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做你所能做的

　　能臣与弄臣之间的关系争论古来有之，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君主面前始终分别扮演着不同的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弄臣被喜不是没有因由的，作为君主每日都要沉浸在巨大的“工作”压力当中，弄臣会让他们轻松，适当的马屁也会让他们放松。

　　能臣，多有恃才傲物，这是个异常矛盾的问题，如果弄臣多谢才能、能臣多谢圆滑该有多好，每个君主都这么想。

　　将穆竣从大口乡调上来，杨平考虑的是才能，在目前稳定了县内格局后，作为一任县委书记他不是混日子的，在宁奉市文化局的条条框框里被雪藏，他混够了，到甸榆来，就是要做一番事业的。

　　县里的人事关系错综复杂，但还好能够捋顺，明里暗里大家共乘一舟做点事的大方向是定下来，杨平还需要一群能够做事的人，首选自然就是身边的秘书，前任秘书老油子，做个普通秘书够格，多年的机关生涯磨平了他的棱角。在招待所，杨平本是随意逛逛，看到了那篇来自大口乡文章的真正执笔者，让他颇有斩获，后又调查了一下，对这位来自上海复旦大学的高材生有了些许的了解，知道对方并不缺乏冲劲干劲，是否可堪大用还要试一试才知道，与张大海通了电话，了解到穆竣在大口乡日子不太好过，一纸借调令，要来先观察观察。

　　站在门口，看着通畅明亮的环境，想到昨日穆竣的表现，对他的印象分直线蹿升，还没看到他真正的能力，但能够做好秘书的人，往往都是心思缜密之辈。几乎所有履历丰富的官员，都要经历一下秘书的过程，或是在最基层或是在中央，你翻看一下诸省大领导的履历，都免不了这类过程，哪怕只是蜻蜓点水的意思意思，也要亲身去感受一下。杨平就是秘书出身，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因为老领导给予的萌阴，否则文化局的冷板凳坐穿的可能性很大。

　　很满意！

　　当杨平在办公室坐下来一分钟后，穆竣拿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走了进来，很正式的给他宣读了今天的日程安排。

　　别小看这一分钟的时间，单从这一点看之前对穆竣会来事的满意度只是单方面的，就这一分钟，就证明了穆竣非是庸才，最起码在揣度机关内工作方式方面，很有才能，搭得上一个很满意的评价。

　　坐下来，神清气爽的工作环境会将早上起来残留的最后一点乏意驱散，一分钟的时间，领导会将基本的习惯性动作完成，比如说有的领导坐下来就要点烟，有的坐下来就要喝水，有的喜欢坐下来就翻看私人的日程表，某些私人事情是必须参加的，有的喜欢看一眼手机或是呼机。一分钟的时间，领导会从家里、车中到办公室状态进行转换，一点点时间来适应工作与休息之间的转换，常有人坐在办公桌前揉揉太阳穴揉揉眼睛，或是心中暗自给自己鼓劲今天要好好工作，换到杨平则可能要想一想我今天该怎么做，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转换完毕，新的力量还没有散去，老的力量没有衔接上来时，穆竣进来宣读了日程安排，让杨平心中笼统的模糊一下子清晰起来，昨晚脑中盘旋的工作解决方案一下子找到了归宿。

　　“上午的剪彩推掉，临时召开书记办公会，你去通知，九点半。嗯，下午的工作不变。”

　　“知道了，杨书记。这是我的私人寻呼机号码，昨天忘记给您了。”穆竣点点头，迅速的用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这是一个优秀秘书人员最基本的素质，不管你有多么好的记忆力，当领导下达命令或是吩咐事情时，一定要相信烂笔头，千万不要太过抬举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将书写很规范的纸张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杨平接过来看了看，笑笑没说话，但从他观看纸条的时间可判定，这传呼号码他记住了。

　　真的是忘记了吗？当然不是。

　　你或是将这私人号码悄悄加入到领导的公开通讯薄中，比如桌子上放置的各个同僚办公室、各个下属企事业机关单位电话明细；或是将私人号码给领导的司机。前者比较多，穆竣这么选，也是有了昨天的基础，他也需要在一些小细节方面去得知杨平对自己的看法。

　　甸榆县，一正四副五位书记，加上今天研究的还是企业改革的问题，邀请了两位常委，常务副县长和分管经济工作的常委副县长，一共七人参加办公碰头会，十一位的常委过半，这办公会也就等于常委会，除非会议上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激烈争论暂且搁置，一旦会议上达成一致意见，常委会就成了举手会。县委办主任韩军列席。

　　通知完之后，穆竣并没有闲着，而是主动到四楼的小会议室，打开窗户通风，擦拭桌子椅子上本就不多的灰尘，准备好茶杯茶水和烟灰缸，昨天韩军给他的资料中县委领导大烟枪大茶缸的爱好他都记了下来，哪个能抽烟的烟灰缸专门放置在他趁手位置一个，哪个爱喝浓茶的就泡一杯浓茶，纵然这些领导很多时候都会自己带着水杯进来，但工作你要做，领导未必看不见。

　　韩军九点零五分上楼，正好看到穆竣从里面出来，探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笑容。

　　“韩主任，我先下去。”穆竣扫了一眼没有关闭的窗户，与韩军错身而过。

　　大家心照不宣，韩军对这位新来穆秘书的世故很是领情。这些本该是他来安排或是他来做的事情，穆竣都做了，留下一个不算是工作的工作——关窗户。又没站在这里邀功的意思，一下子就得到了韩军的好感，别看仅仅是一点无关痛痒的好感，很多官员这辈子就栽到了这好感上面，一些特定时候，一些人多说的一句话，很可能会改变你的命运。

　　穆竣想要列席，如果近距离看一看一县内的诸多大佬是如何工作的，他们各自又有着怎样的风采，可现实就是现实，杨平端着自己的水杯出得办公室上楼，穆竣也只有坚守岗位，过犹不及，剩下的事情该是韩军的。

　　在甸榆县，韩军的位置相当尴尬，如果是副主任也就罢了，主任由某个常委兼任，副科级的副主任工作起来也没有身份位置的自我感觉不够好。可偏偏他是县委办主任，不是常委的主任，只差半格偏偏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县领导，平日里还总是跟县领导接触，自然而然成了下属，一县的县委办主任那也是不小的人物了，可在这些人面前还要如一个下属般任劳任怨，只为了一个可能的机会，最尴尬的还是被他的下属看到他如老黄牛般工作时的状态。

　　今天对穆竣这份好感，让韩军觉得所有的尴尬一下子就没了，这在从前没有过，列席书记办公会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变得不同，看着领导们对屋内一些细节的变化露出满意神色，心中对穆竣的好感更多。

　　而在这些满意的领导中自然少不了杨平，在穆竣打完电话通知完会议召开后五分钟，杨平发现了穆竣在楼上的行动，愈发的满意，心里打上了九十的高分，他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自己的这位秘书会不会太过于经营算计了，谋官当官而不是做官，这一点发现也让杨平在对待穆竣的时候谨慎了许多，不过想到张大海对穆竣的评价，能够在村里真心实意帮助老百姓的人，会是个经营的人吗？

　　穆竣不知道吗？他清楚得很，他能做的，做好一切。至于评判者，真的会是杨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