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祭过祖宗后，贾敬将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遗像取下，交给了贾赦，再放入箱子中，准备待会搬走。

　　贾珍和贾蓉都没有过手的机会，在那无所适从的看着。

　　贾家子弟对两人皆有怨言。

　　入夜时分，回到家中，贾母病倒在床，惹得贾府众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又是去请太医，又是熬夜陪伴，连黛玉也陪到了晚上九点多，才回了潇湘馆睡下。

　　第二天醒来，又去看望。

　　如此过了几日，老太太病情总算好了些，但楚祯三人也离开了，留下黛玉与园子里众多姐妹们等着他再一次到来。

　　时间很快到了三月，春分之后，河水消融，黛玉父母打了电报来，说已经返程回京。

　　黛玉很是高兴，把书信纸条拿出，写给了楚祯，虽并未马上得到他的回信，却让她心里有了期盼。

　　谁知，才过了两日，迎春、探春、惜春姊妹三人，以及宝钗，宝琴等，一起来到潇湘馆找她。

　　且都神情紧张。

　　“出了什么事不成？”

　　换了春装，今年又长了一岁，显得姿容越发绝丽的黛玉，奇怪问她们。

　　“是迎春姐姐？”

　　黛玉聪慧机敏，很快从她们神情变化中找出最为急切的那人。

　　只见往日里温柔沉默的迎春，此刻眼眸带泪，紧张不安的同时，又有些茫然。

　　宝钗说道：“我那哥哥听到个消息，说大老爷欠了孙家三千两银子，一直还不上，前几日孙家放话，说再不还了银子，就拿…拿府里的女孩去抵债！”

　　“他好胆！”

　　探春横眉竖眼，胆小的惜春却急切起来，迎春不知所措，因她年纪最大，也到了成婚的时候。

　　所谓抵债，不是嫁入孙家，就是卖入孙家，没有其他可能。

　　宝琴拉着迎春的手，说：“二姐姐放心，不过是三千两银子，还不至于拿人去抵债！”

　　迎春摇头，紧握她的手说：“琴妹妹是不知我家里的光景，如今又添了几十口人，吃穿用度虽比此前少了，可仍旧是花钱如流水，如今，如今——”

　　她想到楚大爷之前和她说过的话，越发不安和惶恐，往日里随遇而安，只是因平日的事情都不大，看开也就是了。

　　可如今却是婚姻大事，乃至于事关生死，容不得她再随性。

　　黛玉笑道：“二姐姐只管放心，园子里还有几万两银子，那孙家若是真敢来了，楚大爷来出这个钱就是！”

　　楚祯的名头一出，倒是让一众姑娘们心里好了许多。

　　迎春却摇头：“楚大爷虽有钱，可也不能如此帮我，我父亲，父亲他花销大，日后若是再借，岂不是又要让楚大爷出钱？天底下没这个理。”

　　探春也赞同。

　　黛玉安慰她：“别的我也不管，但关系到二姐姐的婚姻大事，这事定是要管的，若是楚大爷在这，花多少银子他也乐意！二姐姐只管放心。”

　　宝钗宝琴几人也来安慰，迎春这才稍稍放心，正想说话，忽然门外传来芳官的声音：

　　“林姑娘可在？”

　　“在呢。”

　　黛玉让紫鹃叫人进来。

　　等芳官走进来，看到宝琴也在后，便笑道：“正好你也在，省得我又去找你！”

　　“找我什么事？”宝琴奇怪，她跟这些小戏子平日里关系一般，顽不到一块。

　　芳官道：“刚才有太监进来，那孙公公就跟我说，请薛二姑娘过去一趟，说是皇后娘娘有口谕传给你。”

　　迎春等姑娘们都惊讶，皇后怎么会有口谕传给宝琴？

　　几人看向她，却见薛宝琴已经呆住。

　　黛玉看向宝钗，巧的是，宝钗也看向她，二人都想起了曾经在宫里听到的事。

　　众人簇拥着宝琴来到楚大爷行宫，那孙存良忙过来给这群姑娘们行礼，在黛玉的询问下，才面朝皇宫宣读道：

　　“皇后娘娘谕旨：宝琴丫头且听着，明日皇上将会下旨查抄梅家，因你住在神仙园子里，故提早告知于你，切勿忧虑。你与梅翰林之子婚姻就此作罢，另择佳偶。”

　　众姑娘都吃惊极了，看向宝琴，她本该与梅翰林之子在近日晚婚，谁知竟遇着这样的事！

　　孙存良笑道：“薛二姑娘，还不快叩谢皇后娘娘恩德？皇后娘娘怕伱执意从夫，跟着没完婚的丈夫流放边疆，才特意降旨许你退婚！”

