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乱葬岗

　　第二天。

　　上午九点钟。

　　西郊乱葬岗。

　　齐越举目望去，尽是凄凉景象，荒冢遍布，每一个凸起的土堆，就是一座无主的坟墓。

　　“全体下车！”

　　“都站好了！”

　　“不许大声喧哗！”

　　荷枪实弹的警察吆喝着。

　　犯人戴着反铐，依次从囚车跳下来，按照警察的指挥站成一排，惶惶然打量着周围环境。

　　嘀嘀！

　　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

　　赵振海上前询问，很快跑回来：“齐队长，染川科长来了！”

　　齐越快步迎上前。

　　染川一男的打扮，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头戴大檐警帽，鼻梁上架着墨镜，里面是一身警察制服，外面穿的却是关东军制式大衣。

　　“染川科长。”

　　齐越打着招呼。

　　“自从到任以来，还没经历过处决犯人的场面，赶上这个机会，特意来见识一下……那是谁？”

　　染川一男看向远处。

　　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小脸冻得通红，拖着自制的滑冰车，刚从结冰的河沟爬上来，眼见忽然来了这么多人，愣愣的看着。

　　齐越叫来负责警戒的警长：“你怎么搞的，不是说没人了嘛，小孩从哪冒出来的？赶紧撵走！”

　　“是！”

　　警长回转身，大声呵斥：“小孩，别看了，回家去！”

　　染川一男忽然说：“秘密处决，不应该让人看到。”

　　齐越心里一惊，知道这家伙起了杀心，于是故作随意的说：“一个小孩子，看见也没什么，王朋，上去踹他两脚，让他长长记性！”

　　染川一男解开枪套，掏出南部式手枪，打开保险，顶上子弹，枪口对准了浑然不觉的男孩。

　　见此情景，一个身穿长衫的政治犯奋力推开警察，怒骂道：“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连小孩子也不放过，禽兽！畜生！”

　　另一个犯人也破口大骂。

　　染川一男调转枪口，连开两枪，两名犯人应声倒地，身体抽搐了一会，再无半点生息。

　　“我的枪法如何？”

　　染川一男问齐越。

　　齐越说：“弹无虚发。”

　　染川一男微笑着说：“我听说，在特务科，乃至整个警察厅，齐队长称得上是第一神枪手，今天有幸，让我也领教一下。”

　　说着话，他把枪递给齐越，指了一下那个不知所措的男孩：“距离目标大约五十码，在这个距离上，手枪若是能一枪命中，神枪手这个称呼，才是真正的当之无愧！”

　　“距离太远了。”

　　齐越没去接枪。

　　染川一男面色平静，依然保持着递枪的动作：“齐队长，不会是下不去手吧？一个贱民而已，死活都不重要，悲天悯人，心慈手软，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特务工作。”

　　在这种情况下，齐越只能接枪，然后瞄准，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季，握枪的手心也冒出冷汗。

　　染川一男审视着齐越。

　　齐越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已然翻江倒海，如果故意打不中，自己神枪手的名声在外，不光是染川一男，在场的特务也会产生怀疑。

　　“小孩，快跑！”

　　“别傻站着了，快跑！”“快跑！跑啊！”

　　犯人七嘴八舌叫嚷。

　　警察上前喝止，枪托、警棍，没头没脸打下去。

　　齐越注意到，男孩的手，攥紧了滑冰车的绳子，加上惊恐的表情——这是撒腿就跑的前兆。

　　染川一男慢慢退了两步，站在齐越的身后，顺着枪管看了一会：“齐队长，准星很精确，以我的经验，现在开枪，必然命中！”

　　他的话音未落。

　　砰！

　　齐越扣动扳机。

　　枪响的前一秒，男孩转身就跑，脚下一个趔趄，摔入了河沟，滑冰车都不要了，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跌跌撞撞朝对岸跑去。

　　子弹擦伤了耳朵，男孩一边跑一边摸耳朵，手上沾满了鲜血，万幸的是，小孩子身材矮小，翻过对岸堤坝，就再也看不见了。

　　齐越叹了口气：“染川科长，让您见笑了，没打中。”

　　染川一男说：“不是没打中，是他运气好。”

　　“现在追还来得及。”

　　赵振海在一旁说。

　　染川一男说：“追的话，会惊动更多的人，算了，由他去吧。齐队长，我是来观摩的，可以开始了。”

　　“把犯人都带过来！”

　　齐越大声喝令。

　　所有犯人被勒令跪在地上，背对着执行枪决的行刑手，拒不服从者，警察上去就一通枪托狠砸。

　　“预备——”

　　枪管顶在犯人后脑。

　　“行刑！”

　　砰！砰！砰！砰！

　　……

　　沉闷的枪声响过。

　　尸体栽倒一片。

　　齐越挨个巡视了一遍，大声说：“都检查仔细了，看看还有没有喘气的，有喘气的补枪！”

　　检查无误后，就地掩埋。

　　齐越面无表情，他无法做出任何表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心里默默哀悼死难的烈士。

　　染川一男走过来，用日语说：“有件事，我正要和你说，昨天上午，有可疑人员出现在满铁医院，这些人意图对北原局长不利。”

　　“人抓了吗？”

　　齐越也说日语。

　　染川一男摇头：“没有。我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况且，无凭无据，只凭怀疑抓人，万一这些人死不承认，我们会很被动。”

　　齐越想了想：“派人暗中监视，他们早晚会露出马脚。”

　　染川一男和齐越走远了些，这才说：“事关重大，我用日语和你讲话，是不想被别人听到，这件案子，只有你一个人知晓内情。”

　　齐越说：“染川科长，这样的话，我会很为难。如果实施抓捕，必须通知宁股长。行动队归特务股管，有行动不汇报，只怕……”

　　染川一男截口说：“没关系的，宁致远那边，我去和他解释，你现在就带几个得力手下，立刻赶赴满铁医院，那些人白天踩点，自认为摸清了状况，今晚必有行动！”

　　“好，我这就带人过去。”

　　齐越转身要走。

　　“等等！”

　　染川一男叫住了齐越，看了他一会：“我估计，那些人的目的，肯定是刺杀北原局长，到时候，你可以放走一两个，然后，暗中尾随，查到幕后指使，将他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