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姐妹（一）

　　在这里，在这个世界，亲情总是那么的美丽和高贵。

　　它在大部分的时候，往往可以凌驾于爱情和欲望，成为人类心中最不可侵犯的部分。

　　有家才有国，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样的观点，往往比先有国才有家要容易来的接受的多。

　　每一个人都自私的，你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伤害他人，但是你绝对不会希望那里面有你的亲人。

　　但是，也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每个人所遇到的环境都有所不同，也许你们会有误解，你们会有矛盾，你们会有冲突，但是，也绝对不要忘记掉，你们是最真挚的姐妹。

　　你们在一起生存，在一起好好的生活，相依为命。

　　你们是最完美的姐妹，你们相互依恋，相互扶持，哪怕为此而牺牲自己的最后一块骨头，最后一滴血液。

　　所以，你怎么也不会放弃的，对吗。

　　蕾米莉亚大小姐。

　　※※※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个话。

　　蕾米忽然觉得有些头痛，娇小的身体在半空之中的飞行速度也微微的降低，那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挥动了两下之后连装样子都懒得装了，她飞行，本来就不需要那一对翅膀作为助力。

　　那个困扰了自己太久的梦靥，果然还是存在的，早知道当年就不会做出那么白痴的决定收留一个人类了。

　　叹了一口气，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悠久到蕾米现在提到她只不过是如同在复述一段历史一样。

　　所谓的感情，大概也已经抛弃在那个时候了吧，现在的自己，已经是比当时要威严的多的吸血鬼了。

　　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那个家伙。

　　这么想着，蕾米继续朝着芙兰的方向飞去。

　　两个人是姐妹，虽然是一个父亲，但是并不是同一个母亲，在很久很久以前，蕾米的母亲就死了，然后，蕾米的父亲也死了。

　　芙兰也是一样，她们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只剩下两个年幼的吸血鬼生存着。

　　那个时候，她们已经一百岁了，对人类来说，那是很长的寿命，但是对于吸血鬼来说，那还未成年。

　　不，相当于十岁的年纪，甚至还不到。

　　她们保持着这个容貌，即便是现在也是一样，要等到一千岁之后，吸血鬼的身体才会重新开始发育。

　　从幼年，步入成年，力量也会成倍的增长，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在幻想乡里面，她们也会毫无疑问成为最恐怖的存在。

　　吸血鬼，自古以来就是最强等级的大妖怪。

　　这一点，在妖怪之中基本是共识，不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的妖怪，都在畏惧着她们。

　　蕾米和芙兰也是从小在这样的排斥之中长大的，所以，她们一直都不信任任何人。

　　或许，本来，总有一天就会走上毁灭的道路，然后，彻底的消亡吧。

　　“芙兰这个家伙，真是喜欢添乱。”

　　蕾米不打算继续思考过去，她随口对自己说了句话转移了话题。

　　这里是冥界的内部，也就是广阔的冥界土地之中的一部分，在这里，随时都可以看到无数漂浮在天空之中的幽灵，带着微微的凉意，那种对吸血鬼来说微微的凉意，如果是人类的话，很可能直接会被冻伤。

　　它们失去了自己的温度，变得无比的冰冷。

　　简直就像是对世间最后的警告一样，提醒着人们，那一丝温暖的可贵。

　　“啊，看到了。”

　　远处，一个红色的身影映入了眼中。

　　蕾米从一开始就知道，芙兰不会躲避也不会逃跑，她就会在那里等着自己，因为她本来的目的就是钓自己上钩而已，现在自己乖乖的跳饵，她恐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啊，姐姐大人！”远处，芙兰在对她拼命的挥手，脸上带着美丽的笑容，如同在四百多年前，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在房间里高喊着姐姐的名字，一边招手的样子。

　　真是熟悉，而又陌生。

　　板着脸，蕾米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妹妹，问道：“你是在做什么，芙兰，现在玩够了吗，玩够了就跟我回家。”

　　“才不要嘞。”芙兰对蕾米拉下眼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吐了吐舌头，可爱小舌头还上下翻动了两下。

　　这个淘气的孩子一样的动作让蕾米有些无奈，她摊开了双手问道：“我说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难道还希望博丽的巫女来退治你一次吗，先说好，就算是我们红魔馆联手也打不过她的哦。”

