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战功与荣耀

　　仆人不断收拾桌上的空盘空碗，一份又一份食物，在莱昂面前被一扫而空。

　　厨房的锅炉开足灶火，差点以为是骑士老爷们要在宅子里临时召开宴席。

　　炫完了足够一大桌壮汉吃撑的食物，莱昂才舒舒服服的瘫在椅子上，餐巾擦嘴，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嗝。

　　反正身边都是兄弟，他也无所谓什么骑士礼仪。

　　一旁的两人以前在塞尔瓦，也见过莱昂于特训后的胡吃海塞，但今天这么恐怖的量，就是饭量巨大的洛哈克都有些被吓到。

　　他两手比划了一下莱昂刚刚吃下的东西，若揉在一起的大概体积，又禁不住伸手，摸摸那毫无起伏可言的腹部。

　　“圣先知啊，我真想知道，你吃下去的东西都跑哪去了？就是把胃和肠子塞满也搁不下那么多东西吧？”

　　“莱昂是个魔法师，没准吃下的都被消化成某种魔法能量了？”阿泽瑞恩托着下巴，胡乱猜测道。

　　他一向喜欢读书，过去借阅过那本据说萝拉女士撰写的费鲁语魔导书，前阵子，甚至抽空跟考维斯简单学了些洛雷利特语，尽管没有掌握魔法的天赋，但也在塔中翻阅过一些词句较为浅显的古代典籍。

　　“可能吧。”莱昂应声，他估摸着，至少根据自己如今掌握的魔法知识，不管是普通人还是施法者，亦或者动物、魔物，都能在这世上的各种食物中摄入或多或少的“魔素”，或者是能够帮助自身产生魔素的营养成分。

　　自己每每耗干魔素临近濒死，都需要大量进食，应该是这个原因，尽管他还没从魔导书上，瞧见提及通过如此夸张进食补充魔素的理论。

　　难道是更进阶的“生命学”内容？

　　“啧啧，这么说，巫师们拉的都比普通人少咯？”洛哈克好奇的压了压莱昂的肚子。

　　莱昂没好气的打开他的胳膊：“咱刚吃完饭，能不能别聊这么反胃的话题。”

　　说完，他晃了晃头，右手伸到脑后挽起了披肩的长发，让二人帮忙用匕首替自己割短。

　　咔嚓一声，恢复中短发，莱昂拎着切下的发束扔到火盆里一把烧掉。

　　拍拍头上的断发，他终于感到清爽不少。

　　酒足饭饱，尽管胸口的伤势依旧痛得明显，但莱昂不想再躺回去了，睡了这么多天，腿脚实在想活动一番。

　　“死亡爪被安置在哪？离这远吗？我想去看望它。”

　　“不远，就在你休息的这条街区对面。”洛哈克答道。

　　莱昂立刻起身，换上外套，他看阿泽瑞恩特意还给自己披了件短斗篷，斜搭着遮住断臂，倒也没有拒绝。

　　走出这修养了不少受伤骑士的宅院，来到满是士兵戒严的小城街道，闲聊间漫步经过城镇主大道前，地面微震。

　　莱昂抬眼望去，只见一队奥兰德王国的士兵，押送着三个高约五米左右，浑身伤痕的“蛮巨人”，朝城外走去。

　　蛮巨人已经被卸除了铠甲与武器，四肢和脖子上套着粗大的铁链索套，且每一个都有数位奥兰德武勋骑士看押。

　　他们虽名字里有“巨人”一词，但与人类相比，相似的地方并不多.没有头发，四肢粗大，身上布满了棘状硬皮，且只有四根指头，指甲还呈现出爪子一般的尖锐，面目比起人也更接近野兽，口中有利齿。

　　智慧程度更是低下，完全无法被归类为人类，倒是与野地精类似，连拉瑞安曾猎杀的那头“泥潭巨魔”，都可以说是蛮巨人的某种近亲。

　　事实上，连“蛮巨人”的称呼，也只是奥兰德、堪塔达尔、乌利亚等一些极西地区的叫法，在瑟瑞安传说里，还保留着悠久的传统，称呼他们为“食人巨魔”，因为如果放着不管，人类也在他们的食谱之内。

　　当然，这些曾以人类为食的怪物，如今似乎也被规训得很少再将人类纳入猎食范围，至少不会主动去袭击人类聚落。

　　不然，他们早就跟泥潭巨魔一样，被骑士们杀绝种了。

　　这么看，某种程度上蛮巨人终究比其他怪物更聪明些，至少学会了如何同人类共生的方式，现在，他们中的不少个体都会作为雇佣兵为人类军队效力，换取喂饱肚子的食物。

　　显然这三头幸存的蛮巨人，也曾“受雇”于堪塔达尔军队，但被奥兰德军队俘虏后，他们很快就会披上不同的战袍，为北方军队而战，反正对于蛮巨人愚钝野蛮的脑子而言，只要食物管够，帮哪边的人类“打架”都一样。

