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再见，泰恩男孩

　　威顿希尔的主场低地球场里欢声雷动。

　　看台上的主队球迷们纷纷高呼：“泰恩！泰恩！泰恩！”

　　如果不看他们身上穿的球衣，搞不好被人误以为是泰恩球迷……

　　但其实他们都是如假包换的威顿希尔球迷。

　　让他们如此高兴的原因只有一个——泰恩客场3:0领先肯辛顿！

　　与此同时低地球场的记分牌上显示着威顿希尔和布莱顿白山的实时比分：

　　2:1

　　威顿希尔领先。

　　这两个比分意味着威顿希尔现在的联赛排名将从之前的第八名，一跃升至第六名，从无缘欧战到直接拿到欧联杯参赛资格！

　　威顿希尔并不奢求去打什么欧冠，只要能参加欧联杯，他们就很高兴了。

　　拿到欧联杯资格，甚至可以算是超额完成任务——在本赛季开始之前，威顿希尔俱乐部官方都没有把获得欧联杯资格算在赛季目标里。

　　如今这样完全是意外之喜。

　　威顿希尔球迷们当然得要好好感谢泰恩。

　　这个时候，他们就不会去想如果当初他们在主场赢了泰恩，那么现在是不是去争夺欧冠资格的就是他们这件事情。

　　不过泰恩三球领先的消息传过来的时机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布莱顿白山拿球进攻……

　　以现在的比分威顿希尔是成为了联赛第六。

　　但是原本比他们多一分排在第七的布莱顿白山却跌到了第九。

　　本来还有欧协联的参赛机会，现在彻底无缘欧战。

　　布莱顿白山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啊！

　　之前通过努力，他们从落后两球变成了落后一球。

　　只落后一个球，那当然是要努力扳平比分，然后再逆转反超！

　　于是当看台上的威顿希尔球迷们为泰恩3:0领先肯辛顿而欢呼的时候，布莱顿白山却抓住了威顿希尔球员们分心的机会，突然加速，打到了威顿希尔的三十米区域！

　　“机会！”

　　在威顿希尔禁区前沿拿球的布莱顿白山中场球员杰米·唐纳利趁乱把足球挑起来，传向威顿希尔防线的身后空当！

　　在那里，布莱顿白山的前锋米尔顿·格里尼奇从威顿希尔的防线中杀出！

　　威顿希尔球迷们的欢呼声变成了惊呼和尖叫。

　　大多数威顿希尔的球员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却无能为力。

　　格里尼奇已经开始调整步伐，准备直接射门。

　　却看见在威顿希尔的防线里，有一道瘦高的身影突然后撤步，然后转身起跳！

　　“冯！”

　　冯启元在转身的同时抡起左脚，同时右脚蹬地！

　　整个人就在空中完成了转身，他的左脚从下面抡起来，划出一道圆弧线，脚尖蹭中了空中的足球！

　　足球被他这么一蹭，就和跑到后点准备直接射门的米尔顿·格里尼奇擦肩而过……最终飞出底线！

　　他的射门动作都做到一半了，只能硬生生收住，否则一脚踢空可能会让他直接拉伤肌肉和膝盖韧带！

　　“冯！关键的解围！他挽救了威顿希尔！”

　　“很明显在这个时候，只有他保持了比赛的专注！没有受到场外因素的影响！”

　　在空中完成高难度解围的冯启元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然后他很快就被门将大卫·本纳特扑上去抱住了：“你没事儿吧，冯？！”

　　冯启元龇牙咧嘴：“我没事儿，但你再压着我一会儿，我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儿了……”

　　本纳特反应过来，这才从他身上起来，同时将他拉起，大笑着用力拍了拍他：“哈！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多亏了你！”

