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屠龙
圣卢西亚山，山顶断崖。
此时已至清晨，应该天色微明了，但乌云压住了朝阳，狂风吹动树冠摇晃。
楚子航站在断崖边上俯瞰下方的城镇，目光扫过那些作为炼金节点的建筑。
不只路明非和苏茜，老唐、老族长和图里奥也在他们身后——之前闯入分殿的战斗，他们负责在外面接应。
“是个大型炼金分列矩阵。”楚子航面色罕见地出现变化。
“师兄能不能简单解释一下？”路明非好奇。
“炼金分列矩阵是通过建立大型炼金节点，然后多节点联通形成的大型炼金领域，比常规的炼金矩阵更简单，但效率也更低，同样的资源消耗炼金矩阵能发挥出比分列矩阵强几倍的效果，炼金分列矩阵相当于烧数倍资源提高上限。”
“正常的炼金矩阵会在所有节点范围内都凝聚强大的力量，而分列矩阵因为节点多且面积大，无法将力量辐射开，所以只能汇聚在最重要的一个节点形成领域，其他节点只能作为中转和支撑，按瓦尔季斯所说，那座分裂的矩阵的领域节点，在建立着安国尼娅圣母神殿的人造海岛上，我们坐游艇出海时，途经过附近。”
“把岸上这些建筑都炸了能解决吗？”路明非提议。
老族长上前一步：“萨尔瓦多家族可以帮忙，我们在市政厅和军方都有些朋友。”
“炼金分列矩阵已经启动，就算炸了那些建筑，力量也能持续保留一段时间，”楚子航摇头，“这是它的另一个优点。”
路明非沉吟片刻，认真道：“师兄，那咱们留在山上吧。”
“路学弟你有办法？”苏茜眼前一亮。
“没有，”路明非摇头，“但留在山上不会被淹到，对了，我得赶紧去把小天女接上来。”
苏茜沉默——这就是你的办法？
“你们留在山上，”楚子航突然开口，“我去杀了监察长和龙。”
“我靠！师兄伱冷静点，那可是条四代种，而且现在还有领域BUFF，”路明非连忙拦住楚子航，“咱们还是等学院的支援吧。”
“来不及，”楚子航摇头，“三小时内，言灵就会完成。”
路明非还想说什么，目光一转，手腕突然抖动，捏在指尖的黑刀带起一抹流光，没入瓦尔季斯后脑中，跪在地上的瓦尔季斯顿时倒地。
苏茜愣了一下，老唐正好站在瓦尔季斯的尸体边上，低头一看，脸色大变：“妈的！这老小子刚才想掏枪！”
“会长你没卸掉他身上的武器？”苏茜纳闷，照理说楚子航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是间谍用的卡片式手枪，”老唐拿起一块小巧的黑铁，“妈的，这老小子内心真阴暗，这种东西都随身带着。”
随手杀了瓦尔季斯，路明非居然意外地平静，甚至没什么实感，就好像打死了一只蟑螂或者老鼠一样。
“你们和市政厅联系，疏散群众，”楚子航开口道，“我去海岛。”
路明非扯了扯嘴角，心说师兄你这也太玩命了，当自己常山赵子龙还是虎牢关吕布啊？你又不是超人，没有钢铁之躯，这么有牺牲精神是真的会牺牲的啊。
犹豫了一瞬，路明非上前：“师兄，我跟你一起去。”
你说你玩儿什么命啊？你有濒死buff吗？要玩命那也得是我来啊！老子的命硬！
楚子航愣了一瞬，正要摇头，就看见老唐也哆哆嗦嗦地迈出一步：“我……我一起去！”
路明非惊奇地看了老唐一眼：“想不到老唐你这么义气啊！”
“一饭之恩必偿！”老唐挺胸。
如果他腿没抖动像触电，兴许还真有几分豪气。
“会长，我也……”苏茜上前。
“你留下，”楚子航道，“你血统不够，而且言灵不适合对付龙类。”
苏茜的剑御在面对龙这种浑身鳞甲的生物时，杀伤力极为有限。
苏茜还想说什么，对上楚子航的目光，抿了抿嘴，不甘地点头。
她也知道自己去很可能是拖后腿的。
“那我是不是也不能去了？我没言灵啊。”老唐一脸期待。
“你这就后悔了？！”路明非嘴角抽搐。
“我想了想，脸面没有命重要，”老唐指着远处的方向，诚恳道，“你们看看天上那些发光的线条，多吓人啊，一根根地简直就像是激光网，全都朝着那座岛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的人在汇聚元气弹呢。”
“光？线条？”楚子航一愣，旋即面色微变，“你能看见炼金矩阵的轨迹！”
“什么？”老唐愣住。
