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知耻

　　因为想自己一个人多泡一会儿，森见让决定留宿的泷川光先去洗澡，等她出来之后才钻进浴室，将灯全关了，而门窗大开。

　　只是才泡了几分钟，黑暗里又传来她的声音。

　　“我都不知道一叶还有这种爱好。”

　　“……光怎么又下来了。”

　　泷川光也没进来，就站在浴室门口。

　　“一叶给我找的那件睡衣，稍微小了点呢，还有别的衣服可以穿吗？”

　　“小了吗……”

　　泷川光个子比她高一些，但也没有高太多，森见便随便给她拿了一件睡衣。

　　“光自己找吧，我房间衣柜里的衣服都可以穿，只要你穿得上。”

　　“好。”她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森见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才重新放松下来，躺回浴缸里。

　　哗哗——

　　窗户开着，外面的雨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这场雨下了没多久，势头依然强劲。

　　或许自己应该冲进大雨里冷静一下。

　　森见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只是很快便被她自己掐灭了。

　　啪啪——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

　　冷静一点。

　　喜欢成濑这件事被尚子发现了，会死吗？

　　不会。

　　既然不会死，那就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用这种粗暴但通常都很有效的三段式问答，还是无法让自己摆脱几乎是天要塌下来的那种焦虑感，森见深深吸气，又闭上眼，试图在嘈杂雨声里找回自己的平静。

　　身体下滑，让热水将自己完全淹没，也将雨声隔绝在外。

　　就当尚子什么都知道了！

　　就当她晚上丢脸的那一刻，被所有人都看见了！

　　有意刺激着自己，宛如在人群中被剥了个精光的强烈羞耻感，在脑海里来回冲撞，一遍又一遍地碾过她的自尊和理智，不留半点情面。

　　直到求生欲突然出现，一脚将她踹出水面。

　　“呜哇……咳咳咳咳！”

　　被水呛到，森见扶着浴缸的边沿咳嗽了好一阵，然后才无力地趴了下来。

　　脑袋里没有进水，但这样折腾了一番，却也将她大脑里那股挥之不去的羞耻感席卷了大半。

　　至少暂时如此。

　　“……”

　　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她继续趴着，闭着眼睛，又抬手掏了掏似乎进了点水的耳朵。

　　仔细一想，她喜欢他这件事，尚子不知道才奇怪。

　　大家都是在互相假装。

　　他身边的几个女孩子，就没有一个心思单纯的，即便他已经跟尚子开始交往。

　　无非是表现在外的态度各有区别。

　　她自己仗着是他的后桌，以及同为“优等生”，彼此有不少共同话题，理直气壮地占据了他身边的一个位置，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时间；

　　而屡战屡败的海星，现在看起来是老实了一点，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偃旗息鼓，发现机会，她还是会凭着那股股无法浇灭的冲动，继续横冲直撞上去；

　　至于现在正待在她房间里的光……

　　哗啦。

　　森见睁开眼，稍微坐直了一点。

　　最近的光，明显是在逃避着什么。

　　而观察过后，也很容易就能发现：她是在逃避成濑与尚子相处时的亲密。

　　这样的改变，差不多是发生在她和成濑一起从十三湖回来之后。

　　而对待尚子，她似乎又比之前更加热情了……

　　“……”

　　森见叹了口气。

　　看不透。

　　她唯一能确认的，就是现在的光也抱着跟她和海星一样的情感。

　　“……烦死了。”

　　继续胡思乱想了一通，且不管问题有没有解决，至少刚才那种又羞耻又想死的焦虑感没有卷土重来。

　　坐起身，又望了望风雨不断的浴室窗外，她爬了出来。

　　哗啦——

　　擦了擦身体，换上睡衣，她去厨房喝了口水，又检查了一下门窗，然后才回到楼上的房间。

　　“一叶洗好啦。”

　　“嗯……”

　　森见随口应了一声，走近之后，目光停顿了一下。

　　泷川光挑了半天，最终穿上了她那件黑色的吊带睡裙。

　　而她很快也察觉到她的目光，“这件不行吗？”

　　“不……”

　　森见摇了下头，“不如说很合适。光这种身材，穿这条睡裙感觉比我都更合适一点。”

　　泷川光笑了起来，“我都没有这种风格的衣服呢。”

　　“嗯……”

　　森见坐到书桌前，“要试试别的吗？”

　　她知道，她的衣服大多偏中性，没有太强烈的女孩子的特征，至少她就没见她穿过长裙。

　　“可以吗？”

　　“当然。”

　　两人身材相仿，大部分衣服她应该都能穿上。

　　“唔……”

　　泷川光又踱到了衣柜前。

　　森见歪着脑袋，眯眼望了望她。

　　因为看不太清，她下意识地就在桌上摸索起了眼镜，然后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眼镜已经被踩坏了。

　　“……”

　　坏掉的镜架和镜片，还在她的书包里放着。

　　而踩坏她眼镜的那个人，答应明天陪她去买一副新眼镜的那个人，半个多小时前又将这件事推给了光。

　　是尚子跟他说了什么吗……

　　她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凭空猜测。

　　而泷川光在衣柜前犹豫张望片刻，还是将衣柜的门合上了。

　　森见回过神时，她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了。

　　“没有喜欢的衣服吗？”

　　她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下，“大概都不太适合我。”

　　“是吗。”

　　森见没说什么。

　　泷川光又躺了下来，“现在还没到一叶平时睡觉的时间吧。”

　　“嗯。”森见不用看时间，也知道现在还早得很，“还有两三个小时吧。”

　　“真努力呢……”

　　泷川光沉吟了一会儿。

　　“一叶今天还要学习吗？”

　　森见摇头，“今天想学习也学不了了。”

　　她笑了一下，脑袋一歪，朝她望了过来。

　　“那要随便聊聊吗？”

　　森见沉默了大半分钟，点了下头。

　　泷川光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到这边来吧。”

　　她站起身，因为要去床上躺着，又下意识地准备摘下眼镜，自然还是在脸上摸了个空。

　　“不戴眼镜很不习惯吧？”

　　“何止是不习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

　　说罢，森见自己都怔了一下。

　　她之前那样焦虑，难道也有失去眼镜、视野不再清晰的原因？

　　她摇摇头，没有再想下去，走到床边，也躺了下来。

　　“好累……”

　　还没到平时的休息时间，但她已经觉得累了。

　　泷川光扭头望了望她，森见很快察觉，也望过去。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又各自移开视线，望着天花板。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泷川光喃喃道。

　　“嗯。”

　　森见往她那边挪了挪，靠着她的肩。

　　“谢谢你过来陪我。”

　　“其实也是一叶在陪我……不然我一个人回到家里，也只是发呆而已。”

　　“……想他的事情吗。”森见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她的回应是一声轻笑。

　　“嗯，我在想着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