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现实的口味

    莱特最终没能敌过柜台小哥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又买了将近一万比索的各种药水和小型道具，储物腰带几近装满。从公会离开一直到了霍达克城堡，莱特的脸色一直硬邦邦的，而蒂娜则是不时捂嘴，强忍着笑意。


    “这就是女伯爵的堡垒了？”


    站在小山坡上，莱特眺望着脚下的城堡庄园，鹰眼术俯瞰之下一切细节尽在眼底。有些年头没有修整的城堡，岩墙上都爬满了攀沿植物，地上都是半人多高的长草，不时有些晃动，草间闪过一些动物的身影。


    “好漂亮的城堡。可惜荒废了。”


    虽然没有鹰眼术，但大概也能看出轮廓，蒂娜赞叹着城堡的建设者，又感慨它的衰落。


    “是啊，好可惜。为什么也没有人来重新居住呢？”


    莱特疑问道。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住得起！”


    龙胖子自从冒险公会出来后就一直奇怪沉默着，除了指示了这个小山坡之外，直到这个时候才发声。


    “诶？这是什么意思？买下这里会很贵吗？”


    莱特还是没抓住重点。


    “买下城堡本身对帝都有钱人来说没什么，甚至城堡的维护费用也没什么。真正麻烦的是怎么才能够平平安安地住下去。”


    龙胖子指点着自己的呆萌宿主。


    “人类城市的安全圈是很有限的，就算是帝都这样的大城市，大概只能保障城外五十公里左右的绝对安全，艾米拉这样的小城市就更别说了，出了这个范围外，无论是村庄还是城堡就只能安全自负了。帝都虽然有巡查骑兵，但兵力有限是不可能全年无休地照顾到每一个地方。


    所以冒险者才会有饭吃，日常打扫繁殖出来的野兽怪物，维护这些城市圈外的安全平衡才是你们任务来源的基础。”


    “原来如此。说起来我们村子也是每年都要组织猎户和强壮的男人去打扫周围的森林，每过几年还要委托冒险者大清扫一次。我还一直以为只有我们森林边的乡下小村子会这样呢。”


    莱特恍然大悟说道。


    “艾斯兰德大陆是诸族共存的所在，人类自称为大陆主人，地图画得好看，实际上除了城市周边和主要道路之外，其他大块的区域都是动物和怪物的地盘。所以国王大人才不吝啬给贵族封地，你有本事立足就尽管去好了，不要忘记交税就行。”


    龙胖子当初可是看了很多的中世纪落伍欧洲的黑资料，也不管是真是假放在背景下合理不合理，闭眼睛就往上扔，起码现在看来也还没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个伯爵夫人的城堡我也曾经听过一些传闻。”


    蒂娜来到莱特身边，小声说着。


    “听说夫人死后没了继承人，很多贵族都看中了这座城堡，还吵闹过一阵子，但不知为什么最后谁也没到手，就这样荒废了。不过倒也没听说有什么强大的怪物占据了这里。”


    莱特点点头，脑中的声音突然又开始最近日常的特训了。


    “告诉我，你的鹰眼术看到了什么？”


    “中等规模的返古式堡垒，主建材为石料，占地约为直径一公里的不规则圆形。最外圈有两人高的石墙，墙上栽种了毒荆棘和毒麻藤作为防御，墙内有战斗人员用的木质站台；外墙到城堡之间还有一圈不规则的隐藏沟壑，可以埋伏人员；城堡本身三层结构，一主一副双主体，较低的塔楼具备魔法塔的特征；除主堡外还有一栋独立建筑，我看到了附属的马圈和瞭望台，应该是类似兵营的地方；主建筑前后都有花园和菜园，我看到三口井，水源应为地下水。”


    三个月初级战术的训练，莱特已经能快速地识别大多数的战斗资源。


    “这样规模的城堡和兵营，可以容纳多少战斗人员，主要抵抗对象是什么？”


    龙胖子接着发问。


    “常规四百士兵，极限八百士兵，马圈规模可以养殖30匹左右的战马，应对袭击应该是……没有特定的针对对象吧？”


    莱特挠挠头，好像一个答不出题目的学生。


    “那我让你选择这个小山坡有何用意？”


    “可以俯瞰整个城堡，了解它的战斗资源布局，进行战术训练。”


    莱特一本正经说道。


    “所以说为什么你检定不出智慧术，看脚下，左边脚下啦。对，就是那块石头，搬开了后面有条密道，直通伯爵夫人卧室！”


    龙胖子帅不到三分钟便露出了原形，从一本正经的特训教官变成了满心猥琐捡便宜的小市民。


    莱特依言照做，果然看到了一条只能一人通行的狭小密道。


    “哇，莱特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条通道的？”