路明非瞪大眼睛往天上看，也没找到老唐口中“发光的线条”。
“只有极少数人能用肉眼看见炼金矩阵激发的力量，”楚子航盯着老唐，“这需要强大的血统和独特的炼金术天赋，也许你能在领域节点内干扰整个领域。”
老唐哭丧着脸：“那我是不是一定得跟着去了？”
“我不强求。”楚子航摇头。
路明非探头：“老唐你简直是天选之子啊！”
“我怎么感觉我像天弃之子呢？”老唐哭丧着脸。
“你们真的要去吗？”老族长犹豫，“那可是龙啊，只在传说中才出现的纯血龙类，这太危险了……”
“放心吧，萨尔瓦多族长，”路明非拍拍老族长的肩膀，眺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人造海岛，笑道，“我们卡塞尔学院，专业屠龙。”
……
维亚纳堡港口，狂风呼啸，雷声像是要从天上滚落到海里，海面大浪翻卷，海水在这种天气下像是变成了黑色。
所有的船都停靠在港口，如此恶劣的天气，除了极少数巨轮外，没人敢出海。
路明非三人站在海边。
“我们卡塞尔学院，专业屠龙~”老唐重复路明非之前说过的话，转头看向路明非，“明非，在你说出这句有点拉风的话时，你有想过咱们连靠近那座海岛的办法都没有吗？”
这种大浪里，就算是小点的游艇都有可能翻沉进去，混血种也不可能游得了那么远。
楚子航道，“这应该是正在释放言灵的龙，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在周围的海域掀起大浪，没有船的混血种就很难接近它了。”
“非哥，你不是会放冰吗？”老唐道，“能不能冻一条路出来？咱们跑过去。”
“从这到那座岛，开船估计都要将近两个小时，”路明非放下望远镜，“你当我核动力的吗？”
“要不咱们随便开艘船走？”老唐提议，“咱们可是来干拯救一个城镇的大事的人，借艘船应该合情合理吧？”
“嗯，合情合理，”路明非点头，“那谁会开船？”
老唐和楚子航一齐摇头。
“有人。”楚子航突然看向港口的一角。
路明非也有所察觉，几乎同时看过去，同时提起戒备——这种鬼天气，来港口的能是正常人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来者居然是个熟人。
“老船长？”路明非瞪大眼睛。
黝黑的雄壮老人大大方方地向着他们走过来，穿着一身渔夫的衣服，戴着宽檐草帽，也是一脸惊讶：“客人，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来干什么？”楚子航握刀问道。
眼下突然冒出来一个“熟人”，很难不让人怀疑其身份和目的。
“我来出海啊，我退休了，要出海去周游世界。”老船长此话一出，楚子航已经准备冲上前去把他制服了——这个借口太拙劣了。
“这个天气出海？老大爷您怕是想去海葬呦。”老唐吐槽。
你说对了，他恐怕还真是去给自己海葬的。路明非心道。
犹豫了片刻，路明非开口道：“老船长，你出海的话，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啊？不行不行，”老船长连连摇头，“这天气出海船很容易翻的。”
老唐一脸纳闷：“老大爷您是不是糊涂了？您都知道穿容易翻船，还出什么海啊？”
“我已经老了，死在大海上算是最好的葬礼，”老船长摇头，“但你们还是年轻人，要懂得远离危险，珍稀生命啊……”
路明非沉吟几秒，看向老船长，认真道：“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是去拯救世界的。”
老船长：？？？
路明非无比诚恳：“您知道《加勒比海盗》和海怪吗？”
……
大雨倾盆，海盗风格的游艇在浪头翻卷的漆黑海面上航行，雷声、雨声和海浪声混杂在一起。
“你们真不是去玩探险游戏或者偷偷拍电视节目的？”老船长再三确认，高声喊道。
“您都问了一路了，”路明非隔着船长室的玻璃，指着远处的人造岛屿道，“喏，就是那个！”
路明非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这附近的海域钓不到大鱼了，因为这鬼地方TM藏了一头龙！
