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出尔反尔也要做的选择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陆严河才知道为什么周书宇和秋灵会来这里。

　　周书宇是玉明大学历史系的教授，对这些名胜古迹一向感兴趣。

　　这一次，秋灵难得能够放假，于是两个人就商量着一块儿出来转转。

　　正好秋灵一直想要来沙漠，所以，他们两个来了上荆以后，周书宇听说这里有一座五百年历史的老庙，就过来瞅瞅了。

　　碰到周书宇，让陆严河有一个巨大的惊喜。

　　因为周书宇能跟你讲这座庙的一些来历，跟你分析那些石碑上记录的故事。

　　很多人之所以不喜欢逛博物馆，不喜欢逛那些名胜古迹，不是因为他们真的不喜欢，而是他们其实无法看懂。

　　陆严河自己也是看得一知半解，结果，周书宇却给一边讲，一边聊。

　　一个不算大的古庙，竟然足足逛了一個多小时。

　　这座古庙记载着一个有点倩女幽魂意味的故事——当然，这个世界的人只知道《聊斋》里的小倩，却不知道那个打动了几代人的《倩女幽魂》。

　　“相传曾经这座庙一个叫莲生的和尚，收留了一只受伤的白狐，但是等到白狐伤好以后，却把这个和尚给吃了，一个寄居在青灯里的孤魂为了给和尚报仇，于是牺牲自己的修行，化身狐，假意接近这只白狐。”

　　“然而，他在见到白狐以后，却被唤醒了死前的记忆，他的前世就是一只白狐，被和尚所杀，拘了游魂，以收留之名让游魂在青灯里攒修为，攒到一定程度，就会把他们吃掉。”

　　“受伤的白狐是佛祖化身，来此灭杀这个魔僧。”

　　陆严河听了这个故事，笑着说：“庙里记着这么一件故事，到底是想要讲佛祖显灵了，还是要讲和尚里头也有魔？”

　　周书宇说：“难得在一个寺庙里看到僧人为负面形象的记载。”

　　秋灵：“那不是因为还有一个执杖灭魔的佛吗？佛是正面的就行了。”

　　周书宇笑了笑。

　　几个人说说笑笑。

　　一直跟在后面的辛子杏等人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都听得很认真。

　　陆严河还跟辛子杏说呢，“你们《城市游记》其实可以邀请教授们来参与节目，他们讲的东西可比我们走马观花式的了解要丰富多了。”

　　辛子杏也点头，说：“这一次见识到了，确实，我们回去认真地研究一下。”

　　《城市游记》这样的纪录片，如果不发生奇迹式的小概率事件，注定了不可能成为一档全民大火的爆款。但是，它也有它的受众。叶脉网想要把它做成一部有特色、有忠实粉丝的系列纪录片，成本小，长远效益却大。

　　到目前为止，陆严河录制这档节目，虽然酬劳已经比最开始高了很多，但毕竟不是商业化方向的节目，一期的费用也远比他参加其他节目录制的酬劳低。这也是虽然叶脉网的高层时不时地要辛子杏等人弱化陆严河对这档节目的影响，但辛子杏却一直不肯的原因之一。

　　辛子杏非常明白，这部意外站稳脚跟的纪录片，很大程度上是依赖着陆严河的。这部纪录片从一开始的出现就是偶然的，而它在小众圈子里的走红，一开始也是仰仗于陆严河的热度。现在，因为这档节目的人文性质，它在喜欢这种纪录片的人群里人气极高，可这一类人群却也和喜欢陆严河的人群有着很大的重叠。甚至，不少人关于喜欢陆严河和《城市游记》是相互的，没有陆严河，未必会喜欢《城市游记》，没有《城市游记》，未必会喜欢陆严河。然而，现在的问题是，陆严河可以没有《城市游记》，《城市游记》却不能没有陆严河。

　　没有陆严河参与的那几期，播放量、节目口碑反馈都明显不足。

　　其实根据他们的市场调查，原因也不复杂。大家不习惯别的人。已经看惯了陆严河在这个节目里跟大家一起探索城市的种种有意思之地，而且，有对比就会有落差。想要再找一个陆严河这样有知识文化气质又有号召力的年轻艺人，几乎找不到了。

