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的吸引力

    甭管观众骂狗血骂得有多狠，作为一个创作者，也永远不要低估狗血本身对于观众的吸引力。


    创作者要做的，是把狗血变得让观众接受，而不是把狗血变成一个所谓的、合情合理却平庸的故事。


    论狗血，前有《还珠格格》，后有《甄嬛传》，哪个剧情不是神展开，哪个不狗血？影响它们成为经典吗？


    并不。


    而且，陆严河是很清楚地知道，在欧美，这种小妞电影——或者往宽泛一点说，女性题材的电影，一直是有很大市场的。


    无论是安娜·肯德里克主演的《帮个小忙》，还是更著名的《律政俏佳人》，无一不狗血，但无一不取得成功。


    在欧美市场，非常在意“故事创意”。


    你只要有一个超神的创意，你光是这个创意就能卖不少钱。


    比如《人类清除计划》，真正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知道这部电影有多扯，制作有多粗糙，然而——


    在未来，每年都有一天，杀人被合法化，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这样一个世界观，甭管电影拍成什么样子，都不影响一批观众去尝鲜。


    所以，万青青送来的这个剧本，从理性上，陆严河不太喜欢这个剧本，从感性上，有一说一，这个剧本，陆严河还真是一口气就读完了，完全被吸引着往下读，想知道故事发展。


    它的狗血好就好在，不俗套，有很多让陆严河都没有料到的发展。


    陈寅说：“女主角……三观有点不太正，我是指，她很容易在舆论上陷入这样的指摘。”


    确实，自己老公刚去世，就跟私生子（哪怕最后发现不是）擦出爱的火花，这要放在中国，舆论还不炸翻天？


    陆严河说：“在欧美，这一套很常见。”


    陈寅还真无法反驳。


    因为真是这样。


    陆严河说：“如果是你，你会制作吗？”


    “我不了解欧美市场，我做不了判断。”陈寅谨慎地说。


    陆严河：“那你不说别的，这个故事本身，会吸引你往下看吗？”


    陈寅犹豫了一下，摇头。


    “我不会。”


    陆严河点头。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个剧本，你拿到公司去评估一下，哦，他们应该都能阅读英文剧本吧？”


    “能，我们灵河的人，基本上都能英语读写。”毕竟是一家开始面向海外市场的电影公司。


    “你可以收集一下反馈意见，不仅仅是一个综合性的意见，而是，不喜欢这个剧本的人，以及喜欢这个剧本的人，分别是什么情况。”


    陈寅点头。


    -


    陈思琦有些意外。


    “你希望《跳起来》的编辑们也看一下？”


    “对。”陆严河说，“我想知道的是，在我们这群从业者中，这样一个故事，接受度是什么情况。”


    陈思琦：“如果接受度在50%以下呢？”


    “不，我想知道的是，在接受这个故事的人中，他们对这个故事，是很喜欢，还是普通喜欢，还是只是接受。”陆严河解释，“简而言之，一个电影可能很多人都骂，但是有一批人非常喜欢，愿意花钱去买票看电影，那这个电影要不要制作？”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嗯。”陆严河点头，“当然，我不是要用这些意见去判断这个项目值不值得做，我只是想要看看我们国内对于这样一个故事的接受度，一个调研而已。”


    陈思琦点头：“所以，其实你已经想好了，这部电影，你会支持万青青做。”


    “嗯。”陆严河说，“这对灵河来说，也是一个新的题材领域的开拓。实际上，这个剧本里面的道德争议，放在欧美那边，确实也已经司空见惯，不算什么了。”


    **之于欧美的影视文学作品而言，完全不是事儿。


    陈思琦：“但是，你要知道，其实有很多人虽然心里面是接受的，碍于社会规则的压力，是不敢说出自己真实想法的。”


    “没关系，看电影本来就是一个私人的事情，它可以不是一个社交活动。”


    -


    陆严河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擅长的东西，去迎合、复制别人的，看似是取人之长，实际上不过是东施效颦，而且，人人都在东施效颦，成功率反而低。


    这是他一直拒绝万青青再做一个《捕蝇纸》的关系。


    万青青在《捕蝇纸》这个项目上起到的作用，并不是内容上的——这一块都是陆严河亲自把了关的。


    万青青是在制作、发行、宣传上平地起高楼。


    所以，她最不应该的，就是继续复制《捕蝇纸》的内容。


    那她应该找到一个真正触动她内心的题材。


    这是因为，触动到了她的内心，她才能够知道这个故事真正能够打动人、吸引人的地方是什么。


    用算式、用公式，做不出好内容来的原因，也在这里。


    人的感受，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很多人对一些大火大爆的作品感到震惊不已，疑惑，不解，感到不可理喻，其实不用困惑，最简单的道理就是“你不是它的受众”而已。


    如果任何一个老板以自己的喜恶来决定自己公司的生产，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做大做强。


    做生意嘛，除了原则问题，一切朝钱看，而不是朝喜恶看。


    -


    万青青对于陆严河愿意支持她拍摄这部电影，十分惊讶。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疑惑，犹豫。


    为什么她从市场角度判断值得做的项目，陆严河都觉得不行，而这个她从市场角度来说，觉得不太安全的作品，陆严河却直接同意了？


    当然，这样的疑惑和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


    万青青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她的运气极好，能够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之初就遇到陆严河，搭上平步青云的顺风车。但如果她自己能力、双商但凡缺了一点，她也接不住这样的机遇。


    就像跟她同时入职、同一起跑线的宋姜，基本上就属于“一步慢、步步慢”，始终没有得到像她这样的重用。


    陆严河并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去猜测他心思的老板。他的想法都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你——