　　宫女们已经拿了拜垫来，薛宝琴浑浑噩噩的跪在垫子上，朝皇宫行拜礼。

　　众姊妹忙来安慰。

　　薛姨妈知道了这事，也进了园子来劝慰她，说还未完婚，她就不是梅家的人，不必跟着流放到边疆。

　　宝琴只摇头，不愿多说。

　　众人宽慰一阵，让她自己慢慢想通，正要回去时，又有一個婆子进来，笑着说：“姑娘和姨太太可听说了？刚才又有好些人在府门前要债，让珍大爷快些还他们银子！”

　　“前些日就来了一回，怎么又来？”

　　黛玉说道。

　　宁府被抄家前，贾珍为还那二十万两，借了别人不少钱。

　　若是人也被流放了，欠的银子自然不用还。

　　奈何贾珍、贾敬、贾蓉等贾家子弟都还在，来讨债的人自然是追着贾家要欠款！

　　探春朝那婆子呵斥道：“珍哥哥欠的银子跟咱们有什么干系？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谁借了钱找谁要去，来堵着我家大门算什么？！”

　　王熙凤刚好进来，听了这话后，心中顿时一跳：

　　她还欠着楚大爷七万五千两呢！

　　那婆子不敢回话，悻悻的走了。

　　探春忍下火气，见王熙凤进来后，忙上前拉住她：“嫂子你也听到了？欠债的都要到咱们家里来了！我们去找太太说，让二门外的小厮，再有敢来要银子的，一概拿棍棒打出去！”

　　迎春惜春都是不管事的，也就探春敢出头。

　　王熙凤笑容僵硬，幽幽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家里不欠那些人的钱，却欠着楚大爷的五万两，我正要来跟林妹妹说这事呢！”

　　探春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得坐下来听。

　　迎春惜春两人在林黛玉面前，也有了一种被催债的尴尬感觉。

　　黛玉笑道：“凤姐姐有银子来还楚大爷了？”

　　王熙凤笑说：“我才刚进门，你就来催债，怎么，怕我还不上连杯茶都不给喝？”

　　黛玉埋怨道：“喝茶不喝茶，凤姐姐都还不上我这银子，罢了，我还是小心些伺候你，免得你死赖着不还我！”

　　王熙凤笑得厉害：“前边还说是还楚大爷，眼下又说是还你，到底是还给楚大爷，还是还给我们的颦丫头？”

　　众人都笑起来，黛玉脸颊微红，可这一年来她也被打趣多了，也就不理会了，命紫鹃拿杯子过来。

　　王熙凤坐下来喝了茶。

　　话说了很多，却拿不出一分银子。

　　贾家眼下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跟窟窿似的，四处缝补还是漏。

　　探春等人听了都脸红。

　　迎春却在想，都是抵债，不若将她抵给楚大爷，倒还干净。

　　黛玉听完后，问道：“这是太太的意思？”

　　王熙凤咬了咬牙，“太太也在想办法，要不这样合计，年内我想法子省出两万两来先还上，剩下的按利息二分来算，你看如何？”

　　她是当着众姑娘的面说这些，因贾家实在拿不出钱来。

　　黛玉笑道：“我做不了主，等楚大爷和清姐姐来了，凤姐姐再去问他。”

　　“他什么时候来？”

　　“约莫还有半个月，我爹娘上京的时候。”

　　“就这么定了！”

　　王熙凤心里松口气，总算熬过去了。

　　原本约定是去年收租时候还钱，如今已经拖到三月。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说是琥珀来了。

　　“二奶奶可在林姑娘这儿？”

　　琥珀急匆匆进来，见到王熙凤后，忙拉着她道：“好奶奶，快跟我回去！”

　　“什么事这么急？”王熙凤不紧不慢的问。

　　琥珀是贾母身边的一等丫鬟，黛玉也问她。

　　“坏事了！”

　　琥珀急得跺脚，说：“宝二奶奶的嫁妆被人偷了去，眼下正在房里摔打东西，骂说是咱们家的人偷了去！”

　　“什么？！”

　　黛、钗、琴以及三春姊妹们都被唬了一跳。

　　王熙凤心里猛然一喜，差点笑出声来，忙用手帕掩住嘴，问说：“到底怎么回事？谁给偷了去？什么时候偷的？那贼偷完了没？”

　　虽然不知道那贼是谁，但她恨不得他把夏金桂的嫁妆全给偷了！

　　至于贾家脸面，从宁国府被抄家，传出贾珍和儿媳有奸情那一刻，整个贾家哪里还有脸面？

　　“我听说……”

　　琥珀正要说，忽然黛玉“啊”的惊呼一声，急忙对她们说道：“楚大爷叫我呢，你们先聊着，我回房一趟！”

　　说罢，叫了紫鹃匆忙回了房间。

　　“楚大爷来了？！”

