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我们全都要

    领主府内，深更半夜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在所难免，甚至于连玫瑰公主都受到惊动，从刚刚倒下的床上又爬了起来，随便披了单衣便直奔大厅而来。


    公主这般衣冠不整出现人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几个仆女本能反应就要把在场那些还傻愣愣发呆的臭男人——对，特别就是那个眼睛都发直的乡巴佬臭小子赶出房去，玫瑰公主却是一摆手，没有计较众人失态，反倒是把所有仆人给赶出了门。


    “小子，我建议你眼睛要不就往左右偏九十度，要不就往上下偏九十度。你再盯着公主殿下的胸脯看，我怕你就要去当无头骑士了！”


    龙胖子其实自己也对那半露的酥胸看了个饱，但不妨碍他毫无节操地吐槽自己的宿主。


    “啊啊啊……”


    莱特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脸涨得通红连忙低头，那动作恨不得把头插到地里去。


    “啧啧啧，我说女杀手的胸也不比公主的小，不对，明明是更大些，平日里也不不见你看得那么聚精会神！果然有公主模板的就是不一样，是不是有种多看两眼就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借刀杀人的计划失败，龙胖子倒是也懊恼了几秒钟，但以他的个性哪里会端着什么事情不放，早就抱怀着阿Q心理把这一切当成了更好的变化，这才有闲心来逗弄宿主。


    “才，才不是呢！你别乱说，我有珍妮了。”


    莱特慌慌张张辩解着。龙胖子如何会轻易放过这个把柄？正要继续追击，那边玫瑰公主却是开口说话了。


    “库彻斯特大师，请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殿下先是微微向贤者大人行了一礼，这才又披上了贴身女仆递上的衣服，看上去稍微得体了些。


    “公主殿下，来犯者是占迪王国法王希普阁下的制下大法师。”


    库彻斯特也微微颔首还礼，手指点了点莱特的冒险小队。


    “我到的时候已经比较混乱了，波坎特阁下和我的学生受伤不轻都被在治疗中，当时具体的情况恐怕只能先问这几个年轻人了。”


    玫瑰公主将目光转向莱特等人，虽未开口，等待解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小队伍里老骑士因为醉酒还在角落里被扔着微微打鼾，蒂娜和米兰德却是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莱特，好像默认他是队伍的领导。


    玫瑰公主稍稍有些讶异。在她看来蒂娜作为一个一看就知道资深的神职人员，应该是有相当的领导力才对，就算是因为女性天性比较谦让，米兰德也是看得出来的资深冒险者，总之怎也轮不到——没有贬义的意思，但确实比较乡巴佬的莱特出头。


    脑中虽如此想，但也不会无聊得表达出来，玫瑰公主静待着莱特的解释。


    稍稍尴尬了几秒，莱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一口气连标点符号都不打的将自己所看所听到的一切经过一字不漏地讲了出来，就连两人最初关于不知三角还是四角恋的对话都没稍加掩饰，甚至还模仿了两人的语气和动作，可以说是非常耿直地复述了。


    玫瑰公主也想不到这人竟然这么……这么……朴实？一时脸上也有些发红。


    “呵呵，辛苦小友了。”


    库彻斯特笑眯眯捏着胡子打了一个圆场，莱特懵懂没留神，龙胖子却是没有听漏对方称呼的改变。库彻斯特可不是像莱特这种说话做事没什么心思的人，人家就算眨个眼皮都有一百个意思在里边，称呼改作了“小友”，这里面又蕴含了多少门道？


    龙胖子在费力揣摩着大法师的心思，玫瑰公主已经从微窘的境地里解困了出来，点点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总结道。


    “这么说来的话，大法师似乎只是冲着龙傲天来的，更好像只是想将他带走。”


    仔细分析一番，发现很大可能真的只是个人恩怨，公主稍稍松了一口气。华斯特王国是圣神教立国，与法师国度的占迪本来在根源上就是敌对，法牧战争都打了好几次了。如果这次真是占迪参与了双向门事件，那问题可能就是几个国家阴谋勾结起来要搞大动作了，万幸不是。


    “原来是这样，真是辛苦各位了。还请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玫瑰公主说着话，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了小腹前。按贵族礼仪，那就是各位跪安的意思了。


    “公主还请早点休息，明天回帝都还要向王复命。”


    库彻斯特起身微微弓腰，玫瑰公主又点了点头这便离开了。


    “公主……不去看看龙傲天他们吗？”


