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节,是为道家三元节之一,开元二十二年,当今陛下有诏曰:“道家三元,诚有科戒”,此节日本起源于汉朝祀太一之风俗信仰,只是这一节日发展到隋唐,尤其是唐开元天宝极盛之时,宗教祭祀色彩已渐次淡化,而成为大众狂欢的节日,每逢上元之日,长安城中三夜金吾不禁,皇城大开,一任百姓随兴而游,上元赏灯乃惯例旧俗,每逢上元正夜,宫中及京兆府所设花灯除外,长安百万百姓外出观灯时,大户人家人人持灯,纵然贫家小户也不免一盏,几十万盏花灯于一夜之间绽放,直使帝京城中辉煌灿烂,由此长安始有“火城”之别称。

  值此普天同庆之日,长安百姓固然是举家而出,“聚戏朋游,充塞街陌,人戴兽面、男为女服。鸣鼓聒天,燎炬照地”的狂欢不已;而在景龙四年,中宗与皇后微服出游后,上元正夜天子微服出宫、与民同庆已成不成文之规程。

  又是一年上元夜,虽然今岁天公不凑巧,乌云遮蔽了圆月,但依然难挡盛世长安百姓狂欢的激情,天色尚未落黑,已有顽皮的孩童点起早已准备好的各式花灯,在街巷间欢呼雀跃不已,偶尔有撅着屁股的孩童悄然点燃一支爆竹,装点起节日气氛的同时,引来身边小伙伴儿惊叫声声,使坊市间更多了几分纯真的喧闹。及至天一落黑,吃过晚饭、早已等待许久的百姓们不约而同举家而出,自第一盏灯火亮起,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整个城中已是灯火满天,照亮天幕的同时,也使帝京城中亮如白昼,道道坊街人头涌涌,当其时也,真个是哈气成云、挥汗如雨。

  法轮天上转,梵声动地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凝流水,春风含夜梅。幡动黄金地,钟发琉璃台。

  随着皇城前那盏以锦绣覆之、金玉饰之,悬五万盏灯、高二十丈的灯轮由下至上次第燃起,及至最高处硕大的泥金万福万寿灯乍放光华,一道声震百里的漫天欢呼响起,长安上元夜的狂欢正式拉开序幕。

  但这种热闹对于唐离而言,却是视若不见,此时的他正一遍遍检查着所有的器械和人员布置,等待着大唐天子陛下驾临的时刻。

  他所在的地方是都阳侯府内一个面积适中的小院,两边厢房环围,而另一侧则搭建着一个硕大的演舞台,在演舞台的对面,是一栋双层小楼,此时二楼处其它三面都围以锦幄,隐约可见其中贡炭熊熊燃烧,让人心中莫名生出股股暖意。似这等不置,本是大户人家常有,只是多用以夏日,似都阳侯府这般冬日启用,却是并不多见。

  当此之时,院中原本摆放的花缸等物都已清除干净,只留下一片硕大的空场和空旷的演舞台,数九寒冬,外边是严寒无比,但两侧厢房中却是腾腾冒着热气。

  四下里再巡视一遍,重回居中座位的唐离只觉心难安定,思虑着正要起身,却听身边杨芋钊含笑道:“唐公子还宜安坐为好。”

  应声扭头看去,只见杨芋钊微微一笑道:“今晚公子是为主帅,主帅若是不定,那些个歌儿舞女们岂不是更惊慌?如此反倒是弄巧成拙了!莫若示之以静更好!”一番话说完,就见他扬声吩咐道:“来呀,给唐公子上盏鱼儿酒!”

