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原委
萨尔瓦多家族族地前。
月光照在古迹斑驳的小路上，五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萨尔瓦多家的门卫愣了一下。
起猛了，看见老爷晚上散步，带回来四个年轻人。
等老爷走近了，门卫才意识到自己不是深夜值班时睡着了在做梦，连忙开门。
之前约在废弃小剧场见面，主要就是因为信不过外来的猎人。
虽然现在他依旧信不过面前这四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但奈何路明非三人刚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这三人邀请到家里来做客了。
几乎相当于引狼入室。
是以这会儿也没必要遮掩了，与其在野外一边喂蚊子一边谈判，还不如回家里来谈。
虽然他的女儿沙雅、瑟曦还有外孙女苏晓樯这三个女人没什么战斗力，但他的儿子还有孙子图里奥，起码还是继承了些许血统，足以点亮黄金瞳并释放言灵。
白天时家中的女人就被他强硬地转移去了安全的地方，此刻家中除了雇工佣人外，就只有他的儿子和孙子，正全副武装躲在家中待命而动。
“请。”门卫开门，老族长带着路明非四人走进小庄园中。
他的儿子和孙子现在就藏在这间小庄园的庭院中，他无意杀人，但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为所有人的安全负责。
楚子航和苏茜走进门口没两步，突然站定，目光分别落在庭院两处不起眼的角落。
老族长：……
“出来吧图里奥老哥，”路明非朝一处角落喊道，“大晚上的就别在外面喂蚊子了，跟我们一起屋里吧。”
老族长：……
见了鬼了。
他的儿子和孙子可都是被他送过葡萄牙特种警察部队锻炼过的，那可是全欧洲最专业精锐的反恐部队之一。
如果路明非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吐槽葡萄牙特种警察部队算什么，我们学院的校工都是海豹突击队退役的精锐，就这每次招人还得刷下去好多呢。
“罗杰，图里奥，出来吧，他们……不是敌人。”老族长道。
罗杰？路明非愣了一下，还以为有海贼王片场的人穿越过来了。
看到苏晓樯的舅舅和图里奥分别从角落走出来，他才意识到“罗杰”应该是苏晓樯的舅舅，也就是图里奥父亲的名字。
还真别说，舅舅那粗犷的大胡子，还有雄壮的身高，还真有点罗杰的意思。
“路明非兄弟？你们？”图里奥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三个熟人。
前几天他还想带着路明非和楚子航去红灯区来着。
……
会客室中。
会客室相当宽敞，七个人在里面都不显拥挤。
女佣给屋中众人倒上茶，就被在老族长的命令下出去了。
“四位，如果委托协议上没写错的话，应该只有一个猎人接受了我的委托，”老族长目光转到路明非身上，“而且我都不知道，晓樯的朋友竟然也是猎人。”
他刻意咬重了朋友这个词。
“我们是猎人团队，来葡萄牙进行学术研究是借口，实际上是提前来这里作任务准备，只是没想到小天女的家人就是我们的雇主，这确实是个巧合，”路明非面不改色，指着老唐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队长，罗纳德·唐。”
虽然这是之前就拟订好的计划，但在正式场合听到路明非这么说，老唐还是觉得压力巨大。
他一个只在猎人网站小有名气的菜鸡混血种，何德何能敢成为秘党精英们的“队长”啊。
不过毕竟计划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大佬的派头，开口道：“萨尔瓦多族长，你们这次的委托，让我们非常难办啊。”
“怎么？”老族长心中已有猜测。
“根据我，还有我的……队员们调查出来的结果，您的外孙女失踪，恐怕与本地的所罗门圣殿会分殿关系密切，”老唐道，“甚至说一个不负责任的猜测，我怀疑就是这里的分殿绑了她。”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老族长的手还是抖了一下，垂眸掩下眼中的震惊，他感叹道：“不愧是知名猎人罗纳德·唐，之前猎人网站一直有传言，说你其实并没有多少实力，出名以及完成了几个危险的大委托全靠运气，现在看来只是一些嫉妒者传出的谣言罢了。”