　　楚祯要来的消息，立刻盖过其他事情，宝钗也不去管什么偷嫁妆的事，迎春把刚才的烦恼抛开，惜春也看向了林姐姐的屋内，等着看那个高大身影走出。

　　王熙凤心神恍惚，楚大爷才离开不到一个月，她竟觉得有些久了。

　　想到这，王熙凤对琥珀道：“你先回去，跟老太太和太太说，我在这儿先等楚大爷来，之后再回去看到底怎么回事。”

　　琥珀忙点头，说：“我派个小丫头回去，等楚大爷来了再说！”

　　众人坐下来等候，香菱派了几个小丫鬟，分别去给行宫里的秦可卿，栊翠庵的妙玉，怡红院的邢岫烟、李纹等人，说楚大爷要来了。

　　不久后，栊翠庵的妙玉知道这消息后，眼帘颤了颤，放下佛经，回屋换了一身劳作用的旧衣，出门去柴房拿了锄头，去给茶园的茶叶除草。

　　等着楚祯来。

　　“老爷来了？！”

　　秦可卿听说后，急忙忙的赶来潇湘馆。

　　坐了一会，众人才看到黛玉掀开帘子出来，神情有些恍惚，见到她们后，还愣住了。

　　“姑娘！”

　　紫鹃忙上前搀扶，又往里边看了看，秦可卿却已经快步进了黛玉闺房，急忙找了找后，却满是失望：

　　“啊……老爷没来啊？”

　　黛玉此时方有些回神，笑道：“他明日早上再来，要调时差呢。”

　　“时差？”

　　“就是来了刚好能晚上睡觉。”

　　黛玉看了看她们，歪着头问：“你们怎么都在我这儿？上回我们聊了些什么？是说到嫁妆被偷？”

　　王熙凤等都怪异的看向她。

　　宝钗伸手去拧了拧她香腮，笑道：“颦丫头这是跟楚大爷去了哪儿？连刚才的事都忘了！”

　　紫鹃想起来，忙问：“姑娘去了明朝的北平府？！”

　　宝琴反应过来，也忙拉着黛玉的小手兴奋问：“林姐姐去了明朝？都见了些什么？”

　　一众姑娘围着她。

　　黛玉笑道：“我跟楚大爷、清姐姐、宋姐姐，一起去了北平府，明朝的北平府就是咱们大顺的京城。”

　　“这我知道！”王熙凤得意的笑说：“我们顺朝的皇宫，都还是沿用明朝的，明成祖从南京搬来了这！”

　　“凤姐姐学问真高~”

　　黛玉笑着说道，惹得王熙凤嗔恼不已，黛玉忙又说：“我们去了北平府，见着了年轻时候的燕王朱棣，也就是后来的明太宗、明成祖。跟仁孝皇后聊了几日，明朝大军出发，我们站城墙上看，浩浩荡荡的往北……他带着我们回了海城，一会儿后再去，燕王已经找到了蒙元朝廷，打了一个大胜仗，活捉了蒙元皇帝，缴获了许多书籍，我跟清姐姐和宋姐姐整理了半个月，才带着回了应天府。”

　　“又走了半个月的路？”宝琴忙问。

　　黛玉摇头，笑着说：“是楚大爷带着我们，以乾坤挪移的方式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张无忌的武功！”

　　看过不少武侠电视剧的秦可卿立刻说道，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黛玉继续说：“我们到了应天府，楚大爷又带着我们去了皇宫，见着了洪武帝和马皇后，太子朱标，还有大儒宋濂等人，拿到蒙元的史料后，洪武帝下令让宋濂重修元史，等修完了，再拿来补咱们这边的史料！”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还想要拿出手机来给众人看，但猛然间才想起来，之前她们还在为各自的事情烦恼。

　　想到这，黛玉朝她们说：“等楚大爷来了，再说之前二姐姐和琴妹妹的事，我们先去瞧瞧嫁妆是怎么被盗了。”

　　再提到嫁妆被盗，黛玉显得游刃有余了许多。

　　显然，楚大爷不是白带她去看大场面的，见识过燕王领军灭元廷的大事后，林妹妹眼界又开阔了许多。

　　听她说起自己的事，宝琴神情失落了不少，心里想到，林姐姐跟着楚大爷去了许多地方，而她却还在为自己婚姻的事烦恼。

　　但转念一想，婚姻取消，她能继续住在园子里，又能听到不少楚大爷事迹。

　　不，不对。

　　宝琴摇了摇头，将心里这等不妥的想法抛开。

　　一会儿后，黛玉与她们到了老太太院子里，才刚走进，就听到屋后面传来夏金桂那吵嚷的声音。

　　进去了解一番后，黛玉悄悄跟宝钗说：“等他来了再说。”

　　宝钗微微颔首，她也不愿多掺和进贾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