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就只回忆吧

　　火焰帝国的皇族原籍是五百年前的卡格尔国，之后五百年前三神战争，火焰帝国皇族琳普阿拉亚一族迁移到了巴斯图高原，直到建国为止，皇族中人一般都会吹上一两曲风笛曲了，而这一风俗也流传了下来，可是恰好的是斯丽娜偏偏就不会吹这风笛，所以在她小的时候，和菲之伤经常听她姑姑欧玲亚，也就是菲之伤续母吹奏风笛的曲子，直到之后发生了那件事后，无论是斯丽娜也好，还是菲之伤也好，他们都好久没听过这风笛之曲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离家出走的火焰帝国公主斯菲莎回国之后，她就经常一个人发呆，也不停询问关于天空剑士菲之伤的传闻，直到不久前，从未认真学过什么的她，居然还去学了几首风笛曲，每到夜里，这个小姑娘就会鼓起微薄魔力开始吹奏风笛，渐渐的，这居然成了火焰帝都的一道风景线。

　　斯丽娜的聪慧绝对不亚于幕席霓心和敏，她很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女儿心里的想法，或者可以单纯的说是崇拜吧，也或者，可以把那叫作单相思，和她年轻时何其相思，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菲之伤确实是一个非常吸引女人的男子，就像她一样，菲之伤吸引着在他身边的女人去反追他，就像当初那般一样。

　　面对这种情况，斯丽娜几乎就是听之任之，不然她又能做些什么呢？连那个最重要的人都没了踪影，即使她想要改变什么也都是枉然，况且，每天听着风笛声回忆过去那种种的甜蜜，居然也并非什么不可忍受的事。

　　这一天，斯丽娜也如往常那般，在忙完了一天的政事后开始准备休息，飘荡在夜空下的风笛声就仿佛是她一天终结的钟声，让她的大脑忘记了所有的劳累，忘记了所有烦人的政事，在这风笛声中，她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和那个她所深爱的男人一起依偎着听着曲子，慢慢的，仿佛他已经站在她面前一样。

　　“我想和你谈一谈。”

　　斯丽娜如痴如醉的看着眼前的菲之伤，她实在是惊叹于自己幻想的力量，这一次幻想出来的他居然那么逼真，就在她正打算摸一摸这个逼真无比的幻象时，这个幻象居然一脸冷漠的退让开去，而且，他居然说话了。

　　“嘎？”斯丽娜一时之间愣是没回过神来，她傻傻的应了一声。

　　菲之伤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直到斯丽娜已经从那发呆中回过神来为止，他都只是静静的望向她。

　　“啊，你，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斯丽娜掩着脸急急奔入内宫，她奔入内宫时，还不忘让殿内的宫女和太监给菲之伤拿来椅子。

　　虽然她只说等一会，但是女人的时间概念一般都与男人不同，这一等就是数十分钟时间，当斯丽娜再从内宫出来时已经画好了淡妆，身上也穿着一件淡红色的贵族长裙，美人红妆，这数十分钟果然没白费，和之前那个眼睛还带着些黑眼圈的女人仿佛不是同一人一般，此刻的斯丽娜只能用绝色美人才能形容她了。

　　“对不起，久等了，呵……”斯丽娜小心翼翼的走到菲之伤面前，她仔细看着这个男人的表情，当她确认他并没有不耐烦时，才开心笑道：“在御花园结心厅摆上菜肴吧，我们在那里谈。”

　　菲之伤默默的看着斯丽娜，好半天后他才摇头道：“不，你陪我在城里走走吧。”说着，他慢慢的向殿外走去。

　　斯丽娜看见菲之伤没有飞起来，她心里顿时就是一喜，既然没飞起来，那就代表他愿意和她走在一起，这样的事以往都只能发生在她梦里发生，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的跟在了菲之伤身后。

　　“还记得很久以前，那时我们也经常出入这皇宫，只是那时却最不喜欢靠近这边的宫殿，先王是王族里最唠叨的人，其次是你姑姑，然后才是……王族的血统让你们都那么喜欢唠叨。”菲之伤淡淡的说道。

　　斯丽娜依然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今天菲之伤来得很是突兀，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各国聚会也在两个月前就结束了，在大陆所有天位强者与好几个隐藏组织的干涉下，那些国家的当权者根本不可能进行任何反抗，因为当三位数的天位强者出现在其首都上方时，这种力量足以在一天以内毁灭其国家。

　　中汉唐国的建立最多在一个月内就可以完成，最近她就在忙于各地官员的派任，由于有奇兵队的帮忙，再加上护神所掌控的影子势力的帮忙，人类世界各个地区的官员情报都详细记录在案，所以当中汉唐国这唯一的政权建立后，将不再是由火焰帝国的原系官员派任到地区，而是任人唯才的将人类世界其余国家的官员们也运用起来，这份工作量实在是有些恐怖，所以她最近才显得那么恍惚。

　　所以，除了数月前的各国王族聚会以外，最近根本没发生什么大事，这也显得菲之伤来得实在是非常突兀。

　　斯丽娜看到菲之伤来找她，除了欣喜若狂以外，心里也有着慌张担心，特别是菲之伤的神态太平静太安详了，她以前曾想过无数种他来找她或者她去找他的情景，却从未想过两人见面会如此平静。