    蒂娜惊奇问道。


    “你就告诉她，你得到了智慧之神的神谕，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龙胖子嚣张叫着。


    莱特脸一红，终究没龙胖子那么厚的脸皮，只能支吾几句自己从城堡布局猜测一二，没想到真能猜中，侥幸而已。


    虽然莱特说是侥幸，蒂娜仍是一脸崇拜的模样。莱特越发窘迫，连忙带头钻进了密道。


    这密道看得出来当年是精心修建的，荒废了这么多年，行进在其中仍然没有感到憋气，可见通风系统做得十分到位。莱特当先左手举着蒂娜的手杖，太阳晶石照得身前一片通明，比自己以往廉价的夜行石好太多了。


    “龙大叔，这里不会是有什么宝藏吧？”


    相处也有几个月了，莱特对龙胖子可以说是相当了解了。这位智慧神大人通常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特别积极。


    “哼！”


    龙胖子冷哼一声，来了个傲娇式地默认，随即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其实这几个月以来龙胖子一直在反思这个问题，即怎样才能切实落地的躺成龙傲天。


    单单了解宝藏分布其实并不足以将宝藏到手。举例来说，全大陆都知道天使联盟有半套就在凯瑟琳女王身上，你去谋夺试试？又或者库彻斯特身上肯定也有橙装，你去爆个看看？又或是像很多著名龙穴甚至龙之国这种地方也是明眼的宝藏，但只有活腻了的人才会想去谋夺。


    次之的话，一些剧情式的宝藏，比如米兰德商行里那块恶魔水晶，也是不亚于橙装的存在。问题那种东西就算不计恶魔的存在，在拍卖月度小会上也是前十的压轴货，无论想要用人情抢先一步下手，或是在拍卖会上直接出价捡漏，那也是不小的准备工程。写书的时候可以大笔一挥随便乱编，真个到了要自己制定计划硬上的当口，龙胖子却又有些发虚了。


    最后的话，就是那些真的完全白送白捡的宝藏了。譬如商店里随便买条灰装也能变橙装之类。但这样的剧情只用在小说一开始的阶段，换句话说能白捡的已经被龙傲天捡光了，剩下的全都是硬骨头了。加之整个故事剧情因为莱特介入已经有了很大改变，比如乌云城领主反迹败露这一段在自己小说里就根本不存在过，自己也得好生考虑之后怎样才能尽可能地不让故事脱离掌控太多。这也是龙胖子放任莱特这三个月瞎磨蹭而没有催促他立马进京的原因。


    “你觉得玫瑰公主这个人怎么样？”


    龙胖子决定先从这个问题入手。


    “公主很好啊，很漂亮。”


    深具公主情结的莱特立马回答道。


    “不是问你，是让你问女杀手。”


    龙胖子不耐说道。


    “哦，蒂娜，你觉得玫瑰公主怎么样？”


    莱特老实地转达了脑中智慧神大人的问话。


    “玫瑰公主……”


    蒂娜闻言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了下去。


    “在帝都的时候，我也偶尔听牧师们谈起这位二公主，但似乎大家的评价不是很高。因为玫瑰公主对于圣神好像不是那么虔诚，虽然也有教名也参与日常的祷告，但总显得有些应酬敷衍的感觉。相比起她，牧师们对于两位王子的评价就高多了，说王子们在推进教义的传播方面非常卖力，也在很多地方为教廷的项目进行了捐款，总之更喜欢王子多一些。”


    “诶？是这样吗？”


    莱特小小惊讶了一下，不过回想起来，几次看到公主时确实都有些“不那么牧师”的感觉，第二次的时候甚至穿着睡衣**胸膛就冲了进来，不过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啦。


    “不过我个人的话，倒是不那么觉得。”


    蒂娜突然话风一转。


    “玫瑰公主也做了很多好事啊。比如帮助教会筹办了帝都的圣光孤儿院，还有对教会关于定期无偿诊治穷苦人的活动捐款，总之也是帮助了很多人。虽然她是有些看上去不太好亲近，但不代表就不是好人啊。况且，对圣神的虔诚这种事，本来就是要我们去启发她的，怎么能因为她不够虔诚就认为是她的不对？”


    “诶，是这样吗？”


    莱特又第二次重复了同样的话。


    “啧啧，果然如此~”


    龙胖子一副一切尽在国军掌握的模样。


    “什么如此？”


    莱特问道。


    “权力之争啦！”


    龙胖子知道以莱特的迟钝嗅觉，是绝对闻不出这里面的异味的。


    “你知道华斯特在教廷圣约盟国里有个难听的外号叫野蛮人里的文明人吗？因为比起教廷和贵族对于血统和习俗的重视程度，华斯特更偏像北方的野蛮人一样，有靠能力上位的传统。这个国度到现在，有一半的王位继承者是非顺位继承的，所以被其他国家讥讽只是披了一件文明外衣，骨子里仍然野蛮。”