老唐有点不好意思，心说这还真不是谣言，我就是靠着运气才走到今天的。
他对那些灵异事件，哦，现在应该叫龙类事件，天生就比较有抵抗力，比如进古墓人家受幻觉陷阱影响，他就不会受影响。
或者别人遇到木乃伊或者诈尸，他就从来没遇到过，就算有人把僵尸或者守墓兽之类的危险玩意引来了，他也不会被追杀，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只会死咬着原来的目标不松口。
所以在业内也有人给了他一个外号叫“幸运的唐”。
当然，这些话不能跟自己的雇主说，运气再好也没有实力高强来得让人安心。
“现在您应该可以跟我开诚布公地交流一下了吧，”老唐道，“您看过我的任务完成记录，我从不失手，所以请您相信，我和您一样想要救回您的孙女，以免我完美的履历被抹上污点。”
这是猎人常用的话术，大家都是肮脏的成年人，他要说自己是正义使者那没人会信，但要说想保证自己的职业信誉，那就显得很合理了。
“伱们查到的东西没错，我的外孙女安珀，确实是被所罗门圣殿会绑架的，但……”老族长深深地叹了口气，“准确地说她不是被绑架了，而是被我的孙女伊莱娜出卖了。”
老唐四人愣住。
路明非忍不住确认道：“您口中的这位伊莱娜，是小天女的表姐。”
“是的。”老族长叹气。
连路明非都不禁有些惊讶。
他设想过许多可能，其中有一种可能就是伊莱娜背叛家族加入了所罗门圣殿会，但他一直觉得这种事情的可能性非常低。
毕竟苏晓樯一直在说她的伊莱娜表姐有多么好，多么温柔善良，路明非下意识地就觉得伊莱娜不太可能是个坏人。
现在听老族长的话……
“把安珀送入所罗门圣殿会的人是伊莱娜，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我。”老族长痛苦地闭上眼睛。
“爷爷……”图里奥面色纠结。
路明非四人对视一眼，连楚子航眼中都能看出些微疑惑。
路明非突然想起昨天苏茜调侃他有可能被萨尔瓦多家族当成延续血脉的希望时，说过一句话——“一般来讲，这种传承岌岌可危的家族，会从小就给自己的家族成员灌输‘不惜一切代价延续血统’的思想。”
思索片刻，他朝着老族长问道：“难道说，是因为您从小给自己的孩子们灌输类似于“不惜代价延续血统”之类的想法，所以才导致伊莱娜走上了歧途？”
老族长和他的儿孙都愣住。
“说得没错，”老族长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苦笑道，“这是我犯下的错误，命运却惩罚了我的后代们。”
图里奥张嘴想替自己的爷爷辩解一下，但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
老族长摆了摆手，示意图里奥不用说什么，旋即开始讲述起原委：
“我的孩子里，只有大儿子罗杰，还有大女儿蒂亚继承了血统，可以点亮黄金瞳。我从小就告诉他们，我们是高贵的萨尔瓦多氏，我们的先祖曾是光荣的屠龙者，是泰法王室，你们是延续血统，复兴家族的希望。当时我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坚定不移，认为为了延续家族的龙血，可以不惜一切，罗杰和蒂亚也受了我的影响。”
“罗杰现在就在你面前，他的儿子图里奥和女儿伊莱娜，也继承了龙血。我的另外两个女儿，还有她们各自的女儿，都是血统微弱的普通人，连黄金瞳都无法点亮，几乎不能算是混血种了。”
“在图里奥和伊莱娜小的时候，我也曾像告诫罗杰与蒂亚时那样告诫他们，但当时我已经动摇了，因为罗杰和蒂亚在我当初的影响下，付出了太多。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为了日后的荣光，牺牲现在家人的幸福，真的是正确的吗？”
“再后来，随着年纪增大，我愈发动摇，图里奥和伊莱娜也渐渐长大，最后，因为某件事，我彻底后悔了以前的所作所为。”
老族长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图里奥：“在那件事发生之前，这个孩子并不像如今这样每天都往红灯区跑，他本来是个努力又优秀的年轻人。”
图里奥面露尴尬。
老族长继续道：“因为那件事，我放弃了延续血统，只希望我的后代们可以得到自己的幸福，就算家族的姓氏与荣光就此断绝，我也认为这是值得的。”