　　在押送蛮巨人战俘的队伍之后，还有拖运战利品的车队，莱昂瞧见队伍车架上的巨大象牙，判断应该属于乌利亚的战象，他之前在天上侦查时，见过那种南军的巨兽。

　　不同于还会主动投降的蛮巨人，乌利亚战象一旦受惊，就再难安抚下来，何况哪怕俘虏，奥兰德人也不懂得驯服这些战象，只能将其杀死后取下象牙。

　　瞅着板车拖着足足六对或破损或完整的巨大象牙离去，莱昂不由感慨自己确实错过了一场大战，他见过己方的王领军队中，还有一些陆行的亚种龙兽，可惜，没能亲眼见识南北两军对战争巨兽的战术应用。

　　只是，不管是蛮巨人还是战象，蝎尾狮也好、狮鹫也好，甚至是强大的龙兽凶猛的战兽在中小规模的战役中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在南北两个大王国，这接近十万精锐的战场上，成千上万骑士的对撞，数量以“个”来论的稀少怪物单位，依旧无法左右战争大局。

　　这片大地上的诸王与领主，早就在千百年的斗争中，学会了该如何对付张牙舞爪的怪兽

　　等运送战利品的王国军队走过大道，三人继续朝街道对面的营区行去，正好碰上一名荆棘花家的骑士迎面。

　　“.众神庇护，潘德拉贡大人，看到您没事真好，我想厄利弗大人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骑士瞧见领头的莱昂，连忙问候，接着也对另外二人行礼道：“向二位问好，费鲁克斯男爵，弗拉雷尔爵士。”

　　三人向同僚回礼，莱昂回望着对方挥手离去的背影，再转过头来，有些惊讶的看向洛哈克：“费鲁克斯.男爵？”

　　洛哈克挠了挠脸：“本想等会再告诉你，厄利弗大人实在慷慨，之前庆功的时候加封了我。”

　　阿泽瑞恩瞥眼，摇头对莱昂解释道：“他战功也不小，之前的大战，我在后面追都追不上，他疯了一样一个人杀进敌阵，足足阵斩了五个堪塔达尔骑士，其中甚至有个堪塔达尔的男爵，他还杀了一名乌利亚百户长.等我最后瞧见他时，这小子身上盔甲都被血染得看不出原色，浑身披着残肢碎肉，比当初恶魔附身还像恶魔，连长戟和佩剑都打烂了，现在，大家都叫他阿瓦隆的‘红骑士’。”

　　“嘿，这么厉害！？”

　　莱昂意外的打量洛哈克，他知道自家兄弟越来越猛，却没想到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洛哈克摸了摸掩在衣服下裹着的道道伤痕，没有多说，只是对莱昂讪笑：“你都那样了，我不是气昏头了吗，正好新仇旧恨一起跟那帮杂种算，事后想想，差点栽在里头，要不是后面军队打赢了冲上来，我可能会力竭死在敌阵中。”

　　“你原来还知道自己莽撞啊？”阿泽瑞恩埋怨的叹息，又对莱昂道：“他确实气傻了，你被扛回来后，这小子天天晚上在你床边一个人偷偷抹眼泪，白天凶神恶煞的跟我嚷嚷要去报仇，恨不得单枪匹马杀到南军大营。”

　　“唉！唉！我什么时候抹眼泪了，你怎么胡说。”

　　洛哈克没想到自己伤心的模样居然被看到了，羞耻得脸上通红。

　　莱昂心中一暖，但又想了想这人高马大的汉子偷偷掉小珍珠的滑稽模样，不由乐出声来。

　　“傻小子，我又没死，下次等我真入土了再哭。”

　　“没有，我没哭！”洛哈克闻言，脸上表情更窘迫了。

　　莱昂笑后，右手抬起揉了揉这大个子的头发，多亏自己也不矮，不然还得像萝拉一样叫对方低头弯腰。

　　他转而正色道：“记住以后不许这么蛮干，你想让伊莲娜失去你这最后一个家人吗？报仇也得保证自己能好好活着，我就算真战死了，你若敢跟下来，我肯定在下面狠狠抽你！”

　　“.哦。”洛哈克瞧着莱昂认真的目光，只得乖乖点头：“.记住了。”

　　三人说话间，终于走到安置狮鹫的院子，霍克和扎布罗恩等几位阿瓦隆骑士守卫在里面。

　　院落里，搭着一顶半揭开的大号帐篷，拐角堆着似乎刚啃干净，还没运走的带血马骨。

　　死亡爪蜷缩着身躯，趴在厚厚的稻草窝上，于遮风避雨的帐篷阴凉下酣睡。

　　瞧着狮鹫身上到处敷着的药膏，被巨型支架固定成特定角度的翅膀，以及它脱落羽毛下露出的伤口，莱昂瞅着都揪心。

　　大家伙为了和自己的这份友谊，踏上战场，这回真是遭老罪了。

　　就算并非是当初那样被符文巨弩贯穿的致命伤，可这浑身上下的深浅战伤，比之痛苦的折磨程度，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莱昂记得，巴尔夫曾教导过自己，千万别对战马抱有太多感情，不然，总有一天会为常年陪伴的老伙计战死沙场而心痛难当。

