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丹落谁家

    凌烟洛氏包厢内，洛千仞脸色一沉。心腹低劝：“三长老，此物非首要目标，过度消耗……”


    “闭嘴！”洛千仞冷声打断，“凌烟洛氏看上的东西，岂容他人染指？众目睽睽之下，岂能退让？”


    “一千二百！”声音带着杀意传遍全场。


    “一千三百。”纵横派包厢的报价紧随其后，依旧是那般平静，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支出的不是足以让一个小型宗门倾家荡产的灵石，而只是几个铜板。


    “一千五百！”洛千仞几乎是咬着牙报出这个数字，这已远超龙血芝的常规价值。


    这一次，纵横派包厢沉默了片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纵横派放弃时，那个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抛出了一个让全场愕然的报价：


    “十块上品灵石。”


    按官方兑换，十块上品灵石等于一千中品灵石。但在实际交易中，上品灵石灵气更精纯，用途更广，往往有价无市，其实际价值要高于官方比例！


    用十块上品灵石来竞价，不仅代表了财力，更是一种身份的彰显！


    洛千仞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并非拿不出更多中品灵石，但对方直接用上品灵石叫价，无形中已压了他一头。再争下去，不仅得不偿失，更会影响后续对破镜丹的争夺。他重重冷哼一声，不再出声。


    最终，这株千年龙血芝，归属纵横派。


    侍女将盛放着龙血芝的玉盒恭敬送入包厢，洛绝尘看都未看，直接收入纳戒。区区十块上品灵石，对于掌控了流沙秘境核心、坐拥一条庞大灵石矿脉（虽大部分力量需隐藏）的他而言，九牛一毛而已。


    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属于最后的压轴之物。


    第二件压轴品，天阶极品灵剑“裂风”，锋锐无匹，带风属性加速，引得剑修疯狂竞价。最终被苍穹阁赫连流戈以一千八百中品灵石收入囊中。


    终于，拍卖师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之色。整个拍卖场的气氛也随之绷紧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诸位！”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接下来，便是本次拍卖会最后一件，也是最为珍贵的压轴之宝！”


    一名容貌姣好、气息沉稳的女修，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款步上台。托盘上，覆盖着一块能隔绝神识探查的红绸。


    拍卖师小心翼翼地掀开红绸。


    一个朴实无华的白玉丹瓶，静静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此丹功效，想必无需老夫赘言。起拍价——一千中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中品灵石！”


    话音刚落，竞价声便如同海啸般爆发！


    “一千五百！”


    “两千！”


    “两千五百！”


    ……


    价格以惊人的速度疯狂攀升，瞬间突破了五千中品灵石的大关，并且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出价者大多是二楼包厢的神秘人物，声音苍老或低沉，都带着志在必得的决绝。


    纵横派包厢内，李中仙等人面色凝重。他们深知此丹的敏感性，这已不仅仅是财富的比拼，更是势力的角逐。


    拍卖会上，呼延觉罗修俯瞰着纵横派的包厢，眼神无比复杂。那个孩童的身影，在他眼中变得无比神秘而危险。


    “超越魔帝的血脉威压……此子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流沙秘境……或许只是表象。”


    他原本的计划被彻底打乱，现在，他必须重新评估与洛绝尘的“合作”，甚至……考虑是否要真正地“合作”。


    而洛绝尘，抚摸着怀中因受伤而有些萎靡的小金金，神识扫过契约空间里依旧沉寂的黑蛋和正在疗伤的小白白，心中对力量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依靠外物，终是下乘。自身，必须尽快强大起来！


    当价格被一个嘶哑的声音推至“八千中品灵石”时，场中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这个数字，足以掏空一个中型宗门多年的积蓄。


    就在拍卖师准备开始倒数时，凌烟洛氏的包厢再次传出洛千仞的声音，带着一丝势在必得的傲然：


    “我凌烟洛氏，出价——一百上品灵石！外加，高级功法《玄冰劲》抄录本一卷！”


    全场哗然！


    天价灵石加工高级功法！手笔惊人！高级功法虽不及地阶稀有，但已是许多中型势力的镇派之宝，其价值难以单纯用灵石衡量！


    未等众人从这惊人手笔中回神，一个更加苍老、带着金石摩擦之声的嗓音，从某个一直沉寂的偏僻包厢响起：


    “一百五十上品灵石。此丹，老夫要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隐隐弥漫的、属于大灵武师巅峰的恐怖威压！