    他不喜欢重复，因为他认为一味的重复注定迎来失败。


    这部看似狗血的剧本，却有着新鲜感，有着引人往下看下去的欲望。


    万青青对这部电影的制作预算是2000万美元。既然陆严河答应了她，给她一部不超过2000万美元的预算做一部电影，她才不会只花500万美元来做。


    她又不是陆严河，可以靠着才华将预算不足的短板弥补上。


    她的擅长之处，就在于与人沟通、谈判，在于利用资源。


    500万美元能够调动的资源，自然远远不足2000万美元。


    对她来说，500万美元做出来的电影，跟2000万美元绝对不同。


    而对这部电影来说，摄影师其实不需要请特别好的，因为这部电影的卖点，在于人物的表演，与电影的节奏。


    与此同时，万青青也没有只把目光放在这2000万美元上。


    她决定去拉广告赞助。


    女主角就是一个行走的模特——美艳寡妇，这样一个角色，怎么可能不以好的形象登场。换言之，她是一个行走的广告牌。


    万青青斟酌了很久，请了一个专门拍7-8分现代都市喜剧电影的导演。


    他不是那种著名导演，也没有特别成功的作品，但是，他过去的每一部作品，成绩都不错，观众也看得乐，评价好。


    这就是这部电影需要的。


    不需要拍成大制作，也不需要拍成电影节电影，只需要像那些小妞电影一样，节奏轻快、顺畅，让人能没有负担地一口气看完就行了。


    这个导演的片酬是180万美元，万青青倒是没有砍价，只不过，导演享受不了电影的收益分成，这个180万就买断了。


    导演也欣然接受了。


    然后就是女主角。


    万青青非常明确，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一定要找一个合适的、跟角色适配能产生话题的女演员。


    比如莉莉·威廉姆斯就不行，她虽然红，但是她主演这个角色，没有什么化学反应，大家不会产生期待。


    看来看去，万青青找到了西班牙女演员胡丽叶塔·佩德拉萨。


    这位女演员在好莱坞成名已经有好几年。她也是在好莱坞最红的西班牙女演员之一，有点类似于佩内洛普·克鲁兹在平行时空的地位，但她没有佩内洛普地位那么高——毕竟还没有拿过奥斯卡。


    万青青也不需要胡丽叶塔拿过奥斯卡。


    万青青说服胡丽叶塔的理由非常简单：“这个剧本是陆严河挑出来的。”


    这一句话，就足以让胡丽叶塔认真阅读这个剧本，而不是被搁置在一旁了。


    胡丽叶塔答应得也很快，只是，她很关心跟她演对手戏的男演员是谁。


    万青青说：“跟陆严河合作过《迷雾2》的英国男演员杰森·波特。”


    “那个退役的跳水运动员。”胡丽叶塔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惊讶。


    万青青说：“没错。”


    胡丽叶塔一时有些迟疑。


    万青青说：“我们这部电影的预算有限，所以，我们也不可能去选择一个特别有名的男演员来出演这个角色，加上年龄上的限制，杰森·波特是最合适的选择。”


    胡丽叶塔说：“但是，杰森·波特在跟陆严河演了《迷雾2》之后，他出演的几部作品，都不太成功，对吧？”


    万青青：“他确实没有担任过主角，但如果你去看看他过去的几部作品，就会发现，他的演技提升很快，他虽然之前是运动员，但他很英俊，身材性感，又有年轻的那种荷尔蒙，非常适合这个角色，毕竟，他要演一个让有一定年纪的女人差一点陷入爱河的故事，要找这样一个男演员，片酬还符合我们标准的，选择并不多。”


    胡丽叶塔听到万青青这么说，似乎算是勉强接受了。


    万青青其实也明白，为什么胡丽叶塔会介意这件事。


    胡丽叶塔闯荡好莱坞，其实并没有很顺利。她到好莱坞以后，取得的最成功的作品，也就是在一部系列电影中出演了一个重要的女性角色，跟着那部在全球票房破了10亿美元的电影，知名度暴涨。


    在那之后，胡丽叶塔当然也不是说没有别的作品成功了，但都没有再大爆过，只是维持着她当红女演员的这个身份——有点像江玉倩，每隔一两年都有作品入围国际顶级电影节，也常年出没在各个暴光度很高的活动上。


    但就是始终吊着一口气，无法更上一层楼。


    她的破局点，要么，再爆一部主演的电影，要么，冲进颁奖季，在颁奖季掀起一番风浪，最终拿不到奥斯卡提名都没有关系，只要能成为呼声很高的“遗珠”，一样可以帮助她的事业迎来新的高峰。


    在这种情况下，男主角没有选择什么当红小生，而是一个境遇并不比她好的英国男演员，令胡丽叶塔有点失望，有点拿不准这部电影未来的前景而已。


    虽然胡丽叶塔读过剧本之后，也很清楚，这已经是她近几年来，接到过的最有表现空间、最好的角色了。


    加上这个剧本是灵河制作出品，陆严河会担任制片人。


    以陆严河今时今日在好莱坞的地位，很显然，它能拥有一个很不错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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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胡丽叶塔和杰森·波特主演的话，单是从主演阵容来说，有点够不上一线制作。


    不过，2000万美元本身也够不上一线制作。


    这点钱，放在好莱坞，基本上可以归类于中低成本甚至直接是低成本的制作了。


    胡丽叶塔的片酬是180万美元——从她的片酬其实也可以看出来，她在好莱坞的“当红”，多少有营造出来的成分。


    而杰森·波特的片酬就更低了，只有50万美元。


    两个主演的片酬压得这么低，加上导演的片酬180万美元，有充足的资金可以放在拍摄上。


    在这部电影上，万青青作为制片人，直接拿50万美元的工资，同时她可以享受电影的收益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