　　“才不要嘞，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巫女啦，不过啊，姐姐大人。”芙兰转了一个圈圈，背后的翅膀上的水晶也随着她的动作摇晃了一下，发出了五颜六色的光彩，“她现在也压根管不到我们吧。”

　　“……等她管得到就麻烦了。”撇了撇嘴，蕾米就这么说了一句，“那么你想要玩什么，芙兰。”

　　“很简单啊，姐姐大人应该知道的吧，最适合我的……不对，是最适合我们的游戏。”芙兰的血红色的眼睛看着蕾米，嘴角向上一咧，露出了小虎牙，“吸血鬼的游戏。”

　　“……”蕾米看了看周围。

　　这里是冥界，空间几乎是无限向外延伸的，那不是物理上的距离，而是概念上的距离。

　　构造这个世界的人或许会知道它究竟有多么的广博，但是蕾米莉亚并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因为她对这个没有兴趣。

　　只有芙兰，才是她来这里的唯一理由，而偏偏，她现在说的，是她最不希望的事情。

　　“你是认真的吗，芙兰。”蕾米的眼睛同样是一片血红，继续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妹妹，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芙兰。”

　　“我有说错吗，姐姐大人。”芙兰的笑容还是那样，表情还是那样子，却带着莫名的狰狞，“馁，姐姐大人啊，是叛徒吧，明明我才是真正的真祖的人选啊，明明有很多人想要跪在我的脚下舔我的鞋子啊，为什么我会被姐姐大人你关在地下啊，那种一直暗无天日的日子，姐姐大人知道有多么的痛苦吗？”

　　蕾米沉默不语，实际上，也无法说什么。

　　“姐姐大人啊，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是吧，从那个时候，姐姐大人你就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了吧，爸爸啊，妈妈啊，被杀死的事情。”

　　这样的笑语，如同孩子平时的玩笑话，但是那个内容，却让蕾米的身体也微微抖了一下。

　　“姐姐大人，你知道我在地下的时候看着高高在上的你的时候的心情吗？”芙兰歪着头看着蕾米，看了看自己的后背，说道：“我啊，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想要知道，姐姐大人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了。”

　　“我在地下，只能仰望的姐姐大人。”

　　“我在无助，只能思念的姐姐大人。”

　　“我在哭泣，只能怀疑的姐姐大人。”

　　“我在绝望，只能憎恨的姐姐大人。”

　　“我在怀念，只能杀戮的姐姐大人。”

　　“馁，馁。”

　　“姐姐大人，就按照吸血鬼的方式，按照我们过去的方式来吧。”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我们一起，进行战斗的样子。”

　　“那个时候，你毁掉了我的翅膀，给了我一双虚假的羽翼。”

　　“那个时候，你剥夺了我飞行的权利，只能让我仰望你的身影。”

　　“即便是我哭泣，我伸手，我也完全抓不住你的身影。”

　　“即使我认错，我求饶，你也完全没有打算放过我啊，姐姐大人。”

　　笑着的脸颊上，留下了哭泣的眼泪。

　　那晶莹的泪花洒了出来，如同最美丽的珍珠一样飞了出去。

　　冥界的月光下，芙兰的脸颊，已经变得有些疯狂，她又哭又笑，金色的马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几乎已经看不清事物。

　　她已经陷入了疯狂。

　　而蕾米，却完全无言以对。

　　她无法否定，也无法反驳，那一层在姐妹的意志下面，所隐藏的黑暗。

　　那是过去，她从来都不会提及，也不会让人提及的事情，即便是那一位她挚友的帕秋莉，也绝对不会和她说到这个内容。

　　“姐姐大人，那个时候，还有第二人的插入，但是现在不会有了。”

　　“我啊，比那个时候更强了，而姐姐大人，你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

　　“所以啊，姐姐大人，我的怨念，我的绝望，我的憎恨，我那百年的痛苦。”

　　“我最信任的姐姐大人，我最爱的姐姐大人，我没有恢复我的双翼，因为我绝对不会忘记那个时候的苦楚。”

　　“我说过的，姐姐大人，‘我会让你后悔的’。”

　　“砰！”的一声巨响。

　　明明是还在天空，下一秒，地面就产生了巨大的轰鸣，蕾米娇小的身影被无以伦比的力量从天上直接压制到了地面，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巨坑。

　　“我啊，这一百年的痛苦回忆，姐姐大人，好好体会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