　　可死亡爪终究不是自己的“坐骑”，而是患难与共的挚友，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忽视对方为自己承受的伤害。

　　莱昂刚刚走近，狮鹫便睁开了鹰目，不只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离近后，彼此的意识，也再次通过契约魔法而重新建立了链接。

　　轻声低鸣，巨兽看到走来的伙伴，欣喜间想要起身。

　　莱昂赶紧上前，蹲身安抚这大家伙的脑袋：“大肥啾，好好躺着吧，别站起来了。”

　　能够理解朋友的心声，死亡爪凑近脑袋蹭蹭莱昂，眯上眼睛。

　　坐到稻草铺上，莱昂单手顺着狮鹫脖子上被敌人薅得乱七八糟的翎羽，回头对洛哈克与阿泽瑞恩道：“军中要有事，你们就先去忙吧，我想和死亡爪多待会儿。”

　　“咱们的部队有菲利波爵士他们看着，大军回程还要等两天，厄利弗大人他们在分配各家的战利品，没什么大事了。”阿泽瑞恩摇头。

　　“你现在就是我们最大的事，一起歇歇吧。”洛哈克索性也陪着坐到了草堆上。

　　莱昂知道他俩不放心自己，也没坚持，转了个身，就靠在狮鹫侧颈边，长舒了口气，半躺着望向天空，意识放松下来。

　　死亡爪眯着眼睛，动动翅膀，想盖住莱昂，但疼痛和支架的限制，让它只好改用前臂爪子轻轻搭在对方身上。

　　手掌拍着身前的硕大兽爪，莱昂慵懒的和阿泽瑞恩、洛哈克二人闲聊，没过多久，缓缓迷瞪犯困

　　不知是靠着狮鹫小睡了多久，他再次被洛哈克轻轻晃醒。

　　“.醒醒，伯爵大人来了。”

　　睁开眼皮，莱昂瞧见院门外，自家封君带着几名亲随快步走来。

　　借着身侧二人的搀扶起身，莱昂拍拍屁股后的稻草，连忙走出死亡爪的大帐篷迎接。

　　“.我听说你醒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厄利弗温和的笑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如此精神，果然死神带不走你，你和你的狮鹫一样顽强。”

　　“侥幸而已，我本以为死定了。”莱昂声音顿了顿，又对封君苦笑：“说来抱歉，大人，您赐予我的佩剑，在战斗中损坏了。”

　　厄利弗闻言笑着摆手：“哈，这有什么可道歉，你让我的剑，染上了一位大骑士的血，不管对于那柄兵刃而言，还是对于我而言，这都是非凡的荣耀，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可是.斩杀了上上代先王座龙的孔雀骑士·瓦伦西斯，就算其已经是垂暮老迈之年，也依旧无法动摇其威震天下的英雄声名。

　　以凯兰男爵口中所述，他亲眼所见，孔雀骑士不仅身负重伤，还被莱昂险些一剑穿喉，这可不是一些人酒后自吹自擂，击败了某某传奇骑士。

　　此战，甚至有破损的孔雀骑士头盔和大刀为证。

　　自家的狮鹫骑士，为法罗里斯家族在王国中带来的名望不可估量。

　　荆棘花之主的视线扫过对方被斗篷遮住的左臂，沉声道：“放心吧，孩子，只要北方的术士们有办法，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一定叫他们帮你接好手臂。

　　可惜你错过了庆功宴，不过，我已将新赐予你的领地文书，和奖励你的五千金王冠交给了阿泽瑞恩。

　　你还有什么缺的？听他所言，你的骑士团似乎还缺战马？”

　　莱昂为封君热切的态度愣了愣，只好点点头：“是的，我在灰衫谷领实在难以购买到价格合适的军马。”

　　“你要多少？”

　　“呃，八十匹”

　　“八十匹？这怎么够，你的骑士团不是满编五百人吗？”

　　“我送你三百匹上好的乌利亚战马。”厄利弗右手抬起，又换成左手，拍拍莱昂的右肩。

　　这.莱昂有些被封君的大气给镇住了。

　　他缺的是“军马”。

　　但主君没口误的话，说的可是“战马”。

　　这俩词在费鲁语里，可不是指同一个档次的马匹。

　　莱昂喜笑颜开，面颊都扯得有些僵硬，这就是卓越军功带来的回馈吗？

　　也太爽了，价格高昂的马匹不仅连钱都不用花了，还直接翻了三四倍.

　　君臣好一番相谈甚欢。

　　当夜，还与大家一起共进了晚餐。

　　次日。

　　莱昂吃完早饭，本打算继续去探望死亡爪。

　　但却见到了莱德温三世派来的使者，邀请自己前去觐见国王。

　　莱昂微愣，似乎隐约明白，昨天封君为何态度那么亲热，甚至亲热的有些肉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