“安国尼娅圣母神殿！”老船长拿起望远镜，朝那座人造岛屿上的神殿看去，“那是什么怪物！”
黑暗中，神殿的神像被推倒在地，原本矗立神像的位置，站着一头比非洲象还要雄壮许多的生物，它的膜翼收拢在背后，扬起蛇一样修长的脖颈，金色的瞳光穿透雨幕。
“水怪！”路明非大声道。
“年轻人你别骗我，那玩意怎么看都像是龙！”老船长喊道。
“会掀起海啸的生物，叫它海怪不是很合理吗？”路明非道。
老船长愣了一下，旋即赞同地点头，热血沸腾：“走吧，我们去杀了海怪！我将成为比我的先祖更伟大的海盗！”
“是我们，不包括您，”路明非提醒道，“您不过去我们是三打二，您过去我们就成三打三了。”
老船长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老唐在船舱里乱转，虽然苏茜给了他两把枪和一把学院制式的合金刀防身，但这点东西很难给他安全感，所在他想在船里找找有没有其他趁手的家伙。
直到他看见墙上挂着一柄雪亮的海盗弯刀。
老唐眼前一亮，大步冲过去把刀拿下来，转头朝着老船长喊道：“老大爷，这刀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几乎是在说到“用”的同时，无形的力量顺着刀锋蔓延出去，直直的穿过船长室的挡风玻璃，玻璃瞬间支离破碎，风雨倒灌进来。
“卧槽！”路明非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老唐，“老唐你觉醒言灵了？！”
老唐也被吓了一跳，他挠挠头：“没有啊，好像是，好像是这把刀！”
老船长在经历了最初的惊讶和懵逼之后，不知道是因为大心脏还是将死之人无所畏惧，作为一个普通人居然也很快缓了过来，兴奋地看着老唐手里的刀：“这是我的先祖留下的刀！我就知道我的先祖不是一般人！他是海贼王！”
神特么海贼王！我还是红发香克斯呢！路明非呛了一口气。
楚子航走到老唐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刀刃上有丝丝缕缕的光芒流动：“这应该是炼金武器，被你的血统激活了。”
“我靠！这么吊？！”老唐小心翼翼地控制刀收回力量，看向老船长，露出讨好的笑容，“您看这把刀能不能借我用用？”
“不借！”老船长摇头。
老唐开始盘算强抢的可能性，以及这样做是否太缺德。
“送给你了！”老船长大手一挥。
“您真是豪杰，海贼王！”老唐赞叹道。
“海不海贼王先放一边，”路明非指着破碎的挡风玻璃，朝着老唐大喊，“老唐你先来给我把这个窟窿堵上！”
“这不是很好吗？反正操控台都做了防水处理，有风有雨才算海盗啊！”老船长哈哈大笑，在风雨中岿然不动。
路明非心说您老挺中二啊，怪不得那么喜欢海贼王。
但旋即老船长就用行动告诉他，就像某部番的钻头可是能够突破天际的一样，中二这种事，也是没有极限的。
“来！水手们，跟我一起唱起海盗的歌！”老船长很快就将为他这个莽撞的提议后悔不已。
“我们是海盗/凶猛的海盗/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捧着财宝……”老船长放声高唱。
路明非本来不想唱，因为他实在五音不全，奈何老船长用灼灼的目光盯着他，路明非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我们是海盗/自由的海盗……”
“停停停！”老船长不得不在路明非唱到一半就阻止他，“你的音调有点太自由了！”
路明非撇嘴：“我说我不唱，你非要我唱……”
“你来！”老船长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单手握着村雨，在风雨里自己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刀剑：“美丽的姑娘们/请来到我的怀抱……”
老船长捂脸。
楚子航唱得很好，每一个音都很准，但那副面无表情甚至杀气腾腾的样子唱出这句歌词，怎么看都是想把漂亮女孩骗进怀里然后杀掉的样子。