  鱼儿酒本是波斯葡萄酿,以冰鱼镇而饮之,是以得名。手捧琉璃樽,喝下一口色做琥珀,冰寒入腹的酒浆,唐离那乱糟糟的心才渐得宁静,偶尔一瞥间,见到适才侃侃而言的杨芋钊两手不觉中紧攥成拳,他那刚刚生起的惭愧也于一笑间烟消云散,毕竟是第一次为当今天子演舞,若说不紧张,还真是孰为不能。

  也不知等了多久,当唐离手中第二樽鱼儿酒将要小口呷尽时,却见那二楼观舞台上诸色花灯蓦然大放光华,随即在满楼人拜倒于地的同时,一个团衫儒服打扮,身形高大的中年出现在观舞楼中。

  因间隔的远,又是低头自下仰望,唐离并不能看清此人的容貌,但只看他行动间漠然一切的态度及身后跟着的那个星发太监,双手猛然一紧的同时,唐离心下暗道一句:“来了!”

  这身形高大的当今天子想必现下心情也是欠佳,凭栏稍立了片刻后,才见他转过身去,略挥手示意众人平身,随即就有许多人上前见礼,半柱香功夫后,他才在三个高髻艳装妇人及都阳侯的环侍下,于观舞台正中长榻上坐定。

  早在天子驾临的那一刻,原本沉闷的厢房中立时寂静无声,使得道道喘息之声清晰可闻。

  及至楼上众人坐定,厢房中愈发静寂,众人屏气凝神之下,适才的喘息之声也已不闻,居中正坐的唐离双手紧握手中酒樽,连鱼儿酒的寒意也自不觉,只将一双眸子紧紧盯住观舞楼侧的飞檐。

  许是千年久远,又似是刹那光阴,在那飞檐上挑起一串五彩花灯的同时,唐离眼神猛的一缩,心中一震的同时,口中已是断喝出声道:“出鼓!”

  十六扇厢房门同时打开,二十八个黑缎衣衫、头扎红巾的汉子疾步奔出,不过片刻功夫,早已按照素日演练,在空阔的院落内支起七面四人合击的大鼓。

  紧随这些鼓手而出的则是一百单八人的健舞手,此时这些挺拔的舞者全身披挂轻甲,手执舞枪,举止有节、近百人身形转动之间,近百柄舞枪挥动之际,于这空旷的院落中陡生出一片杀伐之气。

  堪堪等最后一个舞枪手战位完毕,唐离的下一声断喝已是破空而出道:“灭灯,起歌!”

  此声即出,除观舞台两侧飞檐上挂着的两串五彩花灯外,无论楼上楼下及厢房诸色灯火应声而灭,整个院落中顿时陷入一片灰蒙蒙的黑暗,在今夜这火城一般的长安,这份黑暗来的份外特别。

  这黑暗突如其来,楼下场院中固然是寂静一片,但观舞楼上却是难免引起一阵骚动,老宦官高呼一声“护驾”的同时,人已抢步挡在了天子身前,而于此同时,八道黑影自四下蹿出,直将那团衫人紧紧围住。

  众人惶恐的同时,那居中正坐的便服天子却是淡淡一笑道:“朕信的过都阳侯,都散开!”他这语声未毕,忽听楼下院中一声满带慷慨之气的长歌蓦然起道:

  拨乱资英主,开基自晋阳。一戎成大业,七德焕前王。炎汉提封远,姬周世柞长。朱干将玉戚,全象武功扬。

  场院黑暗,看不到歌唱者本人,但只听这声音技法绝是国手无疑,虽毫无器乐伴奏,单是这般清唱,也尽将这首歌颂大唐开基建国的《武功歌辞》中阔大气象尽显无疑。

  适才的骚动之后,突然听到这样一首长歌,玄宗李隆基哈哈一笑道:“都阳侯有心了!”也就是他这声大笑,缓解了观舞台上的紧张气氛,虽知道今日唐离布置的内容,但杨琦却没想到这个少年会来这么狠一手,刚才的他也是面色急变,心跳不已,直等听到这声大笑,方才彻底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的同时,才觉额头不知何时已爆出一片鱼鳞般的冷汗。

  “起幻术?”听到下边厢房中一个少年的高喝之声,手按扶手的李隆基又是一笑道:“杨爱卿,看下边摆的阵势及刚才这曲长歌,分明是要演《秦王破阵乐》,这时候来一出‘鱼龙蔓延’的幻术,可着实大是不妥呀!”原来,隋唐间宫廷的大型幻戏《鱼龙蔓延》幻化出的场景乃是传说中的四海龙宫景象,正所谓“辰象森罗正,句陈羽卫宽。鱼龙排百戏,佩剑俨千官”,而这等热闹戏与前边的诸多布置的确不太协调。

