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搬家

　　伦佐·皮萨诺站在门口，回头看向已经被收拾一空的房间。

　　他在二十六岁的时候转会而来，在这里踢了七个赛季，却一直没有买房子，到现在还是租房子住的。

　　这幢带前后花园的豪宅就是他租下来的。

　　转会而来时，他才刚刚和自己的妻子认识，现在他们两个在这里面结婚、生子，从两口之家变成了四口之家。

　　时间长的他差点以为这房子是自己买的了……

　　我当初为什么没有考虑把这房子买下来呢？

　　既然我想要在马德里FC退役，那我为什么没有把房子买下来呢？

　　难道命中注定我要离开马德里？

　　这是上帝给我的某种启示？

　　“亲爱的，你在干什么呢？”

　　妻子的呼唤打断了皮萨诺的思索。

　　“哦，我检查一下有没有遗忘什么东西。”皮萨诺嘴上说着，转身走了出来。

　　在他前方，妻子、两个孩子都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了。

　　他们的行李塞满了一辆第三排座椅放倒的全尺寸SUV的后备箱。

　　这是马德里FC赞助商提供的车，每个赛季都会给他们换一辆最新款的，同品牌旗下的所有车型任选。他因为喜欢带着家人们出去玩，所以选了这辆品牌旗下最大的车型。

　　现在随着他转会离开，这辆车也要交还给俱乐部。

　　还真是什么东西都带不走啊……

　　皮萨诺在心里吐槽了一下。

　　当然他知道这就是个玩笑话。

　　怎么可能什么东西都带不走呢？

　　他带走了在这里所赢得的那些奖牌、奖杯。

　　七年时间，四个西甲联赛冠军奖牌，三枚欧冠冠军奖牌，三个欧洲超级杯冠军奖牌、两个国王杯冠军奖牌，四个西班牙超级杯冠军奖牌，还有数不清的“全场最佳”奖杯……

　　在他刚刚转会到马德里FC的时候，包括他自己在内，恐怕没有人能想到他会在这里赢得这么多冠军，并且成为一名世界顶级的中场球员。

　　毕竟他在马德里FC的首个赛季，还因为表现不佳，被马德里媒体评为“年度十大水货”呢……

　　想来真是有趣，在效力于马德里FC之前，皮萨诺就已经在意甲拿到过赛季最佳中场的荣誉。

　　可是这样的荣誉和历史，在马德里FC这里却不好使。

　　他还记得自己加盟球队时，在俱乐部主席巴勃罗·多明戈斯的带领下参观马德里FC俱乐部的荣誉室，面对那些银光闪闪、密密麻麻的奖杯，多明戈斯对他说：

　　“伦佐，马德里FC是与众不同的，和其他球队完全不一样，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当时他还不理解主席先生为什么要特别强调这句话。

　　直到后来他因为表现不佳，在主场被马德里FC球迷们嘘，他才体会到这家俱乐部是多么的不同……

　　之前无论是在阿根廷国内，还是在意大利，他只要表现出色，就会得到大家的称赞和认可。

　　但是在马德里，表现出色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为只有世界上最好的球员才配穿上马德里FC的球衣。

　　他要征服的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苛刻的球迷们。

　　他不知道自己征服这里没有，毕竟他还是没能在这里退役。或许这个目标太难了，就连他的前任，世界最佳中场贡萨洛·米格尔·布兰多都没有做到——他曾经在2030年世界杯上率领西班牙夺冠，但在马德里FC，他也只能在三十四岁的时候离开，回到家乡球队并且最终退役。

　　皮萨诺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十五年来第一个在马德里FC退役的球员，如果不受伤的话，或许他真的可以。

　　而现在他却只能远去英伦，就像他的那些前辈们一样，把自己职业生涯最好的时光献给这家伟大的俱乐部，再在巅峰期之后离开。

　　他们就像是一块块砖头，马德里FC俱乐部的辉煌历史就是由这些砖头垒起来的，可砖头也是最容易被取代的，哪怕你是一块金砖。

　　“永远记住，伦佐，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于‘马德里FC’这个名字之上，哪怕是我这个俱乐部主席也不行。”

　　那次参观完毕之后，主席先生对他说的话。

　　他确实记住了。

　　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能够不以一个“水货”的身份离开，能够在这家伟大俱乐部辉煌的历史中留下自己的名字，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注定也只是这家伟大俱乐部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沙，而不应该奢望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

　　内心带着无限感慨，皮萨诺走向自己的妻儿。

　　孩子们在无忧无虑地憧憬着在英格兰的生活，对他们来说这次搬家就像是一次冒险，充满了未知，让他们十分兴奋。

　　妻子则面带愁容：“我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英格兰的天气和饮食……”

　　“饮食我们自己做还好，天气确实是一个问题，但马捷他们夫妻的经验或许可以帮助到我们。最开始他们也是很不适应……”皮萨诺安慰着自己的妻子，同时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如果要说这次去泰恩的决定他最对不起谁，那就是妻子了。

