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副职的分寸

　　穆竣跟随在队伍当中，很好的扮演了配角的角色，听着前面领导们的谈话声音，脑子里分析着领导的言语。

　　以商务部副部长奚经地为团长的中央联合观摩调研团在端云省省长舒勇进、副省长杜文、宣传部长顾汉生为首的省市领导陪同下，于2000年12月29日上午正式对江东区进行官方调研，参观了江东区费尔腾化工有限公司的工厂，大宏集团的防治污染生产体系，美联集团的第三产业链。

　　全程都有来自中央的新闻媒体记者跟踪拍摄报道，省市级别的电视台报纸媒体更是将每一个细节都拍摄到，生怕漏掉某一个重要环节，在日后被领导批评。

　　江东区区委书记杨平和区长景秋雨，作为在场上镜级别最低的官员，明显都经过细心的打理，穿着打扮眉宇之间，尤其是景秋雨，难以想象四十几岁的她依旧能够美艳动人，一身职业女装走在领导们的身侧，清脆的声音介绍着眼前所经过的区域，女性先天具有的优势让景秋雨在领导面前表现的机会更多，摄像机关注她的镜头也多一些，相对比杨平就成为了配角。

　　穆竣更是在随行的人群中淡然而行，奚经地曾在转弯处轻轻扫了一眼，看到穆竣眼中的坦然，暗中点了点头，不浮躁的年轻人总是会得到他人所没有的机会。

　　而所谓的表彰大会，无非就是一番褒奖之言和一系列的集体荣誉，让整个江东区委区政府的干部们能够近距离聆听中央首长的教诲和省里主要领导的关怀，领导们给予一些实打实的言语关怀勉励，具体的奖励则不需要言明，中央和省里领导满意，市里的领导自然满意，手下一歪歪，区里的政策就会起来，区里领导也不会委屈下属。

　　热烈的氛围下，晚餐之时的气氛非常好，破例的，舒勇进和奚经地让一桌上了一瓶酒，大家浅尝辄止的应了应景，有外事活动的宋国平书记也在席间赶到，勉励了大家几句，共同举杯干了一杯。

　　晚餐过后，在区宾馆的会客室中，来自中央和省市的领导感受到了江东区人民的疯狂热情，透过窗户，看到街道上人流涌动，家家户户吃完晚饭，早早的就从家里出来，天公作美，连续几天的大晴天，温度也保持在零度到零下五度之间，街道上的人一多起来，丝毫感觉不到冷意，身上穿着加厚衣衫的人还会觉得隐隐热浪冲袭身体，恨不得将衣服脱掉。

　　远远的能够看到广场那边灯火通明，一浪高过一浪的喧嚣穿过时空的阻隔，穿透玻璃的阻碍，直达在场人的耳中。

　　面对此情此景，在座的领导都很淡然，近几年领导们多了一些出席文娱活动的机会，对类似场面司空见惯，民众对于文娱的热情某种程度上要超过对政治的热情，那些是他们感兴趣能够触手可及的东西，在国情的大环境下，民众觉得政治与自己无关，自己也没有参与的权力，久而久之索性就不再关心，很多人甚至连人大政协会议什么时候举行，举行用来干什么都不清楚。总归要找到能够共通的地方，控制在能够接受范围内的文娱，也不失为一种接近熟悉的变通。

　　奚经地与舒勇进在两个椅子中比邻而坐，聊着一些他们这个层面才会聊起的话题，等待着正式入场开始拍摄的时间到来，他们需要借助这样一个平台来推动一下江东区的发展模式，以商务部副部长和省长不会上台讲话，顾汉生会代表讲话，镜头会在每一位领导的面前特写推过，这个过程加上进出场需要二十几分钟，之后领导会退席，前面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领导所坐的第一排椅子撤掉，之后镜头将不会推近景，偶尔会有镜头也是剪接而成。

　　奚经地一天下来，公事活动很满意，私事活动也很满意，不能与宋国平在同一个阵营早在预料之中，穆竣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惊喜大大弥补了遗憾。

　　一天下来，他耳中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对穆竣的褒奖，这就是成功，当下穆竣需要的成功，实打实的政绩有同僚嫉妒羡慕却又无法对其造成任何的影响，掩盖不了他的光芒，不提只能说明穆竣的表现越来越成熟，懂得避重就轻，懂得了如何真正做一个副职。

　　既要不能被完全掩盖，又要不越俎代庖，中间拿捏的分寸即便是沉浸官场一辈子的人也难以完美掌控，能做到穆竣这般已实属不易。杨平和景秋雨寝食不安却只想着如何让领导满意，穆竣走了几天回来后做的却是最具体的现场工作，做好了无功做错一点即为不可饶恕的大错。

