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微雨，青山拾旧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镇，夜色无声

    黄仙镇还是一如既往地吸引着无数人，只是当人们走到城门口后，就猛地弯下了身子，剧烈地呕吐了起来，就算是胆大的人也不敢再踏入黄仙镇一步，有的人甚至看到镇中的景象当场吓疯。


    人们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尸体跟鲜血，人们到这里寻求的是修仙，希求的是宁静祥和的景象，而这里却只有尸体跟鲜血，这里不是仙境而是地狱。只有极少数人还对修仙抱着幻想，竟然在镇子外住下了，守着满镇的尸体跟鲜血。


    只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进入黄仙镇一步。


    然而就在两天前的夜晚，一阵风吹过，然后就是明亮的火光，整个黄仙镇都散发着明亮的火光，当镇子外的人们从梦中惊醒跑到黄仙镇时，黄仙镇已经成了一座空镇，所有的尸体与鲜血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人们白天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满镇的尸体，现在却一转眼就全部消失了，除了鬼神，没什么能做到这一点，看见这一幕的人都跪倒在地不断地叩头。人们更加确信黄仙镇真的有仙，竟然有更多的人愿意留下来。


    于是，当人们说黄仙镇被血水浸染、满街全是尸体的景象时，并没有多少人相信。毕竟，有关黄仙镇的传说实在是太多太多，子虚乌有的也太多太多。


    当王石从仙桃婆婆家中走出后，以为自己见到了鬼，满大街都已经是活生生的人。王石想象不出修仙对于凡人的诱惑究竟有多大，即便是一万个人中只能一个人能活下来，也会有无数的人疯狂地扑到修仙这件事上来。


    世间越罪恶，人们对力量的渴求就越强烈。


    王石现在才稍微有点明白仙桃婆婆说的人命比狗贱。虽然王石没有亲眼见过满街的尸体，但是仅仅从浓郁的血腥味中就能判断出死了多少人，经历过饥荒与冰原的王石，见过无数的尸体，他对于恐怖的景象早已经是无动于衷。但是那浓郁的血腥味还是让王石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栗，因为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而现在，又有着源源不断的人又来到了黄仙镇，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灭镇的惨案。人们的眼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修仙疯狂的炙热。王石真的很想劝他们离开黄仙镇，但是他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王石开始重新思考仙桃婆婆的做法，其实仙桃婆婆卖毒死人的桃子并不能恐吓住任何人，更不会让人们远离黄仙镇，远离修仙的道路，那么本着救人的仙桃婆婆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仙桃婆婆那么强的人完全可以摧毁了黄仙镇，这样就不会再有惨剧发生了，王石想不明白仙桃婆婆的做法。


    经过了无数的人，看着人们脸上狂热的神情，王石心中不由得怜悯这些人，他也开始明白想要修行在凡人面前是件多难的事情，不由得感慨当年能够顺利地进入修行真是幸运至极。


    王石来到了宋大宝的家中，他曾经嘱咐宋大宝好好藏起来，不知道宋大宝有没有幸免于难，现在要离开黄仙镇也应该来跟宋大宝说一声，顺便告诉其去东来山的路。


    王石推开了门，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王石只好去密室，打开了密室后发现宋大宝像一只刺猬一样，整个人抱起来缩在了一角。


    “宋大宝。”王石叫了宋大宝一声。


    宋大宝没有任何反应，王石走上前去拍了拍宋大宝的肩，宋大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王石感觉不妙，立刻将宋大宝翻到地上试了试宋大宝的脉搏跟呼吸，幸好宋大宝还没有死，不过也离死不远了。


    王石试着将宋大宝放平，却始终掰不开宋大宝紧抱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宋大宝的手，确认这两只手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废了，不得不用蛮力分开了宋大宝的手，用水喂给了宋大宝一些清灵散。王石不懂得治病，却也知道吃点灵药总会让人好一些。


    很快，宋大宝便睁开了眼睛，只是宋大宝将眼睛睁到了最大，死死地瞪着眼睛，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宋大宝？”