　　到他这个岁数的职业球员，很多时候其实也不能只考虑自己的职业梦想，很多时候家庭因素变得非常重要。

　　英格兰的天气就够糟糕的了，不要说更靠北的纽卡斯尔。

　　最开始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妻子的时候，妻子甚至以为纽卡斯尔是一个终年飘着白雪，刮着凛冽北风的“苦寒之地”。

　　所以其实他完全可以用家庭为理由拒绝泰恩的邀请，可为什么最后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去英格兰呢？

　　或许还是有点不甘吧……

　　最起码他希望让世界知道，自己没过气，油箱里还有油，就像王烈那样……虽然他不指望自己在三十八岁的时候还能有王烈那样的状态，但他现在也才三十三岁啊！

　　所以为什么不去一个需要自己的地方呢？

　　哪怕那里真是个“苦寒之地”。

　　“走吧，亲爱的。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又会回到马德里来呢？”

　　妻子很意外：“你和泰恩的合同不是签了三年吗？”

　　皮萨诺摇头笑道：“我没说转会。”

　　“那你……”

　　“你忘了吗？新赛季的欧冠决赛举办地在马德里。”

　　“啊？”妻子没反应过来。

　　皮萨诺也没有继续解释，而是笑着走向了驾驶位。

　　看见爸爸走过来，已经在车上的两个孩子兴奋地呼喊起来：“船长来了！水手们升帆！”

　　“升帆！升帆！”

　　“注意！我们要起航！目的地——英格兰，纽卡斯尔！！”

　　“出——发！起——航！”

　　皮萨诺拉开车门，回头对还愣在原地的妻子摆摆头：“听见孩子们说的了吗，亲爱的？起航，出发。”

　　※※※

　　理查德·波顿扭头看着拉开副驾车门的桑尼·迪恩，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皱眉道：“嘿兄弟，我们可是要去参加派对的。你在泰恩参加派对的时候也穿的这么朴素吗？”

　　接着不等迪恩回答，他又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王可在泰恩呢……你是不是半年没参加过任何派对了？”

　　钻入车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桑尼·迪恩反驳道：“胡扯，赛季结束的时候，我们可是在王的院子里尽情狂欢了一晚上的。”

　　波顿大笑道：“他招待你们吃水煮鸡胸肉和西蓝花吗？”

　　迪恩摇头：“没有，正常的食物，甚至也提供了酒精。但王自己没喝。”

　　波顿有些吃惊：“我以为他会拉着你们踢几场对抗赛呢……他竟然会允许你们在他面前喝酒？”

　　“赛季结束了，兄弟。赛季结束了，我们还拿到了欧冠资格，放纵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波顿摇头道：“要是我们拿到了欧冠资格，肯定会庆祝的更疯狂。但老兄，那可是王！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么痛恨不职业行为……你忘了当初他在新闻发布会上拿开赞助商啤酒的事情了？他可是连酒精出现在自己视野内都不允许的……”

　　“我当然记得那事儿。但那天晚上的派对我也确实喝了酒，而且喝得不少……王也没有因为我们喝了酒就把我们轰出他的院子。”迪恩解释道，“我不知道王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他就是这样了。你问我，我问谁去？”

　　“难道在王允许你们喝酒的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感到奇怪，并且向他提出来吗？”

　　“王说了啊，赛季结束，大家又拿到了欧冠资格，所以可以尽情放松一晚。当然他也说了，仅限这一晚……”

　　“我的上帝！你为什么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如果是我，王只是这么宣布，我就要觉得不可思议了！”

　　听见波顿夸张地叫嚷着，迪恩一开始以为自己的这位朋友是在装怪。

　　但是他很快也发现了“盲点”——对啊，为什么当初王宣布我们今晚可以喝酒的时候，大家都只是欢呼，却没有人感到不可思议呢？

　　他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在泰恩和王烈共处的半个赛季，然后发现王烈好像并不像他之前所以为、想象的那样。

　　或许是因为如今的王和之前的王不一样了，又或许是因为他也没有和之前的王接触过，并不知道那究竟是王在改变，还是说那些传言所描述的都不是一个真正的王……

　　于是他对波顿说：“或许以前关于他的传言有太多是不真实的……别讨论他了，我现在是肯辛顿球员。”

　　“说起这个，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如果你当初留在泰恩，那么新赛季你可以参加欧冠。结果现在你只能来我们肯辛顿踢只能去踢欧协联……”

　　“没关系，理查德，我来伦敦就是为了帮助你们拿到下赛季欧冠资格的！”

　　迪恩这话说得非常霸气，却把波顿逗笑了：“我怎么听起来感觉坐在我副驾驶的不是桑尼·迪恩，而是那个‘ChinaWang’呢？”

　　迪恩愣住了。

　　波顿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好友细微的变化，他大笑着拍了拍迪恩的大腿，用调侃的语气说道：“那么今天就让我们欢迎桑尼·迪恩莅临他忠实的肯辛顿吧！”

