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名为时臣？

    聿寒澈面色骤寒。


    “今日课业中止。”他剑指掐诀，原本悬浮的水幕瞬间凝结成万千冰棱，“所有人即刻催动玉莲佩，移形墨轩台！“话音未落，冰棱已化作漫天银芒，将翻涌的黑雾钉死在半空。


    “伊莎！”他转头厉喝，“速回碎空台护佑师尊！”


    娜迦人鱼的身影刚自召唤阵中浮现，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弟子们如蒙大赦，推搡着冲向大门。有人被门槛绊倒，立刻被同门拽着衣领拖了出去；更有人边跑边抖着手摸护身符，却因太慌乱了三次才走出符纹阁外意念起玉莲佩离开。


    而混乱中，唯有那孩童纹丝不动。


    “二长老。”孩童对着虚空轻声道，“您镇守了三百年，该休息了。”


    紫黑雾气在空中凝结成吴道行的狰狞虚影，而地缝中却升起另一道温和的银光。两道虚影相撞的刹那，洛绝尘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晶石碎片。


    他周身爆发的灵力根本不像六岁孩童，震得所有人后退三步。那颗晶石内被锁链缠绕的灵根突然剧烈跳动，核心银光暴涨。缠绕的紫黑锁链骤然寸寸断裂，灵根化作流光注入吴道行本体。


    玄冰室内，沉睡多年的银发男子睫毛突然颤动


    狰狞的恶魄突然静止，缓缓抬手触碰对面的善念。在二者指尖相触的瞬间，整座山的紫黑雾气突然褪色，化作莹白灵雨飘洒而下。


    死寂中，莫忘尘的身影从雨幕中浮现。戒律玉尺上的“正心”二字正在滴血，显然刚经历一场恶战。


    “做得......”他刚要开口，突然顿住。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些被灵雨浸润的嶙峋怪石表面，竟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最坚硬的玄武岩上，一株嫩芽顶开石皮，在风中舒展两片翡翠般的子叶。


    洛绝尘蹲下小身板，轻轻触碰那株嫩芽。


    孩童歪头笑了：“二长老，您该醒啦。”


    “四长老。“伊莎恭敬行礼，眼中泛起欣喜，“二长老的情况似乎好转了。”


    莫忘尘带洛绝尘来到玄冰室内，他手中玉尺轻抵吴道行眉心，银纹若潺潺溪水，沿着督脉流转周身经络。尺面“正心”二字泛起温润光华，所过之处，枯萎的灵脉如逢春般渐次复苏。


    “灵根已归位。”他收尺转身，却见洛绝尘正盘坐在青石上，捧着个啃得七零八落的灵果。果核上还歪歪扭扭刻着个鬼脸，活脱脱是吴道行的模样。


    “三日后，随我去万花苑取九转灵昙。”


    孩童闻言眼眸骤亮，果子都忘了啃：“能带上刚睡醒的二长老么？”他歪着头，指尖悄悄凝起一缕银纹，在地上画了个打哈欠的小人，“四长老你瞧，我连出行阵容都想好啦！”


    “啪！”


    玉尺不轻不重敲在他发顶，尺尾红穗扫过鼻尖，惹得他打了个喷嚏。那银纹小人“噗”地散作星芒，倒是与远处渐醒的吴道行周身灵光遥相辉映。


    此时，锁云山腹部玄冰囚牢的最底层。


    那寒气凝成实质的霜雾在四周缓缓流淌，玉自寒一袭白衣立于冰棺之前，眸色如雪，静静注视着棺中那抹逐渐淡去的虚影。


    花无影的身躯已近乎透明，紫黑色的暗纹如同破碎的蛛网，在他苍白如纸的皮肤上寸寸崩解。他的手指死死扣住冰棺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青，却终究抵不过消散的命运。


    “玉……自……寒……”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玉自寒神色未变，唯有袖中指尖微微收紧。


    “你的恶魄已灭，识魄将散。”他淡淡道，“三百年恩怨，该了结了。”