　　其他队友们也纷纷上来和冯启元拥抱、击掌，感谢他做出的关键防守。

　　此时低地球场的看台上再次响起欢呼。

　　但这次可不是给泰恩的，而是送给冯启元！

　　在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冯启元脸上带着微笑。

　　他现在才有空为王哥感到高兴。

　　从刚才的欢呼声中可以得知，王哥那边应该是3:0领先肯辛顿了——这场比赛看台上的威顿希尔球迷们一共突然欢呼三次，每次一个进球，那就是三球领先。

　　他想起王哥和自己的约定。

　　世界杯。

　　现在王哥用带领泰恩这支保级球队打进欧冠，证明了那个约定的严肃性。

　　自己也得证明他没有辜负王哥的期望，自己也在认真履行约定。

　　而这个解围就是其中一个证明。

　　更大的证明则是保证球队拿到下赛季欧联杯资格，以及在下赛季的欧联杯中表现出色。

　　※※※

　　威顿希尔的主场低地球场欢声雷动。

　　与此同时，在索福联的主场红石球场，就安静了很多。

　　尽管在此之前的几分钟前，索福联又进了个球，将比分扩大成了2:0。

　　当时他们还欢呼来着。

　　结果刚刚欢呼完没几分钟，就听说泰恩客场3:0领先肯辛顿的消息……

　　这个时候索福联球迷们都已经有些麻了。

　　只要泰恩击败肯辛顿，哪怕是一球小胜，索福联这场比赛的胜利都没有意义——除非他能一场比赛赢四十个球。

　　所以索福联的球迷们也不嘘泰恩了——嘘不嘘的，其实都没什么用。

　　林德赛双手插兜站在场边一动不动，像是尊雕塑。

　　他知道大势已去，这个赛季索福联依然无缘欧冠。

　　对于索福联这样的顶级豪门来说，连续四个赛季无缘欧冠，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其实他内心已经有所预感——不管本赛季最后一场比赛，足总杯决赛是什么结果，搞不好自己在索福联的执教生涯就到此结束了……

　　虽然俱乐部总经理乔纳森·霍尔先生从来没有对他这么表示过，可他能猜的出来。

　　毕竟这段时间外界也一直都有关于索福联寻找主帅的传闻。

　　他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霍尔先生其实并不信任自己。

　　而自己也确实没有拿出什么能够让他信任自己的表现来。

　　虽然他在率队在主场赢下了欧联杯半决赛，但毕竟没有成功进入欧联杯决赛。

　　虽然他在执教球队之后稳住了球队下滑的颓势，带领球队在联赛中取得了连胜，可终归是没有拿到欧冠资格……

　　怨不得别人啊！

　　不过林德赛已经决定了，如果霍尔先生真的不给他一线队主教练的合同，那他也不会继续留在索福联。

　　他不会再做回一线队助理教练，帮助新任主帅熟悉队伍。也不会去青年队当梯队主教练，或者主管……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无比熟悉的环境，去一片新天地，尝试以主教练的身份开始自己的教练职业生涯。

　　就像萨姆·麦克尼尔那样。

　　或许自己也会遇到一支适合自己的球队、适合自己的一批球员。

　　不过可能遇不到适合自己的‘ChinaWang’了……

　　毕竟ChinaWang只有一个。

　　※※※

　　塞萨尔·瓦罗叹了口气。

　　萨姆·麦克尼尔瞥了一眼身边的助理教练：“为什么要叹气？我们现在可是三球领先啊……”

　　瓦罗又叹了口气：“看着他们三个配合默契，然后一想到下赛季迪恩不在队伍中，我就想叹气。多好的锋线组合啊，好不容易磨合好了，结果只能用半个赛季都不到……”

　　“这就是足球，塞萨尔，总有人来，也总得有人走。我们现在应该考虑让谁来接替迪恩，或者说如果我们找不到第二个迪恩，要怎么改变战术……”

　　听见麦克尼尔这么说，瓦罗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得去转会市场上找到合适的人选……”

　　“反正我们本来也要去转会市场上大买特买。打进欧冠之后，我们不可能还指望这套阵容包打天下。”麦克尼尔说，“我们几乎在所有位置上都需要增强。这个夏天，福斯特应该会很忙。”