  随着唐离一声令下,两侧厢房中三十六位顶尖儿幻术师双手急动,堪堪等都阳侯那句:“还请陛下耐心后观”的话语说完,就见一片青光爆闪,场院中演舞台上凭空幻化出一片金光灿灿的皇家宫阙,这片青光在一片黑暗的场院中显的如此夺人眼目,附带着连那些鼓手、舞手也照的清晰可见。

  见幻术已起,紧紧盯住外间景象的唐离高喝一声道:“击鼓,起舞!”

  音声未歇,“咚”的一声大鼓鸣响,“咚咚”、“咚咚咚”,随着鼓手节奏愈快,鼓声之间的停顿也越来越少,待到三二十下时,那鼓声已如暴豆般连绵不断,听其节奏,分明便是《秦王破阵乐》。

  鼓声刚起,那一百零八个手持枪矛的舞者已是应声而动,此《秦王破阵舞》乃是为颂太宗当年战场征战勇武而作,群舞动作虽然简单,但最以节奏明快,气势雄浑取胜,在《霓裳羽衣曲》未出之前,它实是宫廷舞蹈中规模最大,也是最为刚健的盛舞。

  七面用以沙场征战的战鼓同时擂响,这是何等气势?感觉身边几上茶盏为声波所震颤动不已,而那每一声鼓音又如同击在心中一般,搅的他心血沸腾,都阳侯忍不住心中暗暗叫苦:“疯子,真是个疯子,有花鼓不用,居然搬出真正的战鼓来!”

  鼓声隆隆,舞者烈烈,而伴随着这样的鼓舞,演舞台上的幻象陡然随之而变,自长安金碧辉煌的兴庆宫开始幻化,推过一片连天的宫宇,幻象随即展露的是气势恢弘的长安全景,随后画面再变,继续推进的则是五谷丰登的大唐疆域。

  “全景,全景,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旁边厢房中,眼睛大大瞪起的唐离注目演舞台,口中抑制不住的喃喃自语道:“秦王破阵,秦王破阵!”应和着他的声音,在经过刚才那一套组合幻象画面结束后,演舞台上青光再闪,幻化出一往无际的刀枪丛林,盾兵、弓兵、轻步兵、重甲步兵,轻骑兵、重骑兵的影象一一闪过,如此近距离目睹这般刀枪大阵,观舞台上众人耳听隆隆战鼓,似已化身这无边杀戮的战场之中,只觉口干舌躁,无边死亡的威压漫天而来,片刻之后,才见那青光再变,扫过这一望无际的兵阵前沿,与之相对的却仅仅有数十骑骑兵。

  “渲染气氛,渲染气氛”,双手又一紧手中的琉璃樽,唐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来。

  战阵之上,残阳如血,血色的夕阳洒照在那数十骑重骑兵血迹斑斑的甲胄上,愈发为他们增添了几分英雄一去、势不回头的慷慨与苍凉。

  这与敌人数万军阵对峙而毫无惧色的十七骑队伍正中,拥立的是一面在朔风之中烈烈舞动的大唐王旗,旗下那员身披黄金锁子甲的将领在这样一片如血夕阳的背景下,愈发显的伟岸无比。

  综观李世民一生征战,最具代表性、同时也最为勇武的便是后世史书中一再渲染的十骑冲阵故事,史书记载中,这位大唐的建国者及中国王朝时代最伟大的君王面对敌三万军阵,率领一十七骑骑兵毅然破阵而出,此事于唐人,上至达官亲贵、下至贩夫走卒,可谓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观舞台上众人见到刚才那些幻象已是万分惊诧,此时再一目睹如此场面,安能不心血沸腾,在当今天子拍案而起的同时,就见满楼众人,无论爵位高低,一体拜倒于地,口中悲呼道:“太宗陛下!”

