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福祸难料

　　李峻山没料到海神的仪式会是在一座小岛的海神庙中举行，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深海。

　　海神庙的台阶一共有三十六级，从海神庙庄严肃穆的门口到正殿的祭坛一共是三十一十六步，李峻山竭力将注意力分散在这些细节上，期望能减少心底油然而生的紧张和恐惧。

　　海神庙内四处宝相庄严的神像，又或者墙壁天顶上狰狞无比的画像，在殿顶的水晶灯光芒照耀下，这些在海族传说中的各个神明神使神兽并不能影响到李峻山的心情，他的恐惧和紧张来源于身边的雷雨，来源于即将举行的“海神的恩惠”仪式。

　　高达百米的海神庙依着小岛山壁而建，在阳光下，无论海神庙甚至小岛都被一股庄严的气息所笼罩。甬道两边的青铜雕像，雕琢着精美花纹的灯盏，石壁天顶上画出的各种史诗巨兽和人像，神祗庄重的威严，身处在大殿中的人尽皆油然而生出一种卑微感。

　　白玉铺就的大殿甬道一直向内延伸，尽头供奉着两个超过十米的巨大青铜雕像，左边一个看似英俊的男子，手里持着一柄七米多长的三叉戟，他的眼睛带着饱经世故的沧桑和不羁的豪迈。右边是一个女神像，两颗蓝宝石制成的眼睛在完美的脸庞上闪烁着夺人心魄的目光，就像夜空中的灿星，遥远而又那么清晰。

　　李峻山抬头看了戴着金色皇冠的两个神像一眼，供案上几颗明珠散发着粘稠水雾遮住了海神和女海神的大半个身躯，若有若无的眼神和不经察觉的压抑气氛，让李峻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在海耶斯陛下和几个神庙长老的带领下，李峻山几人停在了祭坛前面。

　　各色晶核和李峻山认不出是石是玉的事物以一种看似散漫却又有规律地摆放着，偌大的祭坛地面上全是珍珠镶嵌出的玄奥交错的魔法阵图，各色光芒氤氲汇聚在一起，泼散出一道道耀眼明亮的光环，璀璨迷离有如梦境一般。

　　强大而又澎湃的元素力量在殿内摇晃震荡着，无论海族或者李峻山，在面对这种力量时无一不感觉到自身的渺小。

　　祭坛中央是一个世大的六芒星阵，不知是什么事物构成的六芒星阵发出刺目的银光，祭坛和魔法阵四周，超过二十个年迈的海族皇族分散开来，一个个满脸敬畏和虔诚地低声吟唱着祈祷祝辞，以期望能够获得海神的垂怜。

　　仿佛是配合这些海族皇族的整齐吟唱声，原本微风拂拂的海风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呼啸的狂风带着肆无忌惮的暴戾情绪，将平静的海面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如同数百条海龙齐声发出咆哮声，震天的海兽叫声随着巨浪拍打岛边的礁石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李峻山侧着身子看出去，不过瞬息，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黑云遮天蔽日，奔腾巨浪就像一排接一排的海马冲刺着海岸。

　　“这正常吗？”李峻山见到异象陡生，不禁忧心忡忡向旁边的斯蒂芬王子低声问了一句。

　　“大人不必担心。”斯蒂芬王子悄声说道：“每次举行这个仪式时，都会出现这样的异状，这是海神在为他最虔诚信徒降下神迹。”

　　李峻山心中微微一松，事实上他觉得是魔法阵中那磅礴的元素力量影响到了大自然变化，当然相比起来他宁愿相信斯蒂芬王子说的是实话。

　　耀眼的元素光芒照亮了雷雨的脸庞，从正殿外吹进来的海风拂起了她的一头银丝，在无数道颜色不一的晶核光芒照耀下，裙袂飞舞的她仿佛就要乘风归去。

　　雷雨的神情很镇定，根本看不出她即将面临一次严峻的生死考验，一双灵动的黑眸打量着祭坛魔法阵，丝毫没有半点恐慌或者畏惧。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零三天了，其实海神的恩惠仪式早在半个月前就准备好了，只是谁都不能确定或者预言这场仪式是不是会成功，不想提前去承受这些的雷雨一拖再拖，李峻山却是陪着她在风兰大海游玩了半月有余。

　　看似一直满面笑容兴高采烈，可雷雨眼中时不时掠过的那一丝刻骨铭心的恐惧又怎么能逃过整日陪在她身边的李峻山。空间异常也好，位面通道也罢，这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被李峻山抛在一边，在半个月前将枯骨打发回去黑暗沼泽之后，他却是一心陪在这个有很大可能时日不多的女子身边。

　　“圣域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启魔法阵了，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但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止了，否则这些珍贵的晶核全部都会报废。”海耶斯陛下走过来向李峻山说了一句。