　　理查德·波顿与桑尼·迪恩同岁，他们俩从英格兰国青队开始就是室友，关系非常好。

　　实际上迪恩当初选择来肯辛顿，也是因为他的好友波顿一直劝他来。

　　迪恩已经来伦敦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波顿一直都在照顾他，陪他租房子，和他一起去训练，这次甚至出面组织了一场派对，也是为了让给迪恩能够尽快适应新球队。

　　也是托波顿的福，尽管才来到球队两天，迪恩已经和新队友们迅速熟络起来。

　　反应过来好友是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当玩笑了，迪恩也没有去解释这确实就是他的真实目的。

　　反正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桑尼，有人想要租你在诺森伯兰的那幢房子……”

　　他问：“谁要租？维蒂尼吗？”

　　“不是。一个和我岁数差不多大的男人，说着英语，但还带着南欧那边的口音……要租吗？”

　　南欧的口音？

　　迪恩心想那应该和维蒂尼没关系。

　　于是他对妈妈说：

　　“租吧租吧，房子如果不住人的话，是会坏掉的。”

　　挂了电话，刚才在开车的波顿问他：“你为什么不把房子卖掉？”

　　“我以后还是会回纽卡斯尔的。”

　　“为什么？伦敦不好吗？”

　　桑尼·迪恩看着挡风玻璃前方的路说：“伦敦很好，理查德。但我从小在泰恩河畔长大，我是纽卡斯尔人。”

　　※※※

　　布鲁诺·菲格罗亚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左右环顾，手里还拿着手机，正给他的球员米格尔·里贝罗打电话：

　　“老实说，米格尔，这套房子我不是很满意，因为它太大了。总共两层，有五间套房，还有两个面积不小的院子。你一个人住用不着这么大的房子……要不我们还是在纽卡斯尔的市区里找吧？那里有不少高档公寓，也更热闹更繁华……”

　　电话那头的里贝罗打断了自己经纪人的话：“可是泰恩的训练基地在诺森伯兰，如果我住在纽卡斯尔市区里，那每天我要都要开很远的车去训练。而且我来泰恩是为了和王一起并肩战斗，创造伟大事业的。更热闹更繁华的市区和我有什么关系？不，布鲁诺，我就要住在诺森伯兰，我想要距离足球更近一些。至于房子大，那不是问题，难道这么大的房子和院子还需要我来打理吗？”

　　“那倒是不用……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那我就和房产经纪签合同了。”

　　“我坚持！只要离足球足够近！你让我住在石头宫殿里我都愿意！”里贝罗在电话那边坚定且大声地表态。

　　挂掉电话，菲格罗亚把目光投向邻居家。

　　两家的后院紧挨着，中间隔了一堵并不算太高的墙，但不用担心隐私问题。

　　因为双方的院子都非常大，从这里望过去，对面的楼可能在五六十米开外了。

　　他眯起眼睛，好像看见隔壁邻居家的院子草坪中散落着几个闪光点。

　　出于好奇，他重新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切到长焦镜头，对准了那几个闪光点。

　　然后有些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几个足球！

　　考虑到泰恩的训练基地诺森伯兰足球城就在这个小镇上，这里住有不少泰恩的球员，莫非这隔壁就住了一位？

　　要真是未来队友就住在隔壁的话……那这套房子倒是不错的选择了，也许可以帮助里贝罗更好的融入新球队。

　　想到这里菲格罗亚不再犹豫，转身回屋，准备去和等着他的房产经纪人签合同租下这套房子了。

　　泰恩俱乐部和米兰城俱乐部的谈判已经接近完成，在里贝罗表达了强烈意愿后，米兰城还是尊重了球员的个人选择。

　　只要两家俱乐部能够谈妥，那么剩下的个人条款就完全不成问题。

　　毕竟里贝罗一听说可以和王烈在一起踢球，就什么都不顾了……

　　为了减少里贝罗在这边适应的时间，他这个经纪人就必须提前来这里搞定租房事宜。这样等泰恩和米兰城官宣转会完成，里贝罗就可以直接住在诺森伯兰，而不用先去纽卡斯尔市区里的酒店里过渡一个月。

　　眼看一切工作都将尘埃落定，菲格罗亚却依然不敢确定里贝罗的这次选择是否正确。

　　放着意甲冠军的有力争夺者米兰城的主力地位不要，跑来泰恩这支欧冠新军……外界都认为里贝罗做出了一个错误的职业规划。

　　作为他的经纪人，菲格罗亚其实也不看好。

　　但话又说回来了，谁叫泰恩给的太多呢？

　　在非自由转会的情况下，还能给他们五千万欧元的签字费，只能说那些头顶上裹块布的人的钱真不愧是从地里冒出来的，拿钱不当钱，就是玩儿！

　　他现在算是理解为什么之前这支球队在英格兰足坛的名声那么差了。

　　这么玩儿，谁他妈受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