　　“……其实，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来找你，甚至于再和你见面我也尽可能去避免，我原以为，再一次和你面对面谈话，我或许会情绪失控错手杀了你，也可能如同胆小鬼一样有多远逃多远，但是，现在我的心情却觉得如此的宁静。”菲之伤依然还是淡淡的说着，以他平时的性格来看，一次说出这许多话已经算是奇迹了。

　　斯丽娜暗暗寻思这话里的意思，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皇宫正殿处，再向外就要走出皇宫了，菲之伤依然不停留的朝着宫外走去，斯丽娜连忙向周围的侍卫交代了几句，接着就孤身一人跟在了菲之伤身后。

　　此刻天色虽已经全黑，但是时辰并不是很晚，街上也偶尔见得到行人，在火焰帝都里分布着东西二市，这两个市场即使是晚上也不闭市，这一举措是在当初斯丽娜登基的政变改革里就提及到的，尔后火焰帝国商业逐渐兴起，果然让火焰帝国的国力得到极大提升。

　　这一路走来，菲之伤只是温言温语的说着小时候的趣事，斯丽娜也不知道这情况究竟是好或不好，所以她只是小心翼翼的在旁边插着话，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一处人声鼎沸的地方。

　　“董家酒庄，还记得这里吗？小时候你最喜欢吃这家的炸肉串，现在想吃吗？我买给你吃吧。”菲之伤默默的看着那人来人往的酒庄，这酒庄算是百年老字号的名店了，而且因为火焰帝国双市不闭的原因，这家酒庄在各个大城市的分号也都是从不关门，即使是夜晚也是人来人往。

　　斯丽娜顺从的点点头，她却惊奇的看到菲之伤露出了笑容，这个冰冷的男人居然笑了起来，他转身朝酒庄走了去，不一会，他拿着几串烤肉走向了斯丽娜，虽然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但是那淡然的神色却让斯丽娜好一阵心悸。

　　（到底是什么意思嘛，原谅了我？亦或者这就是书上所谓的笑容里的杀意？天啊，我要疯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嘛，给我个痛快不行吗？即使是一剑斩来，也比这温柔要好得多嘛。）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心虚吧，本来只在梦中的温柔突然出现在身边，反而让斯丽娜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不知所措，虽然她确实是做了什么坏事，但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女儿都那么大，她没想到居然还能体味到这种温柔，所以随之而来的心虚也就在所难免了。

　　菲之伤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将肉串递给了斯丽娜一些，自己也拿着吃了起来，却不知道，两人诡异的行为让在城里的某人几乎笑岔了气。

　　“天啊，他们还是小孩子吗？这样的相处方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在初恋呢，哈哈……真想马上冲出去恶搞他们一下。”那个几乎笑岔了气的万恶男子叫嚣道。

　　当然，为了之后能够看到更多的爱情伦理剧，他也最多只是说说罢了，倒也不可能就这么去搅局。

　　另一边，斯丽娜虽然心里慌张不安，但是难得最爱的男人在身边温柔对她，所以思量无果后，她干脆什么都不想的享受在这温柔当中了，两人吃完了肉串后，她马上就提议到城外去走走。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被什么人盯着看一样，不过应该是我的错觉吧。”斯丽娜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也觉得有人在附近盯着我们。”菲之伤淡淡的说道，说完后，他还朝某个方向看了看。

　　斯丽娜也好奇的看向了那边，不过以她的实力自然是看不出什么，这时菲之伤忽然转过头来道：“我们走吧，不用管他。”说完，也不理斯丽娜是否愿意，他将她直接抱在怀里飞了起来。

　　斯丽娜仿佛被吓傻了一般，她愣愣的感受着贴在她脸上的胸膛，这一处胸膛只在记忆和梦里出现过，特别是午夜梦回时，从冰冷的床上醒来，她是多么想再一次投入到这胸膛之中，再一次感受这已久别数十年的情人滋味啊。

　　自从菲之缺死了之后，斯丽娜身边就再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即使是当初菲之缺还在时，她对这政治婚姻也没有丝毫感情，而且菲之缺之前已经受了致命内伤，虽然有皇家珍藏的极品丹药吊命，但也只活了两年多而已，这之后，斯丽娜就一直是孤身一人了。

　　斯丽娜趴在菲之伤的胸膛处，她想起这数十年来的孤独苦处，那眼里的泪水是再也忍不住了，从最开始的小声抽泣，到之后的放声哭泣，这短短几分钟时间，菲之伤的胸膛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菲之伤的飞行速度多快，在斯丽娜小声哭泣时他已经飞到了城外一方小山坡处，但是他也没对斯丽娜多说什么，只是让她静静的依靠在他胸膛处，直到斯丽娜已经哭累了时，他才淡淡的退到几步开外。

　　斯丽娜经过这么一哭后，她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当菲之伤退开时，她没有再露出什么失神的表情，只是叹息了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这次来的目的了吧？”

