣的话，绝对不是王子琦一个一年级小学生搬得动的。

　　找人帮忙搬运？

　　本来就是小孩子间表达善意的举动，搞得太高调了并不好。

　　最后父子俩商议一番，达成一致——送小巧便携的球星卡。

　　一张小小的卡片，还没有巴掌大，四十张卡片装在书包里就带去学校了。

　　而且印刷精美的球星卡也算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礼物。

　　比简单一张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看起来更有诚意，更拿得出手吧？

　　这些球星卡全都是她带着孩子去纽卡斯尔的泰恩官方授权周边店里买的。

　　买来再让丈夫用油性笔在那上面签上名字。

　　王子琦的心思很单纯，还在考虑就这么一张签名球星卡，会不会太寒酸？

　　他却不知道这么小小一张卡片，有了他爹的签名之后，放到网上二手交易平台上，能卖多少钱……

　　或许真会有同学的家长拿去挂二手平台，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球迷，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王烈。

　　不过唐星梅没把这些事情告诉儿子，因为那和他的本意无关。

　　他只是想要送个小礼物给大家，至于大家拿到礼物之后怎么做，就不是他能干涉的了。

　　终于把最后一张球星卡装入书包里，唐星梅监督着王子琦把拉链拉好，这才带着他和奶奶告别，出门开车送儿子去学校。

　　在泰恩主场和斯高斯人的比赛前，她就已经带着儿子、女儿从英国纽卡斯尔回到了国内。今天八月三十一日，正是儿子小学报到的日子。

　　坐在车上，唐星梅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还叮嘱坐在后排的儿子：

　　“把安全带系上……现在你爸爸的身份估计班上同学都知道了，所以别人都会用‘王烈儿子’来看待你。你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否则你如果在学校表现不好，别人就会说‘王烈的儿子如何如何’……”

　　王子琦嫌妈妈啰嗦，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只是代表我了，我还代表爸爸，我表现不好，就会给爸爸抹黑！放心吧，妈妈，我不会给那些黑子们制造抹黑我爸爸机会的！”

　　唐星梅点点头，从后视镜里看见已经系好安全带的儿子，便按下了汽车方向盘上的智驾键。

　　汽车轻打方向，缓缓起步，驶出车库，再按照设置好的导航向目的地驶去。

　　而唐星梅则一边盯着前方路况，一边还对儿子说：“当然了，如果有人欺负你了，你也不要因为害怕给爸爸妈妈惹麻烦，就闷在心里。学校有什么事情回来都要给我们讲，听到了吗？”

　　“好，听到了。”儿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车子已经自动驶出了小区，拐上主干道，游刃有余地在车流中穿行。

　　※※※

　　“知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是我来送你报到？”石高俊站在学校门口，对儿子石波说。

　　“知道，你都说好几遍了，爸爸。”石波有些不耐烦。

　　“知道什么，说啊。”

　　石波低着头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了？”

　　“我知道就行了嘛，说出来干什么？”石波有些抵触。

　　石高俊不想放过他：“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知道了，还是糊弄我呢？”

　　石波急的跺脚：“我真的知道了！我没糊弄你！”

　　“那好，你说给我听，你要去做什么？”

　　儿子又低下头，用沉默回应爸爸。

　　石高俊也是无语了，只能用激将法：“那你就是在心里还不服气嘛。觉得王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你骂人家的爹，骂得对……”

　　“也没有！不是！不是！”石波气急败坏地打断了爸爸的话。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石高俊也有些不高兴了，他和儿子的沟通好像进入了死循环。

　　为什么他一定要让儿子亲口把去和王子琦道歉这话说出来？

　　看起来他父子俩像是在抬杠一样。

　　可他认为儿子死活不开口，就说明在他心里，还是很抵触向王子琦道歉这件事情。

　　既然抵触，就说明他并没有从根本上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所以当爹的今天一定要把儿子的思想给扳回来。

　　两个人就这么僵着了……

　　就在这时在他们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喊：“石波！”

　　石高俊和石波两个人同时循声望去，看见了在妈妈陪同下走来的王子琦。

　　双方当事人就这样在学校门口碰上了。

　　虽然石高俊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王子琦和王子琦妈妈，可他还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因为他在泰恩俱乐部专门为王烈举办的加盟仪式上看到过这两张面孔。

　　所以他非常确定眼前这两个人就是王烈的妻子和儿子。

　　老实说……他有点尴尬。

　　尤其是一想到接下来要让儿子做什么……

　　石波也很尴尬，表情很不自然地打招呼：“王子琦……”

　　倒是对面无论母子，表现都很自然。

　　唐星梅主动和石高俊打招呼：“你就是石波爸爸吧？你好，我是王子琦妈妈。”

　　石高俊连忙自我介绍：“你好你好，幸会幸会，我就是石波爸爸。”

　　说到这里，他朝着儿子的头轻轻拍了一下：“打招呼啊，一点礼貌都不懂！”