　　现场正在指挥的穆竣大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望着远处的人流涌动，暗自庆幸昨夜与驻军取得了联系，整个宁奉市的居民超过三成出现在了今天的街道上，向着这里涌动而来，来自香港的数位天王天后，国内从未亮嗓的影后级别大明星吕贝贝，奥运会金牌得主……

　　这一系列临时增添的噱头，不仅让宁奉市沸腾，整个端云省都沸腾了，无数的追星族在早上得到消息后迅速赶到宁奉市，这一夜宁奉市的车辆总数超标，白天的火车客车客流量增加三成，明星效应的强大超乎想象。

　　宁奉市交警支队全员出动协调交通，外埠车辆一律不允许在广场周围停放，临时沟通开放了两个厂区给外埠车停放，距离广场步行需要二十分钟。

　　广场周遭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车辆禁行，从下午四点开始正式封路，即便如此，到了六点左右，广场附近依旧拥堵的让人透不过气，嘈杂的喧嚣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黄牛党彻底牛了起来，临时增加的阵容让本是X块钱的票价能够欣赏N个X加起来的演出，票价一路飘升。

　　穆竣也看到了黄牛党的行动，叹了口气摇摇头，黄牛党的出现不是他们能够买到票，而是多数的“招待票”被人贩卖掉，本是人情和关系送出的票，到了一些人的手里，就成了廉价的销售品，正因如此才让黄牛党得以能够手中握着票价高者得。

　　“牛书记，还有三百多张票，我看现在就让人放出去吧，别以售票的方式，每人少拿一点，打击一下黄牛党的票价。”穆竣走到了市里负责现场指挥的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牛天达身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一个能吏和一个庸官之间的差别就在于他能够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是该精诚合作为大局着想，知道什么时候不能意气用事小肚鸡肠为一己私利破坏整盘棋。

　　能够到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又兼着一地治安的公安局长，牛天达虽然与鲍立国不对付，脾气秉性跋扈刚硬暴躁，但在大是大非面前，牛天达不是庸官，能够分得清，也知道现下这种状态很不好，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发生群体事件，在中央领导和省委主要领导都在的环境下，一旦发生重大影响的不良事件，别说他一个市委常委，就算是荣经凯也难咎其职。

　　突然的噱头，利弊两端皆有之，需要给这些远道而来观众一点点希望，需要将黄牛党嚣张气焰打压下去，不能让他们继续用言语和行动挑逗观众们的怒火，一旦这种想要观看却又观看不成的情绪汇聚爆发出来，牛天达不敢想象，以他的官场生涯所经历最严重事件对照，依旧不敢想象后果。

　　“穆区长你去安排，挑一些机灵的。”现场市区两位领导拍板，很快，四十多个男子就钻入到了广场四周各个区域，全都是身手不凡的武警特警，为以防万一黄牛党结帮拉伙对他们不利，穆竣还专门让以班为单位在广场四周巡逻的战士专门注意他们。

　　三百张票杯水车薪，但在一票难求还有不到四十分钟晚会就会开始的当下，无疑给整个火热的现场注入了一丝清凉，黄牛党手中的一些高价票被远道而来不太差钱的观众买走，穆竣也没让这些武警将票价放下来，而是平衡到一个高度后，让他们主动找一些对这场晚会势在必得情绪有些激动手里没有票的观众贩卖，如遇几方争抢，可以适当的价高者得。

　　票价趋于稳定后十几分钟，在整个广场周遭，有了三百张票的冲击，黄牛党也不敢将票价继续抬着，在最黄金的开场前半小时，将手中的票全部兜售而出，能够有能力买票的，多数都买到了票进入晚会现场，零下的温度被现场的观众征服，在这里你完全感受不到冬夜的寒冷，如有人在空中俯拍，当能看到这一片区域上空的冷热空气对流情况严重。

　　荧光棒开始挥舞，伴随着烟花喷雾的燃放，现场进入了开场前的第一轮火热。

　　广场一侧靠近街道的区域被完全封闭死，街道对面是区里的新建办公机构，整体封闭后演员和重要嘉宾皆是从这里进出。一般此类的露天现场演出，都不太会允许建造太大的后场和化妆区域，多数演员会在主办方集中准备的区域进行化妆，只有少数大牌会拥有化妆车和单独的房间。

　　今夜，场地有限，大牌林立，穆竣这边刚刚处理完前面的事情就被告知后面起了争端，眼看着还有五分钟开场，排在第三个演出的国内新晋情歌小王子与工作人员发生争吵，意欲罢演。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