    宋大宝没有任何反应，王石便摇了摇他。好一会，宋大宝的瞳孔才开始聚光，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宋大宝一看到王石就立刻猛地跳了起来，开始胡言乱语，张牙舞爪，最后嚎啕大哭，直到筋疲力尽后，重新瑟缩到了一个角落中。


    王石实在想不到，几天前还活蹦乱跳、有说有笑的宋大宝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宋大宝或许看到了满街全是尸体跟鲜血的景象，被吓成了这副样子，王石这才发现人是如此的脆弱。


    世人脆弱，于是渴望着修仙。


    王石不知道宋大宝还有没有亲人朋友，就算有，想必也已经死了。宋大宝现在这样，残忍点说，还不如死在那一场屠杀中。王石在大饥荒的时候见过不少疯子，疯子死的越早，解脱地越早，尤其像宋大宝这样的，可以说宋大宝已经死了，还没死的只是他的身体罢了，很快他的身体也会死。


    若是王石心够硬的话，现在就应该杀了宋大宝，要不然宋大宝剩下的生命中只有痛苦。可是王石没有那份决然，他对生死看的还不是那么淡薄，王石还想救宋大宝。因为活着是一种幸运，浪费了这份幸运是对生命的辜负，这只是王石的活法。


    王石首先想到的便是仙桃婆婆，也只认识仙桃婆婆。可是他还是有点担心仙桃婆婆会塞给宋大宝一个有毒的桃子，这样的话反而害死了宋大宝。而王石也不可能留下来或者带着宋大宝，只能将宋大宝留在这里。王石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宋大宝的身体调理好，给宋大宝留下了一些清灵散之类的灵药。


    在宋大宝家待到天黑后，王石无奈地离去。


    ……


    王石重新来到了白店旁边的老宅，老宅已经倒塌变成了废墟，而没有几个人知道整个东乾国凝气境的顶尖高手，几乎葬在了这座老宅的下面。王石看着这片废墟，不由得有一点怅惘。


    几乎要统领了黄仙镇的黑袍首领、纵横东乾国无恶不作的枯花公子、邻国的强者苍蓝上人、气海境下第一人乌梢，这些曾经雄霸一方、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都埋在了这片废墟下。


    修行者的生命也跟普通人的一般无二，都是一样的脆弱，任何人都会被历史所埋没，恐怕再过十年就会有新的传说新的强者，无论是枯花公子还是乌梢都会逐渐被人淡忘。


    这里是王石修行后第一次经历生死的地方，王石保持着清晰的意识经历着每一件事情，这一切都好像刚发生过一样。


    从王石进入黄仙镇到夜访白店、结怨枯花公子、巧妙躲过水寒阵、对战枯花公子、与唐天联手对战乌梢、最后跟乌梢拼命……一幕幕的事情都在王石的眼前放映。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思考，需要反思。


    不得不说王石做的很不错，恐怕第一次面对生死考验时能够像王石这样镇定、能够正确判决事情并且始终坚持自我的人不会太多。不过，王石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不了解任何情况便贸然下地洞，差点就被杀死，而最后硬拼乌梢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要不是足够幸运，王石早已经死了好多次。


    ……


    夜已经很深，整个黄仙镇浸在黑暗中，没有一丝的声音，人们在夜晚时都噤若寒蝉。


    王石站在高楼上俯瞰着黄仙镇的一切。


    曾经的鲜血已经渗入到了黄仙镇每一寸土地中，于是风能够勾出藏在土里血的芬芳，这样淡的气味也唯有敏感的王石能够闻出来。不过王石宁愿自己闻不出来，血的气味并不是多么好闻。


    站在高楼上，王石思绪万千，许多事情涌上心头。剩下的三个给枯花公子抬轿子的娇小女子应该也死在了这场屠杀中，王石终究还是不能救下任何一个人；对于唐天想要把枯花公子的尸首挂在城墙上的想法也无法实现，王石现在也没有心思去将任何一个人的尸体挂在城楼上宣布枯花公子已死。


    这里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枯花公子已经死了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


    无论如何这些都已经过去，就像唐天所说的一样，眼前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王石要考虑的是自己今后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王石的思想还不成熟，但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黑夜无声，王石消失在了漫漫长夜中。


    还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去做的，就连回山禀告师尊都只能排在这件事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