    花无影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刻骨的不甘。他的身影越发稀薄，最终化作一缕紫烟，被囚牢内刻满符纹的玄冰彻底吞噬。


    最后一刻，他的目光穿透虚空，仿佛望向某个遥远的方向——


    墨轩台·万花苑


    花木心指尖正捏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灵果，懒洋洋地逗弄着身旁被藤蔓缠住的彦久笙。


    “小彦彦，再吃一颗，你的灵力就能再涨上三分——”


    他话音未落，忽然指尖一颤，灵果坠地，滚入花丛。


    彦久笙感觉到缠藤的松动，趁机挣脱开来。她警惕地后退几步，却发现花木心竟没有追上来。


    红衣男子站在原地，怔怔望向锁云山的方向，眸中翠色叶脉纹路骤然收缩。他抬手按住心口，那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断了。


    “呵……”他低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彦久笙愣住。自蓬莱岛归来后，她便被强留在万花苑“作伴”，纵使师尊萧山敬亲临说项，亦未能撼动他分毫。那些缠绕周身的藤蔓虽为桎梏，却让她清晰地察觉到体内灵力竟精纯了五成有余。


    而此刻的花木心，竟透着一丝罕见的……落寞？


    噗噜~噗噜~


    水池中，噗噗冒出小脑袋，紧张地吐着泡泡。这只非鲸非豚的小兽虽然担心主人，却在花木心的血脉威压下不敢妄动，只能焦急地拍打着翅膀。


    花木心瞥了它一眼，忽然挥手撤去所有禁制。


    “走吧。”他背过身去。


    红衣在风中翻卷如血，衣袂翻飞间露出腰间一枚碧色玉佩——那上面刻着的，赫然是朵含苞待放的碧心莲。


    彦久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放我走？”她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水池，那里已有嫩芽破水而出，在月光下泛着莹莹青光。“不用我种到开花？”


    花木心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你以为...”他忽然转身，杏眼中闪过一丝妖异的紫芒，“那颗发芽的，真是碧心莲么？”


    彦久笙浑身一僵，怀中噗噗焦急地蹭着她，催促她快走。


    她顿时恼了：“你竟骗我？！”


    花木心冷笑，抬手一挥，那株嫩芽瞬间枯萎，化作飞灰。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滚——”


    待彦久笙离去，万花苑重归寂静。花木心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溅落在枯萎的莲种上，血色渗入泥土，无声无息。


    山碎空山巅，云破天开。


    一道灿金天光如天河倾泻，将整座碎空台笼罩其中。那简陋的木屋在光瀑冲刷下，竟泛起玉石般的温润光泽，连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莫忘尘的戒律玉尺悬在炼器炉上，尺尾“正心”二字射出红光，将四样材料熔成流彩：


    ·噬魂蛊晶石碎片（自死去的刑堂弟子体内剖出，犹带血色）


    ·玄冰魄（吴道行初醒时咳落的血精，寒芒刺骨）


    ·暗纹拓印符灰烬（洛绝尘上缴的“赃物”，隐现焦痕）


    ·下品紫晶石（聿寒澈谢礼，内蕴星辉）


    “你要的刀。”四长老袖中飞出一柄乌黑的柴刀，刀刃处蜿蜒着猩红血纹，“此刃名......”


    “时臣！”话未说完，洛绝尘已蹦起来抓刀。指尖方触刀柄，那凶刃竟“咔”地缩成三寸，柄端还冒出两只绒耳，活像只装死的兔子。


    孩童呆立当场。


    “名为时臣？”莫忘尘挑眉看着气鼓鼓的娃娃，“倒是会取名。”


    “老！莫！”孩童气得跺脚，“我要的是威风凛凛的大刀！能劈开云海的那种！”


    说着洛绝尘还张开双臂比划着。


    四长老接过青玉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二长老刚斟的茶汤泛起细密金毫，他垂眸吹开浮沫时，一缕墨发自肩头滑落。


    “待你...”茶雾氤氲间，他瞥了眼踮脚的娃娃，“长得比这'雪芽凝露'的茶烟高，再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