　　菲之伤随意坐在山坡草地上，他看着遥远外的火焰帝都道：“今天我是来寻找回忆的。”

　　“寻找回忆？”斯丽娜奇怪的念道。

　　“恩，都是那个多事的男人，他不知道在我脑袋里做了什么，突然间我才发现，这些年来我居然已经把我最珍贵的回忆都忘记了。”菲之伤想了想，他又道：“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突然间知道了什么一样，这种感觉很难以形容，如果非要说出来的话，这大概就是突破到宿天位最后的障碍了吧，心障。”

　　“宿天位？”斯丽娜又惊又喜的叫道，虽然不是她有了这等实力，但是她最爱的男人领悟这实力，比她自己得到了还让她开心，同时她又奇怪的问道：“那个男人是谁啊？居然能够启发别人到达宿天位……是达云阳吗？”

　　“呃……其实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过其余几个和我有着相同实力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古怪，只是每个人的精神印记都不相同，要突破的障碍也不会相同，说实话，当我感觉到了宿天位等级时，才知道那个等级距离我有多么的远，不过，正因为那个等级距离我非常遥远，所以我才看到了我与宿天位等级之间的障碍。”

　　斯丽娜心里渐渐感觉到不妙，她本以为菲之伤这次来找她，而且对她又那么温柔，也许他们还有可能发生些什么，但是现在话题不知不觉间转移到了魔力与天位上面，菲之伤到底来干什么，她是一点底都没有了。

　　“我的障碍就是根本就放不下，即使是逃避了这许多年，但是我依然是放不下，比如远离火焰帝国，从未出现在你和任何熟悉的人面前，这些都是我放不下的证明，我也不奢望能够真的放得下，所以我只是来找回那些失去的回忆。”

　　菲之伤指了指自己的头脑，他说道：“他在我脑海里留下了几句话，第一句是，‘她爱你时是真的爱你，不爱你时是真的不爱你’，所以我才明白，我刻意去遗忘那段美好的记忆是多么的愚蠢，那段回忆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就如他第二句所说的那样，‘每个人，心里最后坚持的那块净土，就是他个人力量的源泉’，难怪，这数十年我再无寸进，原来我在不知不觉间将内心的力量源泉都丢掉了。”

　　斯丽娜听完这些话只觉得手脚冰凉，她慌张的问道：“你，你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实力的突破吗？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个吗？为了……”

　　菲之伤依然还是那样平静的神色，他淡淡的说道：“不是为了突破实力，我是为了寻找回忆……”

　　斯丽娜如疯了一般的冲到菲之伤面前，她的小手不停捶打着菲之伤，边打边说道：“那不是一样吗？那我算什么？只是你的回忆吗？别说什么爱你是时真爱，不爱你时是真的不爱，我一直，一直都是那么……我不要只成为回忆。”

　　“可是，我们只剩回忆了，不是吗？‘当万事已成定局，唯一不要破坏的，是那最美好的回忆’，这是他留给我的第三句话，所以不要再多做什么傻事，破坏我们之间唯一美好的回忆了，答应我。”菲之伤默默站了起来，他任由斯丽娜疯了般的捶打，甚至只要他愿意，斯丽娜根本无法靠近他身边。

　　斯丽娜就这样打了许久，最后只能哭倒在地，她突然间明白，和菲之伤已经再不可能有任何的联系了，唯一的联系，就是那虚无的回忆而已。

　　“越是难过和不想面对，越是要去面对它，与其一直恨你，倒不如放下这一切只记得我们最美好的回忆，我已经不再恨你了，从此以后，你也仍然是我曾经最爱的人。”菲之伤笑了笑道。

　　斯丽娜哭喊着说道：“不，我宁愿你恨我，恨不得杀死我最好，不管是恨也好爱也好，我都不要只成为你的回忆，我要你永远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菲之伤叹息了声，他走到斯丽娜身边为她抹了抹泪水，说道：“已经晚了，在我寻找到我们最美好的回忆时，我就再也恨不起你来了，而且和现在我们的关系比起来，我们的回忆无疑更要美好得多，以后……我们就只回忆吧。”

　　斯丽娜看见菲之伤打算飞起来，她连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急急的说道：“我可以放弃所有，这皇位，这国家，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不要只成为回忆，我要成为你现在心上的人，我们重新开始吧，求你了。”

　　“来生吧，如果有来生的话，今生还是只回忆的好，自从发生了那样的事后，只有回忆才是完美无瑕的了……如果这次我没死的话，我会将这回忆永远保留下去，即使是到了来生，我心中也只存在最纯洁最无暇的回忆，所以，你也别忘了这一切。”

　　菲之伤又默默抹了抹斯丽娜的泪水，他的神色从未有一刻仿佛此时般的温柔，那温柔就好像是对待最深爱的情人一般，接着，在斯丽娜失神于这温柔中时，他已经蹿上天空向西边疾飞而去。

　　此刻，身在火焰帝都里的某人深深叹息了下，他摇摇头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不过很是让人惊奇啊，虽然我在他们几个人精神印记里都放进了些东西，但是他可能其中最早突破到宿天位的人了……”

　　最好的结局，只能是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