　　塞萨尔·瓦罗说道：“所以我叹气呢，萨姆。那么多新球员的加入，球队的磨合是个大问题……老实说，我只希望我们第一次参加欧冠，不要太过影响联赛中的表现。我可不希望我们欧冠打进淘汰赛，然后联赛中降了级……”

　　“不至于的，塞萨尔。只要我们的阵容厚度足够……磨合确实是个问题，但这也是我们工作的意义和价值。”麦克尼尔对未来，并没有像瓦罗那么多担忧。“况且，我们可以充分发挥王的个人魅力。”

　　“什么意思？”

　　麦克尼尔微笑道：“你没发现自从王来了之后，原本心思各异的‘雇佣兵’们都团结起来了吗？脾气暴躁的维蒂尼找到了自己要奋斗的目标，而原本让我们头痛，甚至想要放弃的迪恩也打出了最近几年难得的高光表现。你觉得这些改变都和谁有关？”

　　“当然是王……”

　　“没错。所以为什么我们新买入的球员不会受到王的影响呢？或者换句话说，我们为什么不在引援的时候，就把新援们对王的喜爱、崇拜都考虑进去呢？”

　　瓦罗恍然大悟，随后调侃道：“难道你要和每一个打算加盟球队的球员打电话，询问他们对王的看法？”

　　“那倒也不至于。但我会要求福斯特的团队对每一个引援目标做背景调查，看看他们在社交媒体上的留言。如果是很明显表达过对王的厌恶，那我们就不能考虑，或者谨慎考虑，列为迫不得已的目标，备选中的备选。我们没必要花钱买人来王干架，就像天空并不需要两个太阳。”

　　麦克尼尔竖起食指，指向天空。

　　瓦罗条件反射地仰头望，五月最后一天的下午，伦敦天空晴朗，但温度不低。

　　只有一个太阳都这么热，要是再来一个太阳……那人类就没办法生存了。

　　※※※

　　迪恩的进球让泰恩三球领先的同时，也打掉了肯辛顿的士气。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下赛季无缘欧战的现实，也得承认，想要在落后泰恩三个球的情况下，连追三球或者是四球，反败为胜，几乎是不可能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留给肯辛顿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这场比赛其实已经失去了悬念和意义。

　　第七十八分钟时，麦克尼尔决定换下桑尼·迪恩。

　　他因为在这场比赛表现的格外活跃，体能消耗也更大，在进球之后的表现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积极了。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但不是麦克尼尔决定换下他的关键原因。

　　关键原因是麦克尼尔要给迪恩一个单独的告别。

　　虽然这是在客场，可因为这场比赛意义非凡，所以还是有很多泰恩球迷来到了现场。

　　麦克尼尔希望能够给迪恩一个对泰恩球迷们单独告别的机会。

　　于是趁着一次死球的机会，第四官员在场边举起换人的牌子。

　　10号，桑尼·迪恩下。

　　17号，汤米·比金斯上。

　　“麦克尼尔换下了迪恩！这是迪恩代表泰恩的最后时刻！因为已经和肯辛顿提前签约，下赛季他将成为肯辛顿的球员……”

　　解说员康纳·考利见状说道。

　　“本场比赛迪恩的表现非常出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在他下赛季新东家面前，想要好好表现一下自己。两个助攻，一个进球，迪恩参与了泰恩本场比赛全部进球。这也是他本赛季表现最好的一场比赛……”

　　在场上的迪恩看见场边的牌子，知道属于自己的“泰恩时间”结束了。

　　于是他转身往场下走。

　　刚刚转身就被王烈给叫住了：“迪恩！”

　　这一声一下子就让迪恩有种穿越的恍惚感，仿佛这个人转会来到泰恩的第一天，在训练场上的咆哮一直回荡到了如今。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幻听。

　　他回头看去，就见王烈对他竖起个大拇指。

　　尽管什么都没说，迪恩却知道王烈的意思。

　　于是他回了个微笑。

　　※※※

　　“迪恩被换下了……”