　　石波声如蚊蝇：“阿姨好……”

　　石高俊又碰了碰儿子，儿子回头看着他，他就低头对儿子使眼色，提醒他：

　　道歉啊！

　　但儿子也不知道是没看懂，还是不乐意，又或者是不好意思，总之就卡在了那里，和自己的爸爸大眼瞪小眼。

　　就在石高俊的脚指头都快把家庭改善型住房抠出来的时候，王子琦突然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石波：

　　“正好在这里遇见了，那就在这里给你。这是送给你的！”

　　石波和石高俊两个人的目光都被王子琦手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张暗金色的精装球星卡。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卡片上的人物——身穿泰恩球衣的王烈。

　　不过王烈其实也不是这张卡片上的主角。

　　真正的主角是卡片上用金色油性笔签下的名字。

　　“这可是我爸亲签的！我可以作证！”王子琦骄傲地说。

　　石高俊看直了眼——当初家长会的时候遇见王烈太激动，光顾着拍照合影、拍视频发抖音和朋友圈了，却忘了要个签名。

　　没想到现在签名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石波也回过神来，他的这位同学送给了自己一份多么珍贵的礼物……

　　但他没有接过王烈亲笔签名的球星卡，而是先低着头对王子琦说：“对不起，王子琦。”

　　王子琦挺意外的：“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之前……不该骂你爸，你打我是我活该……”

　　王子琦笑了：“嗐！之前的事情了啊，我们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还说什么呢？”

　　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球星卡：“给你。”

　　不等石波反应过来，石高俊先伸出手接过了王子琦递来的球星卡，满脸笑容地说：“哎呀，都是同学，还这么客气……石波，快说谢谢！”

　　石波说道：“谢谢……”

　　石高俊又对他说：“这个礼物爸爸先帮你收着，免得你带到学校去搞掉了。”

　　嘴上一边说着，他的手就非常自然地把球星卡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石波倒也没有表示反对，如此贵重的礼物，他也确实怕搞掉了。

　　石高俊将球星卡收好后，对他摆摆手：“赶紧报到去吧，和王子琦要好好相处啊！”

　　在一旁微笑着旁观的唐星梅也对王子琦挥手：“你和同学一起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王子琦满不在乎地对妈妈摆手：“妈妈再见！”

　　然后就和石波一起向学校大门走去。

　　石波走了两步后又扭身对自己的爸爸摆手：“爸爸再见……”

　　走得远了，石波终于摆脱了在大人面前的拘谨模样，而是扭头瞪大眼睛问王子琦：“王子琦，王烈真是你爸爸啊？”

　　王子琦头微昂：“对啊！”

　　石波也不是真的怀疑，毕竟他都在那场加盟仪式中看见了自己同学的脸。

　　他就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像漫画一样的剧情就这么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那你之前怎么不讲呢？就是我……我说王烈不好的时候……”

　　“我妈不让我讲，说会给我爸带来麻烦。”

　　石波想了想，当初自己和王子琦打架这事儿，如果王子琦爸爸是王烈的话，搞不好网上已经全都是各种视频了……咦，不对？

　　我如果知道王子琦的爸爸是王烈……我脑子进水了才骂他爸啊！就算当时我是池震的粉丝，也没这么蠢的！

　　两个人穿过校园操场，走向教学楼。

　　不过他们远远地看见自己班级教室门口的人……好像比平常要多一点？

　　不，不是多一点那么简单啊……

　　黑压压全都是人，他们人多到已经完全将教室前后两个门都堵住了，就连两个窗户边上也挤满了人！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我们班上出什么事儿了吗？怎么来这么多人？”王子琦看着前面人头攒动的景象，发出了惊问。

　　石波已经回过神来，他对王子琦说：“他们应该……都是来看你的吧？”

　　“看我？”王子琦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石波指着王子琦：“对啊，看王烈的儿子——你。”

　　王子琦瞪大眼睛，然后皱起眉头哀叹道：“我只准备了四十张我爸的签名卡啊！”

　　石波的眼睛也瞪大了：“多少？”

　　※※※

　　“……其实那些人开始在儿子教室门口聚集的时候，就已经惊动老师了，后来校长也去了现场，连保安都上了才维持住秩序……虽然当时其他班级的学生都被各自班主任老师带了回去，可是课间还是会有很多小孩子跑到儿子班的教室来串门……”

　　王烈听到妻子在电话里给自己讲今天孩子去报到时所发生的事情，也忍不住咂舌：

　　“什么鬼……我在小学生中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吗？”

　　“毕竟是身边的大明星，大家都会很好奇，就算不是球迷，也想要见识见识的嘛……哪怕是大明星的儿子。再说了，你最近的状态这么好，风头正劲，老出现在新闻上，热度也很高，凑一起了。”唐星梅说道。

　　“好吧……”