    “这么说，玫瑰公主想当女王？”


    莱特这次是大惊了。


    “有何不可？你对女王有偏见吗？大陆第一骑士王凯瑟琳女王了解一下。”


    龙胖子对宿主的大惊小怪嗤之以鼻。


    “倒，倒也不是……”


    莱特内心多少确实有些失望。毕竟他心目中的公主都是被恶魔或巨龙抓走，等着骑士去救的那种模式。


    “总之，玫瑰公主虽然继承顺位不高，但在华斯特这里并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劣势。话虽如此，也不是说就会变成优势，所以她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做出更多的实绩。两位王子都在巴结教廷，间接也等于是将传统贵族圈画入了自己的票仓，玫瑰公主想要取胜，必然要拓新血。以你的乡巴佬出身，玫瑰公主是唯一的选择。”


    “……”


    世界好像越来越复杂，莱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要在王子和公主之间做出选择。


    “少年，这就是现实。和吟游诗人口中的故事不同之处在于，现实不需要满足你的口味。”


    龙胖子悠悠说道。


    “莱特先生，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莱特沉浸在“新世界”的震撼中，思想一时走神，竟然是身后的蒂娜先发现了危情。


    莱特连忙收拢精神，仔细聆听，远处通道黑暗中，无数细碎声音好像流水一样对着这边冲了过来。


    “蒂娜小心。”


    莱特招呼一声将手杖递给身后人，自己从腰带里掏出夜行石用力投了出去。


    在这个漆黑无光的隧道里，纵然只是廉价的朦胧之光也显得如此耀目，照耀之下只见无数巴掌大小的甲壳虫仿佛地毯般涌了过来。


    “啊——”


    女人天性都是怕虫的，蒂娜已经算好的只是低低尖叫了一声。


    “大叔，现在该怎么办？”


    莱特也没应对过这么多的虫子，连忙向无所不能的神大人求助。


    “金甲虫？这些是亡灵墓穴中常见的伴生虫子，特别是有木乃伊的地方特别多。弱点是怕火。”


    龙胖子似乎对虫子们的出现并不意外，语气波澜不惊地指点着。


    莱特哪里有功夫去计较脑中人的语气，左手往地上虚按，契约法阵闪现光芒，魔宠班尼出现在了通道之中。


    “班尼，上！”


    莱特手一指，三个月时间已经从小狼长成大狼的班尼低低咆哮一声扑了出去，土黄色的毛皮上泛起了一圈火焰的光芒，甫一接触，最当头的金甲虫好像沾火的棉花一样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火狼一般的班尼在虫子堆里纵横无双，没有一只虫子能近它身就全被烧成了焦炭。纵然班尼的这个献祭光环等级很低甚至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但这些虫子个体本身也就非常孱弱，如此火环已经足够应付。


    虫子们好像敢死队一样地冲锋了一阵，随即发现可能无论死多少也推不下这头狼，当即转换矛头直接向着莱特和蒂娜冲了过来。


    班尼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危险，纵跃中在通道里好像螺旋一般前进着，洞顶洞壁上无数甲虫变成虫尸落了下来。但班尼终究只有普通成狼大小，光环范围有限，还是有无数的金甲虫踩着同伴的尸体冲到了莱特两人的面前。


    “蒂娜，圣壁。”


    “啊，是，是的！”


    “伟岸的圣神，请赐下光明的屏障，阻挡黑暗的浪潮。”


    随着祈祷，蒂娜手中的手杖上教廷圣纹也亮了起来，一道半透明金色的墙壁出现在莱特面前，金甲虫堆积，瞬间爬满了整面圣壁。无数啃咬声密密麻麻响成一片，令人浑身发麻。


    “莱特先生，这个神术是我刚刚才得蒙神授的，恐怕不能支持太长时间。”


    蒂娜强忍浑身的不适，努力说道。


    不用等到圣壁消失，这个从泥土中挖出、加固的通道本身就充满了缝隙。很快的，零零散散的金甲虫还是沿着墙壁的裂缝钻到了圣壁的这边。


    “小子，好久没教你秘技了，今天就再教你一招烈火剑法！”


    “大叔，你再不快点我们都没命了！”


    莱特笨拙地用重剑去戳一个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金甲虫，效果可想而知。


    “哼，急什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好！”


    莱特突然从腰带里摸出一瓶炽火胶砸在了大剑上，火石一灿顿时好像高举了一个巨大的火把。


    “烈火剑法！”


    充满了中二气息的大叫声中，莱特朝着越来越多的金甲虫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