　　矿工酒吧里，有人看见这一幕说道。

　　他说了一句废话。

　　但没有一个人吐槽，反而还有人和他一样：“是啊，他被换下了。”

　　说这话的是老板哈里·柯林斯。

　　“唉……”瑞安长叹一声，“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在这里退役的……”

　　没有人再说话，都只是仰头看着电视机屏幕。

　　屏幕中是迪恩的特写镜头。

　　他脸上带着微笑，将原本扎在裤腰里的上衣扯出来，以一种放松的形象走向场边。

　　电视解说康纳·考利正在说：

　　“……我知道有很多泰恩球迷们此时此刻肯定正在黯然神伤。毕竟眼前这个小伙子，曾经承载了他们全部的希望和祝福。当他被曝出已经提前和肯辛顿签时，不知道有多少泰恩球迷们咒骂他，甚至都不想再看见他。但现在……肯定有很多泰恩球迷舍不得他的离开。命运无常，这就是足球……”

　　接着转播画面一转，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看台上那些泰恩球迷们。

　　矿工酒吧里的球迷们看见了自己的老熟人们，唐林也看见了自己的房东。

　　乔恩·伯格站在罗比·迪克西、西奥·柯林斯旁边，手里举着那张标语。

　　上面写着那句他们熟悉的话：

　　“Goodbye，TYNE'sBoy”

　　就着这个画面，康纳·考利说：

　　“再见，泰恩的孩子。我想这就是泰恩球迷们对桑尼·迪恩最好的道别。尽管中间有争吵，有矛盾，可是真的到了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为了这一句……”

　　画面中的伯格举着标语，同时嘴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不，不是念叨，而是在唱。

　　不只是他，他身边的罗比·迪克西、西奥·柯林斯，以及其他泰恩球迷们，都在唱。

　　只可惜这不是他们的主场，所以他们听不清楚电视中的泰恩球迷们在唱什么。

　　可没有关系。

　　因为电视机前的人们也开始跟着唱。

　　就连唐林也在唱。

　　唱着那首他听都听会了的歌。

　　“……伦敦高楼林立，利物浦汽笛声咽，还有曼彻斯特，车水马龙的曼彻斯特……当我独自走在这些城市时，我心中思念的，唯有泰恩河畔的纽卡斯尔——”

　　※※※

　　即将走到场边和队友击掌交接的迪恩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客队球迷聚集的看台那边。

　　虽然听的不是很清晰，但他确实是听见了。

　　断断续续的旋律和隐隐约约的歌词，被花园球场上空的风，送到了他耳畔。

　　于是他转身向那里挥手，像是告别。

　　那歌声仿佛又大了一些。

　　他听到了，也听清了。

　　“……泰恩河啊，泰恩河，奔流不息的泰恩河……还有那林立的烟囱，和炉膛中跳动的火……这是我的家乡纽卡斯尔——！泰恩河畔的纽卡斯尔——！”

　　迪恩最初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后来他发现其他人也在扭头看向那边，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听见了歌声。

　　因为不只是自己，这座球场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数千名泰恩球迷们，制造出了比数万肯辛顿球迷们都更大的声音。

　　但或许是因为肯辛顿球迷们此时此刻都保持了沉默，没有打扰这位即将来到他们球队的球员，和他母队的告别仪式。

　　“伦敦、利物浦、曼彻斯特，和莱斯特……我不属于这里，我永远都不属于这里……我的家乡是纽卡斯尔——！泰恩河畔的纽卡斯尔——！！”（注1）

　　歌声中，迪恩终于走到边线前，和汤米·比金斯击掌、拥抱，下场。

　　麦克尼尔接住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抱住他，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客队看台上，大合唱终于结束，罗比·迪克西长吸一口气，向着泰恩替补席的方向大声喊道：

　　“桑尼——！！别忘了泰恩！别忘了纽卡斯尔！！”

　　※※※

　　注1：《泰恩河畔的纽卡斯尔》其实是这座城市的全名，现实里也没有这首歌曲，书中出现的这首歌是我自己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