    整个拍卖场，瞬间落针可闻。


    这已不再是竞价，而是底蕴与实力的碰撞。真正的龙争虎斗，此刻才拉开序幕。而这枚小小的丹药，注定在拍卖会后，于苍生城乃至整个云澜国，掀起更大的波澜。


    洛绝尘透过水晶窗，望向那个传出苍老声音的包厢，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就在那苍老声音报出“一百五十上品灵石”的瞬间，整个拍卖场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一百五十上品灵石！这已是许多势力难以想象的巨富，更别提那声音中蕴含的、毫不掩饰的大灵武师巅峰威压，如同沉重的山岳压在每个人心头。


    凌烟洛氏包厢内，洛千仞的脸色难看至极。一百上品灵石加上高级功法，本是他志在必得的一击，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碾压！他拳头紧握，骨节发白，但感受到那股如渊如狱的威压，终究没敢再开口。凌烟洛氏虽强，但为了未必能百分百成功的破镜丹，与一位来历不明、实力恐怖的大灵武师巅峰死磕，并非明智之举。


    其他几个此前竞价激烈的包厢，也陷入了死寂。财力与实力的双重差距，让他们不得不退出这场争夺。


    拍卖师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有些颤抖：


    “一百五十上品灵石！第一次！”


    “一百五十上品灵石！第二次！”


    他环视全场，尤其是那几个之前志在必得的包厢，确认无人再敢出声后，重重落槌！


    “成交！恭喜甲柒号包厢的贵宾，拍得这枚‘破镜丹’！”


    尘埃落定。


    无数道目光，混杂着羡慕、嫉妒、敬畏，投向那个始终笼罩在神秘中的甲柒号包厢。所有人都想知道，里面坐的，究竟是哪位隐世不出的老怪物？


    纵横派包厢内，众人亦是松了口气，心情复杂。破镜丹拍出如此天价，远超预期，但被这样一位神秘强者拍得，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洛绝尘面具下的表情平静。灵石多少他并不在意，他更关心的是，这潭水是否足够浑，能否引出他需要的“鱼”，或者，让他能趁机“摸”到些什么。


    拍卖会结束，人潮开始涌动。大部分竞拍者带着或满足或遗憾的心情离去，而一些有心人的目光，则若有若无地扫过纵横派的包厢，以及那个最终捧着丹瓶走向后台的商会管事。


    洛绝尘在李中仙、聿寒澈等人的护卫下，随着人流走出拍卖行。然而，刚走出大门不远，来到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转角，气氛陡然一变！


    三方人马，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从不同的方向隐隐围拢过来，恰好堵住了纵横派前后的去路。


    左侧，是几名身着黑袍、气息阴冷的修士，来自幽冥谷，为首者是一名面容枯槁的老者，眼神如同毒蛇。


    右侧，则是以那烈风佣兵团团长为首的几名彪悍佣兵，眼神凶狠，带着亡命之徒的戾气。


    而正前方，则是凌烟洛氏的洛千仞，带着两名气息沉凝的长老，眼神冰冷，杀意毫不掩饰。


    这三方，或在拍卖中与纵横派有过节，或纯粹是觊觎那笔惊人的灵石，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在此地发难！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灵力的波动开始隐晦地凝聚。


    李中仙、聿寒澈、顾清风等人瞬间灵力暗涌，将洛绝尘和刘三思护在中心，神色凝重。对方人数众多，且不乏高手，情况危急！


    “哼，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总得留下点代价。”幽冥谷的老者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小子，拍卖会上很威风嘛？现在看还有谁能护着你！”烈风团长狞笑着，活动着手腕。


    洛千仞更是直接，冰冷的目光锁定洛绝尘：“小孩，秘境之仇，今日便与你清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呵。”


    一声淡淡的、带着几分慵懒与不屑的轻笑，突兀地在场中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街道阴影处，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两道身影。


    一人青袍玉尺，神色清冷，正是四长老莫忘尘。


    另一人身材微胖，黑白胡茬，豪迈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乃是三长老萧山敬！


    他们二人，竟早已等候在此！


    “我当是谁敢在苍云学院脚下撒野，”萧山敬声如洪钟，带着嘲讽，他拍了拍自己微凸的肚子，“怎么，是觉得我老萧最近脾气变好了，还是你们这群魑魅魍魉活腻歪了？拍卖会上争不过，就想来打劫？”


    莫忘尘没有说话，只是玉尺微抬，一股无形的气机瞬间锁定了三方为首之人，那清冷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让洛千仞等人心中一寒。


    “莫忘尘！萧山敬！”洛千仞脸色铁青，“你们纵横派真要为了这个小孩，与我等为敌？”


    “为敌？”萧山敬嗤笑一声，随手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墨发，“洛千仞，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们这几块料也配谈'为敌'？动我纵横派的人，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这身肥肉（他自己也挺胖却毫不自知）再减下去几斤？”


    幽冥谷的老者和烈风团长眼神闪烁，他们没想到纵横派的两大长老会亲自在此接应，而且态度如此强硬！计划瞬间被打乱。


    就在三方势力骑虎难下，犹豫是否要硬拼之时——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森然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天幕，骤然笼罩了整条街道！