　　用某个《城市游记》的粉丝来说，陆严河在节目里的表现让大家能真的相信，他是喜欢探索城市的旧书店、老建筑等地方的，而不是那种装出来的迎合。

　　这种其实是最难的。

　　辛子杏也知道，《城市游记》这个节目如果想要长久地做下去，现阶段一定离不开陆严河。

　　她当然知道这么贸贸然地加入到陆严河和他朋友们的旅程中是很打扰的。

　　可是，《城市游记》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珍爱的作品。哪怕会打扰到别人，为了《城市游记》好，辛子杏也必须主动争取这样的拍摄机会。

　　-

　　逛完这座古庙以后，陆严河和琳玉就一起跟周书宇、秋灵吃了个午饭。

　　周书宇听说他们是高中好几个同学约好了一起进沙漠之后，很惊讶，说：“你们高中毕业都这么久，还保持着这么密切的联系吗？”

　　陆严河点头，说：“是的。”

　　他心想，他们这几个人，其实在上高中的时候还没有聚得这么频繁。他除了跟李鹏飞每天混在一起，其他人都是偶尔聊一聊。但是，毕业以后，大家反而因为做《跳起来》这本杂志，而加强了联系。

　　秋灵显然是知道这个情况的。

　　她跟周书宇说：“你不知道吧？陆严河那几个高中同学就是他办《跳起来》那个杂志的核心团队成员。”

　　周书宇闻言，露出了惊讶之色。

　　“你们是核心团队成员？难道你们这本杂志，不是有出版社的帮忙才做出来的吗？”

　　陆严河笑了笑。

　　琳玉说：“准确的说，第一期的内容全靠陆严河和陈思琦他们两个人，再加上一个美术人员负责版面设计和排版，三个人做出了第一期，我们是后面才加入的，这本杂志不是挂名陆严河主编，他是真的在负责这本杂志。”

　　周书宇惊叹不已，“我以为这都是出版社的一些宣传手段，毕竟，几个高中生作为核心成员做出一本这么火的杂志，听起来有些夸张。”

　　“他们几个年轻人，很厉害。”秋灵一只手托腮，说，“我是看着他们这些人从无到有地做出了很多的事情，之前还次次被震惊，现在都不怎么震惊了，习惯了。”

　　她脸上挂着淡然的笑。

　　这时，李鹏飞来了。

　　他拎着行李箱直接来了饭店。

　　“啊，我好饿！菜上了吗？我要干他几碗大米饭！”他一进包厢就大喊，随后被包厢里冒出来的另外两个人给吓了一跳，说话声戛然而止。

　　“呃……秋警官？”李鹏飞有些惊讶地看向有过数面之缘的秋灵，“你、伱——”

　　“偶遇。”秋灵笑着说道，“没想到吧？”

　　“没想到。”李鹏飞摇摇头。

　　他“矜持”地坐下了，冲陆严河挤眉弄眼，意思是陆严河怎么也不提前告诉他一声。

　　陆严河但笑不语。

　　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忘记了。

　　不过，肚子饿是真的。李鹏飞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没一会儿就开始放开吃了。

　　“太饿了。”他一边吃，一边道歉，“吃相有点丑，抱歉啊。”

　　陆严河听李鹏飞这么说，一时皱眉。

　　从琳玉戴上口罩，到李鹏飞这下意识的一句“抱歉啊”，陆严河突然感觉很不好受——大家虽然都说着愿意出镜，不在意《城市游记》的录制，可是，这件事显然还是影响了他们这趟本来可以轻松、自由的心情。

　　他原本以为可以两全其美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陆严河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地习惯了镜头的存在，可以在镜头前面做自己，不去伪饰，可是，李鹏飞和琳玉都没有这样的经验，这么大一个摄影机在这里杵着，怎么都会影响他们的心情和动作。

　　吃过午饭，陆严河把辛子杏拉到了一旁。

　　“子杏姐，很抱歉，这一趟旅行，咱们可以不拍摄了吗？”陆严河问。

　　辛子杏一愣，露出意外之色，问：“怎么了？严河，是我们有什么地方影响到你们了吗？”

　　“不，不是。”陆严河摇头，“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还是想要在没有任何工作压力的状态下进沙漠，我本来以为我自己可以调整好心情，不被影响，但有镜头在，我还是不能够百分之百的放松。”