　　状态好带来如此高的热度，并非他本意，只能说给孩子添麻烦了。

　　“校长加了我微信，和我沟通了一下。今天只是报到日，都还好。但如果正常开学之后，学生们还这么热情，恐怕会影响到正常的教学秩序。所以他就想……”

　　在老婆说的时候，王烈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些不好的结果，所以不等老婆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反问：“想让我们转学？”

　　“转学？你想什么呢？学校怎么可能舍得王烈的儿子转走？”虽然丈夫看不见，电话这头的唐星梅还是忍不住为丈夫的胡思乱想翻了个白眼。

　　“那校长找你干嘛？”

　　“他说其实孩子们没有恶意，就纯粹是好奇王烈的儿子长什么样子，是个怎么样的人……绝大多数可能就只是来看一眼就完事儿了。所以他就想来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看愿不愿意在正式开学第一天的‘国旗下的活动’上，让咱儿子去主席台上亮个相。既然大家要看，那就大大方方让他们看一看。”

　　王烈倒是挺赞同这校长思路的，与其遮遮掩掩勾引大家，还不如就这么公开直接地展示出来，这也是为什么摆脱了外挂副作用后，他愿意去参加孩子的家长会，也愿意让家人去现场看自己比赛，并不担心暴露身份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麻烦——当然，前提是他的家人都在中国国内，要是在国外那他还是不敢的……

　　不过这事儿王烈不打算点头，因为做主的不是他。

　　他问道：“琦琦是什么想法？他愿意抛头露面吗？”

　　然后他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妻子哼了一声：“他？他巴不得呢！”

　　王烈听见儿子也乐意，就没意见了，他哈哈一笑：“那就随便他呗！”

　　唐星梅听见王烈笑，就说：“你别笑得太早。琦琦说他准备的四十张签名球星卡转眼就发没了，还想找你再要签名呢……”

　　王烈扯了扯嘴角，又笑了，但这次是被气笑的：“他以为他老子的签名是批发的吗？难不成他还打算给他们学校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每个学生都送一张？”

　　“所以我已经替你拒绝他了。”

　　“谢谢老婆！”

　　“肉麻！”

　　“嘿嘿……”

　　“不过琦琦倒是提醒我了。我觉得送全校师生每人一张签名球星卡当然不可能，但既然咱儿子在这儿上学的事情不是秘密了，那你是不是给学校官方送个什么礼物比较好啊？人情世故嘛……”唐星梅建议道。

　　她是这么考虑的：

　　中国足球头号球星的儿子在这所学校上学，人家上上下下也是有很大压力的。

　　就比如这次报到的情况，万一要真出点岔子，学校里的安全事故可是个捅破天的大问题。

　　人家尽心尽力保护学生们的安全，但因为你儿子在这里，他们还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代价。

　　送件礼物给学校——不是给校长私人，而是校方——既表达了王烈他们家的谢意和歉意，也能体现王烈对学校工作的尊重和认可。

　　无论是对儿子日后在学校里的学习生活，还是对她丈夫王烈的公众形象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唐星梅虽然没有详细解释，就只说了“人情世故”四个字，但王烈没有反对，直接答应下来：“可以啊，送学校一件我的国家队签名球衣吧……正好九月份有国家队比赛，我回去签了名之后让冉汉明带给你。你代表我送给学校吧。”

　　“好。”

　　王烈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傍晚六点三十三分了，妻子那边应该是凌晨一点三十三分，从他结束训练回到家里，一边吃饭一边和妻子煲电话粥，这通电话竟然已经打了快一个半小时，便准备结束通话，让妻子好好休息：

　　“睡吧，你那边很晚了吧？”

　　没想到唐星梅却说：“我不睡。等着看欧冠抽签分组。”

　　王烈很无语：“这有什么好看的？睡一觉起来网上肯定到处都是。”

　　“那不一样，没有仪式感了。”

　　“这要什么仪式感……又不是你老公拿金球奖了，你等着看直播……”

　　“你要真拿金球奖了，那我可要去现场，还看什么电视直播？”唐星梅嗔道。

　　她老公两次赢得金球奖，一次获得世界足球先生，这是职业球员个人的最高荣誉。但是之前这三次颁奖仪式，王烈都没有让她去现场，理由当然是和不让她带着孩子去现场看比赛一样。

　　要说有什么遗憾，那这个绝对算得上是让唐星梅一直介怀的。

　　王烈也知道妻子的心思：“对呀，如果我再拿金球奖了，一定带你去现场。但这不是嘛，就是个欧冠分组抽签仪式……”

　　“那还是不一样。”唐星梅态度坚决，“这是你重返欧冠后的抽签仪式。”

　　她在“重返欧冠”这四个字上重读。

　　王烈一下子就意识到妻子为什么如此看重这次的抽签仪式了。

　　重返欧冠啊……

　　在他三十八岁的时候重返欧冠后的第一次分组抽签。

　　以前他习以为常，甚至都不太关注的事情，如今却有了象征意义：

　　是重返，也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