  李隆基一代英主,继位之初励精图治,历三十年手创开元盛世,文治既成,又慕武功,北以安禄山力压东北诸族,西以封常清率大军与正日益强盛的大食会猎于西域,南收南诏诸族,自开元末以至天宝间可谓是年年征战。

  心负宏图的玄宗李隆基尝无数次翻阅列祖事迹,一遍遍回想着先祖们沙场征战的英姿与豪气,常恨不能亲见,今日突然目睹眼前出现的一切,焉能不大惊而起。

  凭栏而立,耳中战鼓声声,场中《秦王破阵舞》正至酣处,配合着浓浓鼓声,生造出一片沙场气象,目睹一片青光中的先祖先宗开国之初如此血满征衣,重兵环围,虽已是年近六旬的李隆基也觉心血激荡,难以自制。

  厢房之中,“啪”的一声酒樽掷地的碎响,已经融入其中的唐离高呼一声道:“破阵”!幻象中的秦王缓缓压下王旗直指敌阵,当王旗再次竖立的时刻,随着一声龙泉吟响,十七骑勇士随着秦王手中宝剑指处,跃马狂奔而前……

  如血的夕阳中,一十八骑铠甲染血的骑兵如一道利箭般向着敌军三万军阵狂飚而前,这是英雄一往无前的挽歌,这是壮士视死如归的悲壮。

  朔风激昂,卷起那面残破的王旗烈烈飞扬,旗下狂奔最前的,永远是黄金锁子甲的秦王,夕阳的金光背投过他那伟岸的身影,此时的大唐英主周身四散金光,直使人不敢逼视。

  龙目中蓦然爆出一道利芒,双手忘形重重拍打在扶栏上,直震得木制栏杆簌簌做响,此时的大唐天子忘形之下,恍若自己已置身其中,策马狂飙,一任那狂风刮过面颊,刮过火热的胸膛……

  目睹此情此景,深陷其中的观舞楼中人忍不住再次齐声悲呼道:“太宗陛下……”。

  马蹄刚动,场中七面战鼓落点愈急,当此之时,整个场院中已完全沉入这震动天地的杀伐之音中,鼓催舞步,《秦王破阵舞》至此也已经到了最为高潮的一章,身披甲胄的舞者面上或兴奋、或惊怒、或狰狞、或不甘……一百零八人,一百零八种表情,只将杀场健儿的神色模拟的惟妙惟肖,配合着他们手中或挑、或刺的长抢,分明就是又一个修罗战场。

  十八骑战马狂飙,十八位勇士入阵,其间血雨腥风,那面染血的王旗几度起落,注目演舞台,上自当今天子,下至伏地拜倒的下人奴婢,当此之时更无一人能稍转眼目,每一次王旗低落,都是凄声一片,而每一次王旗再高高扬起时,都是如释重负的欢呼,当这面残破不堪的王旗终于在敌阵后出现,当身穿黄金锁子甲的秦王再次高高擎起它时,当李隆基不由自主的长吁出一口气,胸中心血欲沸时,观舞楼上一片连天喝彩声响起,这发自内心的欢呼声是如此巨大,以至在瞬时间竟压过了那巨响的战鼓。

  “拿酒来!”又过了片刻,从适才紧张情绪中放松的玄宗高喝一声道,直到一樽酒尽,才长笑一声道:“痛快,痛快!”

  战鼓收起,舞者自退。演舞台上,适才还是血流遍地的战场上,在一个个鲜红的血潭中,丛丛五颜六色的野花绽然开放,引得蜂蝶无数前来嬉戏,随后野花逝去,一栋栋房舍悄然而起,农人们自在耕耘,说不出的满足惬意。

  “开元盛世,开元盛世!”过度专注的太久,此时的唐离已是双眼满布血丝,而他恍如未觉,口唇开合之间,只是这四个字。

  演舞台上幻象再变,重新出现的长安城千门万户,各色蕃人自由往来,东西两市货积如山,说不尽的锦绣繁华,泰山之颠,一位九龙冕服的帝王正自告祷上苍,行封禅大礼。

  终唐一朝,封禅泰山者仅玄宗一人,目睹此状,刚刚放下酒樽的李隆基忍不住面露欢喜之意,而他身后那许多看客,也已是同声而起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禅泰山代表了玄宗文治的最高成就,此一画面过后,再次闪现的则是京中高耸的拜将台,一个个将领自皇帝手中接过虎符印信,带领着铁甲健儿向四方开拔,正当此时,却又听适才的长歌在胡笳伴奏声中高起道:

  严风吹霜百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膘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目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胡无人,汉道昌!