    虽然很想问出这句话，但莱特毕竟也不是真傻，强自忍了下来只是向脑中的“神明”求教着。


    “你都叫她公主了，还问这么傻的问题。”


    龙胖子鄙夷地说道。


    “区区一个魔法学徒因为私怨被人打伤，何德何能能劳动公主大驾去深夜探望？莫不是两人私底下有什么私情？公主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龙傲天好歹也曾救过公主的性命，她去看一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莱特愤愤不平说道。


    “龙傲天是帝都魔法学院的学生，本来就有义务救援公主。救了是本分，不救才是大罪。况且你知道多少眼睛盯着这位公主大人，真拿来做话柄时候你就会发现我已经是在挑着好听的说了。”


    龙胖子淡淡说道。


    “那，那也该去看看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莱特显然没记住波坎特少爷的名字，只能用“那个”来代指。


    “不是说了吗，公主的行为举止就是让人看的。不该去的不去是有意思表达，该去的不去也是要表达意思啊。”


    龙胖子说的好像绕口令。


    “公主……她对那个谁的婚约不满意？”


    莱特这次脑子转得特别快，龙胖子都大吃了一惊。


    “这个……珍妮，其实也做过差不多的事情。”


    莱特做了个挠头的姿势，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原来是过来人，难怪有经验，龙胖子顿时释然了。


    “莱特先生，我们也可以离开了吧？”


    蒂娜凑了过来，小声说着。刚才她倒是好心想一起帮忙去治疗，被领主府的牧师们毫不客气地赶了出来，现在可是有些神伤。


    蒂娜虽然说的小声，但如何能瞒得过库彻斯特的耳朵？当即笑着说道。


    “现在都这么晚了，何况你们也救助了老朽的学生，我就是再不通人情也没理由还让你们回去吧？今晚就歇在领主府吧。听说你们也要回帝都，本来应该可以捎你们一程的，但明天老朽便要与公主同行，就有些不便了。不过我会吩咐双向门的法师，到时候不会给你们收费的。”


    库彻斯特笑着又开了一个小玩笑。


    “这个不太……”


    莱特有些喏喏地想要拒绝，龙胖子却已经抢先发声了。


    “恭谨不如从命。何况，你也得去看看那个龙傲天吧，不然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这个……好吧。那就多谢……大师了。”


    莱特终于点头说道。称呼一个魔法师为大师，对他来说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莱特和蒂娜留下吧，这两天发生了许多事家里也担心，我还是回家一趟比较好，顺便把这家伙送回去。”


    米兰德站了起来，指了指还在宿醉的老骑士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留了。请自便。”


    库彻斯特点点头，说道。


    米兰德来到莱特身边，伸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拳，笑了笑。


    “你要多保重，有空来米兰德商会找我。”


    “我一定会来的。”


    莱特认真的说道。他没留神，或者说就算留神了也不会理解，米兰德在那一瞬间眼底闪过了遗憾的眼光。


    啧，这厮也不简单。


    龙胖子悄摸想道。从往事看来，这个米兰德家族的游子冒险者绝对不是一个怕事怕死的人，也颇讲义气，要换自己老家那就是一个侠客。刚才面对红袍法师时明显强弱有别尚肯出手相助，此时却明显露出要和莱特保持距离的意思，那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如无意外恐怕只能是与玫瑰公主或者库彻斯特老头有关，而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跟占迪国的红袍法师就算有什么冲突，那也是作为冒险者的私人恩怨，人死债消光棍一条命。但玫瑰公主和帝都魔法学院院长那就是本国的巨大政治力量，在当今复杂的政治局面下，对于米兰德家族来说甚至连讨好都要抱存着七分谨慎的态度。公主大概对莱特这个“乡巴佬”没什么兴趣，但库彻斯特的一句“小友”怕是吓到米兰德了，作为华斯特顶尖大商会，对这个“大贤者”有一定认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龙胖子想的是明白，但突然还是有些难过。虽然不是用自己的身体，但前前后后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也真是把米兰德当成了朋友，现在突然被人保持距离，虽然说是能够理解，但还是难免揪心。


    都是这个死老头的错！


    龙胖子越想越气，恶向胆边生。


    “你让杀手先回去睡觉吧。咱们和大师再聊两句。”


    稍稍思索，龙胖子已经有了腹案。


    “啊？让她回去吗？”