　　李峻山心情很郁悒，他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谢谢国王陛下，可以开始了。”雷雨很有礼貌地向海耶斯陛下行礼致谢。

　　海耶斯陛下点头应了一声，却也没有动作，只是凝重地看着李峻山。

　　事实上海耶斯陛下也很头疼，如果这场仪式能够成功，这就意味着暴风帝国和可以在这个世界呼风唤雨的圣域召唤师大人结成了联盟，这对暴风帝国而言意义极是重大。

　　可是失败了呢？

　　海耶斯陛下看得出来李峻山是一个性格有些阴鸷的人类，这种趋近于喜怒无常的性子让国王陛下根本没有办法确定仪式如果失败了，暴怒之下失去理智的圣域召唤师大人会不会迁怒于暴风帝国。

　　忐忑不安的海耶斯陛下紧紧盯着李峻山。

　　“开始吧。”李峻山心中叹了一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根本没得选择。

　　“是，大人。”海耶斯陛下应了一声，转身朝祭坛那边走了过去。

　　“小雨……”李峻山张了张口，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都不要说了。”雷雨向李峻山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带着一脸笑意细声说道：“这几天该说的早就说完了……”

　　枯槁的不仅是满头银发，比起大半月前，雷雨如花的娇颜也有些枯萎的迹象，原来健康红润的脸庞一片病态的苍白，而她的额头、眼角已经开始出现皱纹。

　　海耶斯向傻站在李峻山身边的斯蒂芬王子递了个眼色，后者这才反应过来，俩人一起向远处走去。

　　“我很幸运的。”雷雨伸手牵住李峻山的右手，微笑着小声说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好像我想去做的事情都可以做成，哪怕是去血色狭谷。无论在什么地方好像只要碰到危险，不是有人帮忙就是自己逢凶化吉。”

　　看着李峻山还是一脸忧虑和郁结，雷雨额头轻轻抵在他胸际，说道：“小山，我们在一起待时间不长，但我还是……”

　　十个海族伪圣域魔法师替换了海族皇族的位置，高亢而嘹亮的魔法咒语吟唱声压住了雷雨的轻声细语，殿外怒吼的波浪涛声和不知名的海兽巨吼声就像在为他们伴奏，和成一曲激昂的曲调。

　　“大人。”海耶斯紧几步走了过来，看着拥在一起的李峻山俩人说道：“就是现在……”

　　“小山，谢谢你……”雷雨踮起脚尖轻轻在李峻山额头吻了一下，凝神看了他片刻，嫣然一笑再不说话转身就向魔法阵中走了过去。

　　李峻山的瞳孔遽然缩紧，面对不可预料的结局所产生的惶惑让他前所未有地出现了无力和挫败感，这种感觉就是当年的希汗也带不来，起码那还有个目标，而面对这种源于神力的诅咒反噬，让他有种无处为手的挫败和迷茫。

　　动荡的元素力量让雷雨前行的身躯有些踉跄，当她踏进魔法阵中心的六芒星后，在十个海族伪圣域魔法师高亢的魔法咒语吟唱声中，雷雨回头看向了李峻山。

　　各色晶核光芒映得她直如梦幻中的仙子一般，雷雨的身躯因为极度恐慌有些颤抖，漫头飞扬的银丝和飘舞的衣飘然欲去，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雷雨再怎么强自镇定都掩饰不住满眼惊恐。

　　李峻山的心揪得更紧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也都已经做了，魔法阵仪式进行到了这一步，成功或者失败，所有在场的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的神祗身上了。

　　魔法阵中澎湃的元素力量平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让人难以承受的压抑，仿佛暴风来临前平静的海面在酝酿着狂暴，整个大殿乃至小岛都是让人几近崩溃的压抑。

　　美人鱼宛如天籁的歌声驱散了压抑，美丽绝伦的美人鱼唱响了堪比灵喉婉转塞壬般的海族圣曲，十个拥有皇族血脉的美人鱼围着魔法阵婆娑起舞，这些举行了成年礼的美人鱼女子一样拥有人类的双腿，柔若无骨的娇躯美妙曲线和神圣而又庄严的舞蹈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映着魔法阵的各色晶核光芒宛如仙子。

　　“哧……”

　　当海族伪圣域魔法师的魔法吟唱和美人鱼歌声拔高到一个极端的高音之时，不知从哪里被拖出来的马其顿国王马歇尔陛下被一个图克鲨人残忍地砍下了脑袋，腔口的鲜血就似喷泉一样喷薄而出冲向了魔法阵中。

　　就如热油锅泼下一盆冷水，几近凝固的元素力量陡然狂暴起来，同时殿顶雕刻的玄奥花纹活了起来，呢喃古奥的祝福吟唱声响彻在殿内，同时一道白光宛如月亮一般，皎洁的清辉撒满了整座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