“但伊莱娜和我不同，或许是小时候受到来自我的影响太过深重，她不理解我的悔恨，跟我大吵了一架，指责我背叛了先祖荣光，然后离开了家族。”
“等到我们再见到她时，那孩子已经加入了所罗门圣殿会，”罗杰握着拳头道，“这不光是父亲的错，也是我的错，在她和图里奥小时候，我也认同父亲的理念，把家族的延续凌驾在儿女的幸福之上，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作为伊莱娜的父亲，他的表现已经相当冷静，但偶尔还是能从他的眼神与表情中看到复杂的痛苦。
“爸……”图里奥把一只手放在父亲肩膀上，继而沉默。
路明非四人各自对视，对这种突然低沉压抑起来气氛束手无策。
他们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啊。
路明非……别提了，在遇到托尼之前，就没人指望过他能做成点什么事情——哦，婶婶希望他能考个不错的大学，但也不能比她儿子路鸣泽强，这样她既能对路明非爸妈寄来的钱有个交代，又能在乔薇尼面前扬眉吐气。
楚子航是超级混血种的儿子，而且就算不觉醒血统，他那坚韧专一的性格也注定了他不会是平凡人。
苏茜……她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但目前也没有萨尔瓦多家这种需要延续血脉的烦恼。
老唐是个孤儿，自从收养他的老猎人去世，他就过上了没爹没娘的生活，家庭的烦恼他想体会都没处体会。
路明非本来以为老族长的故事讲完了，但没想到气氛沉默了一会，老族长又再次开口：
“伊莱娜加入所罗门圣殿会后，只和我们联系过寥寥几次，她告诉我们，所罗门圣殿会有一种特殊的技术，可以在混血种之间进行基因筛查和基因配对，确保两个混血种诞下优质的后代。”
“这种技术的本意是帮那些高位血统者寻找一个与其基因匹配的混血种，生下一个血统更高且还能保持稳定的后代，成功率虽不是百分百，但也颇为可观，这样就能让强大的家族血统一代代优化。”
“不过这种技术一般只为男性高等混血种服务，因为一旦失败，生出来的孩子就是强大的死侍，会直接撕裂母体而出，高位的女性混血种一般不会冒这种死亡的风险。”
“所以他们才会收集大量混血种女性……嘶！”路明非倒吸一口冷气，“这岂不是代表整个所罗门圣殿会都在搞这种丧尽天良的买卖！”
“也许吧，但听伊莱娜说其他分殿行事都比较克制，严格遵循总殿的规则，”老族长道，“而这种技术的本意虽然是服务高位者，但也可以给血统低下的混血种进行配对。”
“因为普通人体内也有微量龙类基因，只要配对合适，低级混血种跟普通人结合，后代的血统都会更高，而且因为起点太低，还没有孩子变成死侍的风险。”
“伊莱娜说她本打算自己来孕育后代，但因为只服务男性混血种，所罗门圣殿会只收集女性的基因信息，她希望图里奥配合她，为家族诞下优秀的后代。”
“这也太拼了……”路明非不禁感慨。
人和人的境遇并不相同，他实在无法感同身受地理解伊莱娜的想法与选择。
“你们没同意？”老唐好奇道，“说实话，这种做法虽然好像有点不讲人权，不太道德，但我一个外人听着都觉得蛮诱人的。”
他这句话细想有点拐弯抹角骂人的意思，说这种做法不太道德，但又疑惑萨尔瓦多家为什么没同意，潜台词可以换算成他怀疑萨尔瓦多家的道德水平。
但老族长并没有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羞愧：“其实最开始时，我和罗杰确实心动了。是图里奥骂醒了我们，他说他无法把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视作生育工具，如果真要同意，那就让我们两个老东西亲自上阵吧，他是不会去的。”
路明非悄悄朝图里奥竖起拇指。
图里奥眨了眨眼。
“我们拒绝之后，伊莱娜就不再跟我们说话，但偶尔还是会跟晓樯和安珀一起出去玩，再见面时是前不久，她……骗走了安珀，”老族长这句话时，仿佛突然苍老，“我们当时本以为她是在乎姐妹感情，但现在看来，她恐怕……是在物色献给所罗门圣殿会的祭品。”
路明非突然一阵后怕。
也就是说小天女差点就和安珀处境互换了？
“你们为什么当时没想到防备伊莱娜？”他下意识地质问。
“谁会把自己的血亲想得那么坏呢？”图里奥轻声道。
路明非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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