    这个动作多少有些避嫌的意思，莱特有些为难。


    “你想让她继续陪着熬夜，我是无所谓啦。”


    龙胖子早有所料，摆出一副以退为进的模样。


    “蒂娜，你先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再陪陪大师，一会还要去看看龙傲天。”


    莱特转头对蒂娜说道。


    “我也……”


    本能就想陪着莱特一块，但随即又想起了刚才领主府中牧师们的态度，蒂娜的眼神又灰暗了下来。莱特先生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我先离开吧。


    蒂娜也走了，整个空旷的大厅就剩下库彻斯特和莱特两人，一主一客地那么坐着。大贤者也不急，慢慢喝着从古战森林进口来的养身茶，静等着莱特开口。


    “咱们，到底要说什么啊？要不然，还是先去看看龙傲天吧？”


    莱特对这种对峙的气氛真是浑身都不舒服，本能就想逃走。


    “急什么！先让他帮忙给你看看武器和鞋子。”


    本来还想再耗一会，但看宿主如坐针毡的样子，龙胖子还是哼了一声，放他了一马。


    莱特如蒙大赦，长出了一口气直接把剑给拔了出来。


    噗——


    龙胖子要还能有嘴的话真是要没水都喷出水来，不得不承认这个动作真是酷毙了，连上位的库彻斯特都是一脸的震惊状。莱特这模样，搞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提剑砍过去的样子！


    “大师，麻烦您帮我鉴定一下这把武器。对了，还有这双鞋子。”


    莱特毕恭毕敬得将长剑递到了库彻斯特面前，又突然想起般把鞋子也脱了下来。好歹也是连轴转了好几天，那鞋子浸满汗水臭烘烘再所难免，他出身乡下也毫不以汗臭为耻，就那么光着脚的一并递了过去。


    库彻斯特震惊未平，过了足足两三秒钟，长得就连莱特也好奇抬头要看他表情的时候，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次是真的敞开怀的大笑，龙胖子都可以想想这个腹黑老头有多久没这么舒心大笑过了。


    “好，好，我来看看，哈哈哈。”


    库彻斯特笑声未平，挥了挥手先丢出一个净化术把鞋子清洗了一番，这才接过了两件装备。


    “哦，两件都是魔法装备，不错嘛。长剑是埋藏式的魔晶构造，一不留神可能就当普通武器了呢。”


    大法师随口赞了一句。轻描淡写尽显功力，眼力比什么龙傲天之流强太多了，尽有资格可以和智慧之神的龙胖子谈笑风生。


    龙胖子这边还在自抬身价的YY着，库彻斯特已经又释放了一个鉴定术，长剑和鞋子上的魔纹都淡淡得亮了起来。


    “还是套装，这个就更难得了。唔，剑上是锋锐术，鞋子上是疾跑术，两件套后激活了一个跳跃术，都是战士很实用的法术了。不过魔晶石的大小和质地都只算中品，所以法术等级都不太高，而且每天只能施展一次。启动密语就是装备上携刻的字母了。”


    库彻斯特一眼看穿了两件装备的根脚。


    魔法装备比俗称绿装的精致装备强就强在可以附录和释放魔法，但如果魔法本身不强或者和主人不契合的话，单单以装备本身品质而言甚至可能还不如绿装。像波坎特的雷剑那种精致魔法装备可谓是蓝装中的极品，至于莱特手中这两件，看在法术还算实用性的份上，顶多只能算中下。


    “然后呢？人要自觉，就不要什么话都劳别人问了吧？”


    龙胖子嚣张得叫着，听得莱特一脑门的汗。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合着这位神大人要自己单独留下来就是要敲老人家的竹杠。


    “那个，我明白了，多谢大师鉴定。我，我还是先回去休息了。”


    莱特本来想问鉴定费，总算还有几分脑筋，悬崖勒马没说出那么丢人的话。接过装备就要想溜，免得脑中的声音又要搞出什么令人羞愧的场面。


    “别急啊，来来来，小友再陪老头子坐坐。呵呵，年纪大了这觉就少，还是羡慕你们年轻人啊。”


    这次变成库彻斯特不放人了。莱特虽然对魔法师没什么好感，但对方一把年纪还是要尊老敬老，不好拒绝只好坐到了老头子面前。


    “说起来你也是救了我的学生，要不然爱丽丝还不知得怎么跟我闹，你可算是救了我的性命啊。”