　　辛子杏露出为难之色。

　　“我知道，这件事怪我，一开始也是我答应了你们。”陆严河说，“这一次你们出来的费用，都由我来承担吧。”

　　辛子杏连忙摇手：“那不行，你要是跟我讲这么客气的话，之前明知道你跟朋友一起出来玩是为了放松，我明知打扰还来找你，多不应该，没事，我理解你的想法了，我知道了，我会带着拍摄团队离开的。”

　　陆严河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这一期节目，我帮你请一个朋友过来，帮我录这一期？”

　　辛子杏一愣，“啊？”

　　“还是说，不录这一期，你们也还是有存货可以支持后面的播出？”

　　“这个你放心吧，我们还是有几期已经拍完，可以播的。”辛子杏说，“等你从荷西回来，我们再找你拍。”

　　陆严河内心很过意不去。

　　之前同意了要拍摄的人是他，现在中途决定中止拍摄的也是他。

　　陆严河想了又想，跟陈梓妍联系了一下，决定还是由他们负责了他们一行人的车马费，并每个人都送了一份礼物，表达歉意。

　　陈梓妍说：“这种事情有点不应该啊，严河，一旦传出去，你就是那个没有敬业精神的人，甚至说你耍大牌。”

　　陆严河叹了口气，“我知道，其实确实就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子杏姐来找我的时候，我就不应该答应。”

　　“你也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又不是没有经过你朋友们的同意，我只是提醒你，以后涉及到你朋友们的事情，一样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因为那是一群跟你关系密切、感情好的人，就乱了你平时的做法和风格。”陈梓妍说，“弊病太多，容易出事，《城市游记》这边，我后面会安排好的，你也别放在心上，好好玩，你确实累了很久了，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听到陈梓妍这么一说，陆严河才松了口气。

　　当后续赶到的陈钦、徐子君和陈思琦他们听说《城市游记》拍摄团队因故中止拍摄，不再跟他们进沙漠以后，李鹏飞还疑惑，问：“怎么说不拍就不拍了。”

　　陆严河没有解释真实的原因。

　　他不想让他们有负担，就只说这是拍摄组的决定。

　　“那这样就还是我们几个人一起进沙漠了，哇哦，酷啊。”李鹏飞一脸兴奋，“我也不用装了。”

　　琳玉马上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还真没有看出来，你哪里装了一下，你那四碗饭干的可真香啊。”

　　李鹏飞：“……那是我实在饿惨了，忍不住了。”

　　陆严河马上笑了起来。

　　笑的时候，他察觉到陈思琦在看他。

　　他转头看去。

　　陈思琦的手从桌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陆严河对她笑了笑。

　　陈思琦说：“做得好。”

　　陆严河“啊”了一声。

　　陈思琦却没有继续多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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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子杏犹豫了好几个小时，他们要不要留在上荆，自己拍摄一组纪录片，没有陆严河，就用旁白讲上荆的风土人情——这也不是不行，陆严河一样可以录旁白。

　　毕竟，来都来了，而且，拍摄计划都报上去了。

　　陆严河的想法，辛子杏理解。

　　她没有怎么觉得陆严河出尔反尔，反而觉得自己之前的打扰有些过分——陆严河本来就是一个会尽全力来帮你的人，又不是那种需要靠“软磨硬泡”来搞定的“难搞艺人”。

　　她叹了口气。

　　团队的人已经去上荆吃吃喝喝玩去了。

　　她给他们放了假。

　　也没有别人可以讨论一下。

　　就在这时，辛子杏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那个一路跟他们讲历史故事的周书宇。

　　陆严河当时就说——

　　你们《城市游记》其实可以邀请教授们来参与节目，他们讲的东西可比我们走马观花式的了解要丰富多了。

　　辛子杏眼睛一亮。

　　或许，可以试试请周书宇教授帮忙？

　　她一想到这个，马上就想要去联系。她只好又联系陆严河，问他要对方的联系方式。陆严河也只能问秋灵要。

　　辗转多道，辛子杏三十分钟以后才拿到周书宇的联系方式。

　　她给周书宇的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周教授，您好，我是《城市游记》的制片人辛子杏，我们前不久刚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