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义庄

　　莲花镇最北，一排简易石头房，就是义庄所在地，门口挂着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安魂居。

　　齐越下了车，四处看了看，虽说地处偏僻，但周围环境倒也规整，应该是平时有专人维护。

　　王朋第一个，赵振海第二个，齐越最后，三人进了屋子。

　　房间面积很大，一进门摆放着香案，供奉着两位专职超度亡灵的神仙，一位是太乙救苦天尊，另一位是掌管阴司的东岳大帝，可能是存放灵柩的缘故，即便有神仙坐镇，义庄仍然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房间光线昏暗，窗户都用黑布遮挡，有近百口棺材，每口棺材前，都有一块方方正正的青石板，用来给家属摆放祭奠用的贡品。

　　一个瘦小枯干，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的老头，手里拎着布袋子，在众多灵柩间蹒跚而行，听见身后有动静，回身看着三人。

　　“老耿头，你干啥呢？”

　　王朋大声问。

　　赵振海笑道：“没看见拎着布袋子嘛，划拉贡品呢。”

　　齐越问：“他是干什么的？”

　　王朋说：“打更的，家就在附近，晚上打更，白天没事的时候，帮着照看义庄。”

　　“是义工吗？”

　　“每个月给三块钱。”

　　“这么少？”

　　王朋说：“一个糟老头子，给三块钱就不少了，平时家属祭奠，带来的贡品，最后也都归了他，他是更夫，干这个正适合……哎，老耿头，哪个是早上送来的？”

　　老耿头慢吞吞走过来，指了一下木板上蒙着白布的一具尸体，王朋伸手掀开白布，仔细辨认了一会，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齐越问：“认识？”

　　王朋说：“他叫铁柱，就是那个给张兆临买药的抗匪。”

　　“确定吗？”

　　齐越暗自吃惊。

　　王朋又看了一会，笃定的说：“没错，就是他。当时，高科长派人跟踪，我也去了，一直跟他到城外，错不了，就是他！”

　　听说死者是抗联的人，赵振海戴上白手套，让王朋帮着抬高铁柱的头，俯下身看了好一会：“脑后中枪，打穿了，应该是小口径手枪弹，要是换成大口径子弹，天灵盖都得给掀开，那可就没法看了。”

　　齐越说：“看看他身上有什么。”

　　赵振海在铁柱身上翻找了一会：“啥也没有，就算有，估计也让民团的人拿走了……老耿头，这没你事了，去划拉贡品吧。”

　　等老耿头走远，赵振海低声说：“队长，铁柱死在莲花镇，谁干的不知道，抗匪肯定会派人来看，就像咱们一样，他们也想查找线索……”

　　齐越说：“你是说，派人监视义庄，等抗匪自投罗网。”

　　“这个主意咋样？”

　　赵振海兴奋的直搓手。

　　齐越点点头：“主意是不错。不过，我们这次来莲花镇，执行的是秘密任务，我担心，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冲突……这样吧，你马上去镇公所，打电话请示高科长。”

　　“是！”

　　赵振海匆匆走了。

　　齐越对王朋说：“警戒。”

　　王朋答应着，快步来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窥视，既然铁柱的尸体在这，就要提防抗联派人来。

　　房间的另一边，老耿头蹲下身子，把其中一块青石板上的贡品塞进布袋子，贡品大多是酒菜之类，低温下也不会变质腐烂，只要心里没忌讳，完全可以正常食用。

　　齐越来到近前：“老爷子，你平时在哪打更？”

　　“张庄、石桥子，碉楼。”

　　“昨天晚上……”

　　“警官，我啥也没看见。”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齐越有些惊讶。

　　老耿头咧嘴一笑，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王朋：“他大姑以前是我们村的，他在城里当警察，你们一起来的，我估摸着也是。”

　　“昨天晚上，听到枪声了吗？”

　　“听到了。”

　　“什么时间？”

　　“额、四更天刚过。”

　　“当时你在哪？”

　　“从石桥子出来，往碉楼走。”

　　老耿头据实回答。

　　齐越又问：“在去碉楼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老耿头摇头：“都四更天了，老百姓早就睡下了。”

　　齐越看着他：“我们刚从碉楼那边过来，四更天的时候，如果你从石桥子往碉楼走的途中，按说，肯定会遇到人——那个杀人凶手，应该和你走了一个头碰头才对。”

　　老耿头张口结舌。

　　石桥子去碉楼只有一条路，凶手杀了铁柱，担心被民团了望哨发现，只能往石桥子方向走。

　　齐越说：“你这么大岁数了，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当时看到了什么，如实跟我说一遍就行。”

　　老耿头脸涨的通红，嚅嚅着说：“我不是存心骗你……”

　　“我知道，说吧。”

　　齐越尽量和颜悦色。

　　老耿头叹了口气：“年龄大了，眼神儿也不好，外面黑咕隆咚的，看见了跟没看见一样……当时，那个人突然窜出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跑过去了。”

　　齐越说：“是啊，大晚上的，别说你这个岁数，年轻人也看不清楚……他大概有多高？”

　　老耿头回忆了一下：“比我高一头，跟你差不多……”

　　屋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过了一会，赵振海走了进来。

　　齐越问：“高科长怎么说？”

　　赵振海有点泄气：“高科长不让我们插手，说是另外派人处理，还有就是，他让我转告你，不用急着回去，必须确认完成任务。”

　　齐越看了一眼手表：“不让咱们插手，省事了，走吧。”

　　“去哪？”

　　“先找个地方住下。确认任务完成，至少要等到明天。”

　　下了一天的雪渐渐停歇，三人出了义庄，乘车返回莲花镇，雪天路滑，车子开的很慢。

　　“镇上有旅馆吗？”

　　齐越问王朋。

　　“有。平安客栈。”

　　“没了？”

　　“像样的就这一家，剩下的都是大车店，住宿条件太差，屋里破破烂烂，住客都是一些穷棒子……”

　　“去平安客栈。”

　　镇公所斜对面，一栋相对宽敞的宅院，四间上房，六间厢房，就是莲花镇最好的旅馆，平安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