  伴随着歌声,画面推进到四荒八极,一次次战事厮杀,一片片疆土阔大,看到此处,天子陛下大感欢悦的同时,连声唤酒。

  若论大唐天子之好战,玄宗陛下绝对是首当其冲,经开元年间积蓄雄厚的国力之后,这位皇帝陛下随即展开了一系列的边疆征战,而最让他得意的便是,在其治下,大唐羁縻州的数量达到鼎盛时的近九百个,几乎三倍于中原各州,而这无疑也是他文治之后,绝世武功的明证。

  且不论今晚歌舞形式的新奇,单是这短短时间的幻术表演,单是这一首李青莲《胡无人行》的长歌,可谓无一不搔在玄宗陛下心中痒处,边品呷美酒,此时的他紧紧注目于演舞台,等待着下面的内容上演,今晚这场别致的幻术歌舞戏从一开始灭灯,便紧紧抓住了他的心。

  如果说刚才的秦王破阵是慷慨的激烈,那么后来对开元盛世的描述就是雍容的大气,在经过这两组组合画面后,演舞台上青光闪动间,这第三组画面却最是情人间的相思离别。

  幻象间首先出现的是上元日中景象。宫廷之外,各色花灯早已准备停当;宫廷之内,适才那位身穿冕服的帝王褪下身上的龙袍,换上一身百姓家常服,与她身边最美丽的妃子悄然调笑,相约两下分走,待月上柳梢之时,再复于皇城前相见,携手观灯。

  画面中的妃子虽只是露出一个背影,但其体态间的风流已足使人构想她那一笑倾国的绝世姿容,她与君王的感情是如此之深,纵然是这小小短暂的离别也荡起一片相思惆怅之意。

  自幻象间突然出现那个妃子的背影,观舞台上立时静寂无声,都阳侯屏气凝神的同时,小心翼翼的试图窥视着玄宗的脸色,只是让他失望的是,楼中光线太暗,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画面不变,楼下左侧厢房中忽然有一声琵琶声起,随即,应和着琵琶声声,一个哀怨的女子歌道: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衿,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此曲一起,众人都觉耳中一新,这歌女所唱词调,无论从形式到内容,纵然是在坐诸多方家,也绝无一人曾经听闻。

  此词虽然形式殊不如诗般工整,且多有破碎,但比起诗却更是细腻,尤其是在描绘女子与情郎分离时的那种情怀时,更是通过细微动作的描摹,将女子的相思刻骨,彷徨无计的心情刻画的入骨三分,只待那最后三句“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唱出,且不说歌女本人已是泫然欲泣,便是楼上听者也觉无比心酸,耳听此曲,眼看演舞台上依依深情的女子,虽看不清玄宗陛下的脸色,但他持樽的右手却是微微抖颤起来。

  见到了如此地步,楼上天子依然不松口,厢房居中正坐的唐离将手一伸,咬牙道:“萧来!”

