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流云

　　潮月鸣开着小货车来回跑了两趟，终于暂时消停，留下来看摊子了。

　　成濑因此得以抽身去其他地方逛逛，顺便借鉴学习一下。

　　海星当然也跟着他。

　　而没走几步，两人就又都被路边摊位上的东西所吸引，忽然也就理解了潮月鸣拖了两车东西回去，仍意犹未尽的心情。

　　“这是什么，好奇怪的面具……”

　　海星蹲下身来，帽子却被旁边路人的背包挂住，一头金发随之散开，“啊。”

　　成濑抓住帽子，对惊讶回头的路人说了声抱歉，然后将帽子按到她脑袋上。

　　“都说了你的帽子太大了。”

　　“……”

　　海星撇了下嘴，扶了扶帽檐，又拿起摊位上的奇怪面具。

　　“你看这个，是印第安人的面具吗？”

　　“你哪里看出这是印第安风格的？”

　　“呃……像。”

　　成濑怀疑她只知道这个名字。

　　而摊主也在此时开口了：“这是阿伊努人的面具。”

　　成濑本来没什么兴趣，听说是阿伊努人的东西，他又多望了几眼。

　　“从北海道买的吗？”

　　“是的。”

　　摊主点点头，“这是阿伊努人亲手制作的工艺品，收藏价值很高。”

　　成濑笑了笑，没有回应。

　　他蹲下身来，拿起比他的脑袋大了两圈都不止的面具，在脸上比了一下。

　　“太大了。”海星说道。

　　“买下来吧，跟你的帽子很搭。”

　　“才不要，傻瓜一样……”

　　两人都没要，只是看了几眼，就又放回去了。

　　摊主也不在意，继续招呼着下一个看起来对他的东西感兴趣的人。

　　继续往前逛，路过一顶帐篷，底下摆着好几排衣架，挂满各种款式的衣服，像是临时搭了个服装店。

　　不过衣服的价格都很便宜，而且也都是秋冬的外套，没什么当季衣服。

　　见海星盯着不放，成濑停下来，“你要看看吗？”

　　“诶，不用了……”

　　她立即摇头，“别的也就算了，我不想穿别人不要的衣服。”

　　成濑看了看她，“我妈去年送了你几件她穿着不合身的外套，你不是挺高兴的吗。”

　　“那不一样……”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也没问到底哪里不一样，“去看看那边的书摊吧。”

　　海星很快跟上，等他在摊位前蹲下，也站到他身后。

　　书摊上摆着一块大概是从纸箱上撕下来的瓦楞纸，写明了价格。

　　【全部一百日元】

　　“这么厚一大本，也是一百日元？”成濑拿起一本厚厚的《战争与和平》。

　　摊主点头，“是的，都是一百日元。”

　　“真便宜啊。”

　　他扭过头，对海星说道：“你们那儿有个黑心古本店，这么厚一本，少说得卖八百日元。”

　　“……”

　　海星干笑，“我要告诉一叶。”

　　他挑了挑眉，转身继续翻别的书去了。

　　海星拿出手机，才发现有条未读消息，是一个多小时前发过来的。

　　一直在他身边待着，她都没有摸手机的心思。

　　“……”

　　而消息是一叶发过来的。

　　翻了几本自己都看过的书，成濑在摊位上扫望一圈，发现想找到一本没看过的书都难。

　　拿来卖的，基本都是些稍微看过一点书的人都翻过的经典名著。

　　除了感慨经典就是经典，成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又看了眼一旁的价格，他摸出手机，停顿了一下，又收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就想拍张照片，作为话题，发给那位书店家的女儿。

　　“走吧。”

　　深吸一口气，成濑站起身，发现海星捏着手机，神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

　　“……没什么。”

　　她收起手机，“你一本都不买吗？”

　　“这里的任何一本书，你都能在我家找到一样的，就算楼上找不到，也肯定能在楼下的书房找到。”

　　“真厉害。”海星挤了个笑容敷衍着。

　　成濑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也没问，继续往前逛。

　　一叶：海星出门了吗？

　　“……”