老唐觉得自己也该表现一下，虽然他根本不是知道那三个人在唱什么，但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不开口就不礼貌了。
“嗷嗷嗷嗷嗷嗷嗷——”
老唐热烈地嚎叫，嗓音临界于野人和阉人之间。
老船长灰头土脸地回去开船。
人工岛已近在眼前，神殿里龙颈仰天，古奥的咒言压过了雷声、雨声和海浪声。
“快到了，”路明非突然道，“停下吧船长，再靠近对你来说就太危险了。”
他翻身跃出窗户的破洞，落向海面的同时寒气迸发，在他脚下凝结成一大块可供站立的浮冰平台，楚子航和老唐相继翻出落下，在剧烈摇晃的浮冰平台上平稳站立——主要是楚子航比较平稳，老唐稍微有点晃悠。
朝着目瞪口呆的老船长挥手道别，路明非带着楚子航和老唐大步向着人工岛上的神殿而去，所过之处只留下浮冰的通道。
仅仅只是片刻之后，能在海面上奔跑的三人就已经登岸，路明非第一眼看到的是神殿角落几句干枯的尸体——奇怪的是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整洁完好，而且有所罗门圣殿会的标志。
“应该是监察长的亲兵，”楚子航道，“能掀起微型海啸必定消耗巨大，他们大概被四代种拿来补充营养了。”
“这个我熟，好多BOSS刚出场，为了表现自己有多狠，都会献祭一下自家小兵。”路明非吐槽道。
“走吧，趁着言灵还没完成。”楚子航提到前冲，路明非和老唐紧随其后。
迈入神殿中，路明非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龙背上的诗伦监察长，他半身都被鳞片覆盖，身上有肉眼不可见，但能感受到的“领域”把他和龙联结起来。
而更大的领域从龙类身上展开，力量随着它的颂念而积聚。
到了这个时候，开场白已经没有意义了，万一废这两句话的功夫对面就把言灵念完了岂不尴尬？
所以楚子航抬起手，眼中金光大盛，同样有鳞片从他的衣下浮现——暴血。
释放血统最狂暴的一面，换来力量大幅度提升。楚子航一边奔跑，一边颂念了几个短促的音节。
剧烈的爆炸在龙身前炸响，它的领域虽然未能被一下破除，但也剧烈震动。
老唐朝着龙类挥刀。
但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情况下，龙展开膜翼，冲天而起，炼金弯刀上延伸出的力量划破了它的一条腿，却无法阻止它起飞。
诗伦在半空低头，讥讽地看了下面的三个年轻人一眼。
在颂念言灵时龙似乎无法久飞，龙很快就开始降落，半空张开膜翼滑行，最后落在海上起伏，却并不沉下去。
“妈的！说逃就逃，不是说龙都是尊严爆表的生物吗？！”路明非惊呆了，仿佛郭靖看到柯镇恶不再嘴硬一样。
“只有古龙是这样，”楚子航道，“四代种以下都算低等龙类，没那么刚烈。”
路明非向着神殿外跑去：“跟上，我去把海面冻住！待会靠近后第一时间攻击它的翅膀！”
楚子航和老唐点头，但旋即他们三个人都看到了扯淡的一幕——那辆送他们来的海盗风装修的游艇向着浮在海面上的龙类冲锋而去！
路明非人都傻了，心说老爷子您又不是开军舰的，连撞角都没有，一辆破游艇逞什么能啊？
你真当自己是海贼王，像路飞一样吃了橡胶果实会用橡胶机关枪了吗？
路明非试着大喊让老船长停下，但喊声被吹散在风雨里。
海面上的龙调转身体，因为还在吟诵言灵，它无法释放另一个言灵，靠着肉身击毁一艘两层的游艇对一头四代种来说也不是特别容易的。
但它毕竟是生物，它要比机械灵活太多。
身体在海上横移，龙擦着游艇避了过去。
下一秒，游艇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而后在火焰中四分五裂，剧烈地爆炸把周围的海面炸得通明。
岸上的路明非突然想起来，老船长说过，他会在游艇底部装满炸药，等到哪天开不动船了，引爆炸药。
“靠，这下真成海贼王了。”望着海面上的爆炸，路明非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