  画面中,女子拉着君王的手婉转娇痴,即似在叮咛他务必小心,也似在诉说那不忍分离之意。

  恰于二人出宫两下分离之时,演舞台下左厢房中却有一管长萧继起,这萧音却不是本应有的苍凉,反是萧歌笛调,奏出一片欢快的曲子,直与歌女的曲词相得益彰: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新月初起,落入月幕中的长安早已是花灯满街,热闹不堪,而分散而行的君王与妃子也终于在皇城前的柳树下如约相见,任身侧人头涌涌,绝色妃子的眼眸于万千人中,却只是注视着她的君王,眉眼之间只有说尽的相思深情。随后二人携手融入人流……

  只是这一美好却未能持续太久,幻象一变,又是一年上元节,昔日的妃子依旧在去年月下的柳树旁痴痴等候,然而,人群中却再不曾走来那个她一心系之恋之的君王……

  萧音复归本调,那其间的苍凉就如同在天子心间奏响一般,耳畔歌女的声音也从适才的明媚变为如今的哀怨: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空衫袖……

  萧声呜咽,歌声三叠不绝,观舞楼上此时早已是人人面带戚然之色,良久之后,仍不闻天子开言,那早已泪蓄眼眶的虢国夫人含泪轻言道:“陛下宽宏……”。

  “燃灯!来呀!请贵妃前来观舞!”不知何时起身的玄宗待光华大放后,蓦然一指楼下厢房道:“去,把下面操办歌舞之人给朕传上来!”

关于本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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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朱门》 开局一艘小破船,全家蜗居船上,漏风又漏雨。 霍惜半点不慌,卯着劲划着小破船就开始发家致富。一不留神就成了江南巨富。 是时候回京报仇夺回身份了。拿了我的,还回来!吃了我的,吐出来! 某腹黑:一个人未免寂寞,带上我呗? 霍惜杏眼圆瞪:你赶紧交了谢金走人!别耽误我给人套麻袋。 某腹黑:就不走。救命之恩岂敢儿戏?自当以身相许,当牛做马,任凭驱使。 霍惜:哈?一起套麻袋? 某腹黑:走!

独逸

屹立于修真界顶点之人——空极道尊,终究难敌天命,身陨在即。道消之前,他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尽数传给了陪伴自己漫长岁月的法宝器灵——镜映容。 镜映容,身负道器威能,坐拥无尽异宝,年岁不知详数,不食烟火,不通人之性情。 在空极道尊陨灭后,面对浩大天地、渺渺尘世,她,该何去何从?—————————————————————总结:这是一个满级大佬勇闯新手村的故事。

瓜田李夏

孤儿夏至穿越了,有父:秀才……妻管严(药不能停)有母:漂亮能干……重男轻女顾娘家(何弃疗)夏至:我不嫁傻子!

太后升级路

身为未来的孝圣宪太后——的姑姑,云瑶除了这个身份外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虽然她家未来挺显贵的,可惜现在是康熙初期,雍正大爷还没出生呢,她家的荣华富贵还没来呢。 迫不得已,云瑶只能先顶替侄女成为钮祜禄家的外挂了。再次回到大清,云瑶感到恍然隔世,在现代二十多年,云瑶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上一世的恩怨情仇。 可到这一刻才知道,她一直没有忘记前世,只是一直掩埋在内心深处,从来不曾忘记。 只是回来后云瑶才发现她的前世究竟有多少秘密被掩藏。不管是哪一位神仙让她回到这里,她都会好好珍惜,不负此生。

凤门嫡女

慕云晗凭一壶如意茶混得风生水起,成为赵国有史以来最富有、人脉最宽广的女家主,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盛世茗品竟引来一个阴狠毒辣的霸王神官。 该霸王披荆斩棘,步步紧逼,穷追不舍,无所不用其极……最终焦头烂额的慕云晗只能哀嚎一声:“大人!我嫁还不成吗?!”书友交流群:100915606、472274518,敲门砖,书中任一主角名

一品女仵作

女法医池时一朝穿越,成了仵作世家的九娘子。池时很满意,管你哪一世,姑娘我只想搞事业。 小王爷周羡:我财貌双全,你怎地不看我?女仵作池时:我只听亡者之苦,还冤者清白。 想要眼神,公子何不先死上一死?面柔心黑小王爷vs铁血无情女仵作

福运娘子山里汉

季妧第一次出嫁,花轿临门新郎就挂了。 季妧第二次出嫁,吉时刚到新郎的坟被雷劈了。 一而再被退货,凶名传遍了十里八乡,眼看是要砸手里。 重男轻女的奶奶拍腿恸哭:“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你一两银子都卖不掉!” 季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将来要有大福运。” 咿! 还有“年十七不嫁者使长吏配之”的规矩? 不怕不怕,找个假夫君应付一下就是。 那个村口的流浪汉收拾收拾还能看,就他了!