    这威压冰冷、霸道，带着绝对的秩序与威严，仿佛执掌此地生杀大权的神祇！


    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灵力运转瞬间滞涩，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苍云学院脚下，苍生城内，禁止私斗。”


    “三息之内，散去。”


    “违者，视同挑衅学院威严——格杀勿论！”


    话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尤其是最后四个字，如同死神的宣判，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洛千仞和幽冥谷老者在内，都是心头巨震，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是呼延觉罗修！


    他虽然未现身，但这股笼罩全场的威压和那冰冷的声音，已明确宣告了他的意志和立场！


    他并非在偏帮纵横派，而是在维护苍云学院定下的铁律，维护苍生城的秩序！在这位深不可测的院监面前，他们这些所谓的势力首领，与蝼蚁无异！


    洛千仞脸色变幻，最终化为极度的不甘与怨毒，死死瞪了洛绝尘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说罢，带着凌烟洛氏的人，率先狼狈退去。


    幽冥谷和烈风佣兵团的人更是如蒙大赦，连狠话都不敢留一句，瞬间作鸟兽散，消失在街道尽头。


    转瞬之间，危机解除。


    萧山敬对着威压传来的方向随意地拱了拱手，洪声道：“谢啦，呼延院监！改天请你喝酒！”他语气依旧豪迈，仿佛刚才的紧张全然不存在。


    威压如潮水般退去，街道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莫忘尘看向被护在中间的洛绝尘，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洛绝尘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无事。


    萧山敬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挺着微凸的肚子，大手一挥：“没事了没事了，都回驻地！他娘的，为了等这群宵小，老子蹲得腿都麻了！”


    众人见危机解除，三长老又是这般作态，都不由得松了口气，紧张气氛一扫而空，簇拥着洛绝尘，朝着纵横派驻地走去。


    然而，洛绝尘在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某座高楼的阴影里，一道模糊的、笼罩在斗篷中的身影一闪而逝。


    是那个拍得破镜丹的神秘人？还是……呼延觉罗修在暗中观察？


    洛绝尘心中明了，今日之事，看似平息，但真正的暗流，或许才刚刚开始涌动。那枚破镜丹，就像一个投入深潭的诱饵，究竟会引出怎样的巨鳄，尚未可知。


    他摸了摸脸上的黄鲤鱼面具，琉璃般的眸子在夜色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流沙之战，拍卖风云……这苍生城的水，是越来越深了。而他，很期待这潭浑水之下，最终会浮现出什么。


    纵横派客舍，洛绝尘静室。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将他戴着面具的小小身影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绝尘。”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莫忘尘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室内，依旧是一袭素袍，玉尺轻握，神色静默如水。他看向洛绝尘，那双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洛绝尘并未惊讶，只是微微颔首：“四长老。”


    莫忘尘走到他对面，缓缓坐下，目光落在他刚刚摘下面具，放在膝上的黄鲤鱼面具上。


    洛绝尘没有多言，直接从纳戒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推至莫忘尘面前。里面是此次拍卖扣除佣金后，属于宗门的那部分灵石，数量惊人，灵光几乎要透袋而出。


    “今日之事，你处理得干净利落，维护了师门尊严，很好。”莫忘尘没有去看那足以让任何修士心动的灵石，先是肯定了一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但随即，他话锋微转，声音愈发沉凝，仿佛带着夜露的寒意：


    “但，你可知，你那一指，虽震慑了宵小，却也如同在暗夜中点燃了一座灯塔？”


    他玉尺在指尖无声转动，尺尾的“正心”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伏月真人亲传弟子的身份，足以让你进入各方势力视线的中心。而你今日展现的实力——那份举重若轻，那份对力量精准到可怕的掌控，尤其是那迥异于寻常灵力的奇异气息……已非‘天赋异禀’四字可以简单概括。”


    莫忘尘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洛绝尘的眼睛，直视其灵魂深处。


    “凌烟洛氏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今日退去，只因呼延院监之威，绝非惧了我纵横派。他们对你，已不仅是简单的杀意，更有探究与……忌惮。洛千仞不是蠢人，他定会将你的异常与凌烟洛氏内部某些隐秘联系起来。”


    “此外，拍卖会上那些隐藏的老怪，呼延院监背后深不可测的势力……目光恐怕都已落在你的身上。破镜丹是诱饵，而你本身，在某些存在眼中，或许比破镜丹更具‘价值’。”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绝尘，你究竟……是谁？或者说，你身上究竟背负着什么？那绝非寻常六岁孩童应有的眼神与心性，更非普通空灵根或混沌灵根所能解释。”


    静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月光流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