    老头说着笑话。


    “不不不，您太言重了，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莱特连忙站了起来，双手挥摆地谦让着。


    “嗯，这份谦逊稳沉就更难得了。看来我得好好寻思一下，怎么样表达一下我的谢意才好。”


    莱特涨红了脸还想拒绝，库彻斯特摆手阻止了他的意思。


    “东方的精灵有句俗话——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说的就是做了好事就该得到奖励，否则难道把奖励留给做坏事的人吗？”


    这句话好有道理，莱特本是老实人如何能够反驳，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老朽是个法师，随身也没什么宝甲宝剑的，若说等我去买来给你确实也太着行迹了一点。这样吧，我最近刚刚捡漏了一批魔兽蛋，就送你一个好了。”


    老头子说着手一挥，也不知是打开了哪里的私人空间，取出四个光彩熠熠的魔兽蛋来放到了桌上。


    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魔兽蛋，莱特连脸红都忘记了，就算朴实如他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欢喜。


    艾斯兰德大陆上，你问十二岁以下的小男孩梦想是什么，十个里有九个会回答“幻兽骑士”。可见魔宠这种东西对于男性的杀伤力堪比珠宝对于女性，那基本就是无豁免地直接击倒。


    莱特咽了咽口水，理性告诉他这也未免太贵重了，但感性上真的好想要啊！


    “我，能要吗？”


    意识里，莱特挣扎着问龙胖子。


    你丫的也有今天啊！你再给我装鹌鹑啊！龙胖子只觉得这么多天的闷气一口气全出了，让你小子成天穿着马甲装圣人！露原型了吧！


    “就挑一个吧。人家大师有钱，魔兽蛋都是按量批发的，你非要人家掐把韭菜给你当谢礼反倒是为难了。”


    龙胖子拿着架子，淡淡说道。


    “这样的话，就多谢大师了。”


    把定心神，莱特深深鞠了一躬，心下已经拿定主意，日后定要好好报答老人家。


    “嗯。”


    库彻斯特又捻了捻胡子，伸手指着四个蛋，分别说道。


    “这个是地行龙，虽然只是亚龙但也承袭了部分龙族的血脉。力量大，抗魔高，正面战斗力非常强。”


    “这个是虚空鳐，来自虚空的奇幻生物，有奇特的魔法，能够快速吸取目标的魔力，堪称是法师的克星。”


    “这个是独角兽，本身战斗力很优良，成年后破魔结界能抵抗五级一下的法术，还能施展多种辅助法术，是很好的辅助性魔宠。尤其是卖相很好，带着它去追女孩子，起码提高三成胜率！”


    老头子开了个年轻人的玩笑，笑着介绍道。


    “那这个呢？”


    莱特好奇地一指最后一个。


    “这个，这个是这次看漏眼了，捡了一个白宠。是头野狼。”


    库彻斯特微微顿了一下，还是爽快地承认自己走眼了。所谓“魔兽蛋”其实是个封印道具——可想而知也不可能所有的魔兽都是卵生，极幼年期捕获后便封印在魔兽蛋里停止生长并细心调整至可与人类签约的状态，封印之后除了捕捉者本人之外基本难以鉴定。


    明码标价在拍卖行和大商店挂着卖的固然有，但买得起的人寥寥可数，商家利用冒险者们追求极品的心思玩大抽奖，将高级魔兽蛋混在低级蛋里促销跑量也是常见的手法。话虽如此，摆桌上的几个魔宠品级如此之高，库彻斯特参加的“捡漏会”等级也低不到哪里去，想来必是为大陆顶级法师们专门筹办的高级会议间隙间的娱乐活动。


    白狼姑且不论，独角兽那是紫级的魔兽，甚至地行龙和虚空鳐也是战士非常实用的蓝级魔宠，市价更在同级武器之上。像米兰德那样的资深冒险者不朝家里伸手要钱的话是绝对买不起的，甚至像波坎特这种相爷之子，家教森严一点的话只怕也没桌上的魔宠，毕竟那是政治家庭，不是冒险者世家。


    “你喜欢哪一个？”


    龙胖子也感到眼前一阵金花乱冒，有些口干舌燥地问着莱特。看来对于魔宠的抗力，他也没必要宿主好多少。


    “……我都喜欢。”


    莱特小声说着。


    “好！”


    龙胖子一拍桌子，手攥在胸前，目瞪凶光。


    “我们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