农家小渔娘,空间养珠成凰

穿越成农家女,江言沐一手烂牌打出王炸。目标:用一颗珍珠,缔造天下商业版图。 极品亲戚?不过是她商业帝国路上的第一批 “绊脚石”,顺便踩平。灵泉空间,是她最核心的 “技术壁垒”,养出的珍珠颗颗绝世。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个运气好的村姑,直到她的珍珠风靡京城,富可敌国……全京城都知道,楚王裴云骁娶了个出身乡野的王妃。 众人嘲笑:一个村姑,也配登上大雅之堂?直到太后寿宴,她献上的夜明珠光照满殿,万金难求。 敌国经济封锁,她一手珍珠贸易,翻手为云,反制敌酋。众人这才惊觉,他们嘲笑的,才是真正的宝藏。 风云已定,她脸色平静,递上一纸和离书:“合约到期,王爷,江湖不见!”他曾助她鱼跃于渊,她亦曾助他鲲鹏展翅。 她以为两清,转身便要招婿入赘,归隐田园。岂料大婚将至,那个权倾朝野的男人,红着眼将她堵在珠坊:“偷了本王的心,还想给本王的孩子找后爹?沐沐,你休想!”穿越前,她是千万粉丝博主;穿越后,她是养珠第一人。 这是一个村姑王妃,用一颗珍珠搅动天下风云的故事。

送我去和亲,可我是太子啊母后

朱北辰穿越到了一个历史架空的时代,还成了大乾朝唯一的太子。但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现在先皇驾崩妖后当道,满朝文武境半数愿意臣服妖,简直耻辱。妖后为了稳固自己统治,以南下和亲的你理由把朱北辰赶出了大乾。

八零女中医:极品小姑带娃进城了

[养娃+中医+美食+1v1]1979年,桃溪村发生两件大事。第一件,下乡插队的知青全部返城了。 第二件,老孟家那个没文化的懒闺女带着侄子侄女进城了。——国医大师孟竹竟穿成了年代文中爱慕男主的无脑炮灰,书中,原主为了去见男主,导致侄子侄女被拐,自己也落得个溺水身亡的下场。 孟竹:珍爱生命,远离男人,我要找工作,我要考大学,我要赚大钱,我要养娃。 ——七十年代末大批知青返城,城里的岗位成了稀缺资源。原本信心满满的孟竹经历无数次碰壁后,终于找到两个适合自己的岗位。 1:当小保姆。2:打扫公共浴室。孟竹:别人穿年代都能趁着改革春风一夜暴富,她咋过得这么艰难? 【有男主,无极品,家长里短。】【书中所有的药方和治病方法都不可以作为参考! 】

落难千金:做个村姑也很香!

安稳日子没过几天,谢莞娘就因为天降富贵倒了大霉。她被人暗害、流落在外,成了一无所有的落难千金。<br/><br/>村民们指指点点,嘲笑救了她的江远鬼迷心窍,拿个干啥啥不行、花钱第一名的废物点心当宝。<br/><br/>江·鬼迷心窍·远:......眼瞎是病,心瞎要命。谢·废物点心·莞娘(得意叉腰):我行的你们一直不行,你们行的我很快也行,谁是<br/><br/>“废物点心”不言自明!不过,<br/><br/>“阿远,你真不是工具人?”江远:“何为‘工具人’?”谢莞娘:“......不,算了,没什么,你就这样就挺好的。”江远:“......哦。”

家有悍妻怎么破

前世,她被渣夫陷害,唯一的女儿也被渣夫所杀,她为女报仇后生无可恋自尽身亡。 重回小时候,她精心筹谋步步为营,摆脱极品家人虐渣逆袭,顺道报个恩。 “喂,你别误会,我只是报你上辈子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