　　又看了眼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的消息，海星收起手机，继续紧跟着他。

　　逛着看着，时间来到正午，虽然热闹依旧，不过依然能感觉到公园里的人变少了些。

　　到吃饭的时间了。

　　“你饿了吗？”成濑回头问了一句。

　　“啊，我还好……”

　　“是吗，那你再逛会儿吧，我去吃饭了。”

　　“……”

　　海星呆了呆，很快又追上他，捶了下他的后背。

　　挨了一下，成濑头都没回，“老实说饿了不就行了，你这样迟早要吃亏。”

　　她嘀咕了一句，他没听清。

　　“什么？”

　　“没什么！”

　　回到潮月鸣的摊位，他给两人指了指附近吃饭的地方，又表示自己还没那么饿，可以等他们回来再去。

　　“那我们尽快回来。”

　　“嗯。”

　　两人离开公园，在潮月鸣所说的那家定食店解决了午饭，很快又回到人变得更少的跳蚤市场。

　　潮月鸣接着去吃饭，走出几步后，突然回头：“晚上，请你们吃饭。”

　　海星愣了一下，成濑则笑了笑，“可以带女朋友吗？”

　　他看向海星。

　　“……不是她。”

　　“可以。”

　　等潮月鸣离开，海星想了又想，还是说道：“我就不去了……结束之后，你先送我回家吧。”

　　“那尚子问起来怎么办。”

　　“尚子又不知道……你告诉她了？”

　　“你觉得呢。”

　　“为什么？”

　　成濑望过来，还是那句话：“你觉得呢。”

　　“……”

　　海星抿了抿唇。

　　“我不想去。”

　　“那也行。”

　　她坚持要回去，他也不会反对。

　　只是见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海星又有些懊恼，斜眼瞪着旁边的摊位，独自生着闷气。

　　正午时分，大概是今天的跳蚤市场开始后最冷清的一段时间。

　　旁边几个摊位的人来来去去，某一刻，这一片只剩下他们两人。

　　风吹，白云飘荡，阳光时有时无。

　　有时候他们在影子里，有时候他们在一片大得看不到边的影子里。

　　“夏天要来了。”

　　“嗯？……是吗。”

　　成濑看了看海星，又望向外面。

　　“完全感觉不到夏天要来的迹象……虽然已经快到七月了。”

　　“热起来了。”

　　“这也算热吗。”

　　“在我们青森算。”

　　成濑又看了看她，“我也是青森人啊。”

　　小板凳有些矮，海星抱着自己的膝盖，白色的裙摆在底下压着。

　　“一叶早上给我发消息了。”

　　“……是吗，她说了什么。”

　　“问我是不是出门了。”

　　“她不知道吗。”

　　海星低着脑袋，“我没告诉一叶。”

　　“这样。”

　　“她跟你告白了吗？”她问得毫无征兆。

　　“……”

　　成濑沉默了一会儿，“嗯。”

　　“果然……”

　　海星望着地面，低声喃喃，“从十三湖回来之后，一叶就变得怪怪的了。”

　　成濑抿了下唇，也没纠正他们那天去的是美山湖。

　　“拒绝了吗。”

　　“你觉得呢。”

　　她一下子转了过来，“你就不能直说吗，老是‘你觉得’、‘你觉得’的，我是笨蛋，猜不出来！”

　　“……”

　　成濑被吼得有些莫名其妙，“拒绝了，就跟拒绝你一样。”

　　“你真讨厌！”

　　“我就这样。”

　　等潮月鸣吃完午饭回来，海星已经独自坐到了角落里。

　　“别管她。”

　　潮月鸣点点头，继续扫货去了。

　　其他摊位的人也陆续回到了这边，跳蚤市场重新热闹起来。

　　而等他扫完一圈回来，留下看摊的两人又坐到了一起，跟之前一样聊着。

　　潮月鸣望了眼天空。

　　夏风吹拂，云又飘远。

　　“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