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宠爱

    厨房分两个班值，早班的鸡叫第一遍就已经热火朝天的忙着了。


    小惠深深呵了两口气，把掌心呵暖了才抬头看看外面的天。


    乌云密布，黑得像墨一样。


    王府的庭前院后都点着灯，鹅毛大雪从昨个就没停。眼下已经有膝盖深了。


    家丁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把大块的厚实的雪铲拢了，用斗车推走。


    这会子天冷，雪一落地就冻结实了。不用担心滑脚，等到化雪的时候都要用煤渣铺一层，防止摔倒。


    她们做奴才的皮子贱滑倒了是不要紧，摔到哪个嬷嬷主子都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小惠在廊檐下又站了半刻钟，见去后院的路清扫的差不多才启程。


    这会子俞珠的院子只有前头的灯笼发着微弱火光。


    冬天里人都懒，就是晋王也有些懈怠。


    放在平时，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起床了。


    一路顶着风雪，小惠的睫毛上都结了一层霜。


    外头是兰香在候着，小惠僵硬的脸好险扯不出笑来。


    然而院里这位，出身再低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不是她们这些贱籍能比的。


    再说了，晋王连着在她屋里歇了两晚。指不定在新主子进府前，都是这位的天下。


    于情于理，小惠都是要巴结着的。


    小惠咧开嘴，笑道：「兰香姐姐，主子们还没起身呢？」


    兰香嗯了声，从随身的小食盒里端出一碗姜茶。


    都是炉火上温着的，走一路过来喝上一碗最好不过了。


    小惠接过姜茶，大口大口喝下肚子。果然觉得肚子里塞了团火，四肢都活泛起来。


    她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位俞主子不是难伺候的主。


    「今个的早膳主子想吃什么可说了吗？」


    兰香昨个才来的，并不知道俞珠的口味。但是听兰溪说过，俞珠不是挑剔的人。城里的馄饨铺子她就很钟爱。


    想了想便说：「给主子要一碗馄饨，甜口的馅饼要两块。再上一杯茉莉牛乳，好让主子清嘴用。」


    小惠诶了声，「回头就给您送来。」


    厨房说的回头，最多不过三刻钟。算上主子们洗漱的时间刚刚好。


    兰香正打算知会兰溪，是时候叫晋王和俞珠起身。


    一转脸，瞧见兰舟贴着墙根站着。面色紧绷，显然已经站了很久。


    兰香心下顿时不耐烦起来，不为别的。她觉得俞珠是个好主子，可旁人不这么想。


    不把正经主子当主子，反倒去捧别人的臭脚。


    吃里扒外把院子里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漏了出去。


    两个人在宫里时都由宫女所的掌事姑姑教导。


    新进宫的宫女要学一年的规矩，而后由各宫掌事来挑人。


    塞了好处的，去得宠的宫妃处伺候。坏处是安稳日子少，可随手赏的都比上半年俸禄。


    次一点的，就分到开府的皇子府中。去伺候后院里的主子，竞争小，可勾心斗角一点不比宫里少。


    兰香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一仆不侍二主。最忌讳的就是墙头草两边倒，为了一时的好处背弃自己的主子。


    古话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俞珠倒了，她们也不一定分到好地方。可如果俞珠是有造化的，一路长青下去。绝少不了她们的富贵。


    她从兰舟身边路过，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你是这院子里的人，不是杜嬷嬷的人。」


    兰舟没说话，缩手缩脚藏在阴影里。


    兰香没等到她的回答，便知道这位是铁了心的。她盘算着，得想个办法把事捅给大丫头兰溪才行。


    没出事皆大欢喜，出了事她们这群伺候的一个也跑不了。


    兰香端了热水，里头浸着两块帕子。


    「兰溪姐姐，该叫主子起身了。」


    兰溪接过铜盆，让兰舟和兰香一同布置。


    兰香抿了抿唇，道：「姐姐，我一个人就行。」


    兰溪笑：「怎么，还要争宠不成？」


    兰香摇摇头，这王府里女人争晋王的宠爱，奴才争主子的宠爱。争来斗去一天不停，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主子是个没心眼的，可我们做奴才的得替主子长一个心眼。」兰香微抬下颌，指向不远处点灯的兰舟。「没进院子前，府里的下人分两派。说起来是福嬷嬷管，可后院一向是杜嬷嬷把持的。」


    兰溪心下了然，当下决定不叫兰舟插手内务事。便和兰香一块进了屋子，挑起床帘垂手立在一边。


    「主子，主子，该起身了。」


    俞珠早听到动静，只是被窝里实在太暖和，她舍不得起来。


    身边的晋王也早就醒了，拥着她的手不老实在胸口捏了半晌。见俞珠还不睁眼，没好气去捏她的鼻子。


    「还不醒，你肚子不饿吗？」


    昨天两个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只用了两块点心填肚子。


    说实话，俞珠早就饿了。


    晋王叫她，俞珠也不好意思继续装死。她睁开眼，在晋王怀里蹭了蹭。


    少女的身子是又香又软，可晋王的身子未必就不好摸。


    瞧瞧这肌肉，手感弹实摸着当真是爽极了。


    俞珠迟钝，在某些地方胆子小，有些地方又出奇的大。


    晋王摸了她许久，自己小小还一下也不要紧吧。


    手指不老实放在晋王的腰侧，柔软的指头在结实的腰腹上画着圈圈。


    晋王捉住他的手，无奈道：「痒。」


    说罢就模仿俞珠的动作去挠她的腰。


    俞珠的腰上都是软肉，还有昨晚上掐出来的红痕。


    摸着好摸，看着好看。


    俞珠咯咯笑起来，在晋王的怀里不住扭着身子。


    「错了，王爷，俞珠知道错了！」


    两个人正对上眼神，晋王的桃花眼若是软和下来真是看狗都深情。平日里冷冰冰的面这会子含了春意，真叫枝头的霜雪都化了。


    「哪错了？」


    俞珠羞得不敢看他。


    「我不该捉弄王爷。」


    可不是吗，晋王被捉弄得兴致大起。挥手让人退下，几番动作惹得俞珠不住嘤咛。


    外头冰天雪地，屋里热火朝天。


    这一折腾，就是半个时辰。


    兰溪心里是很高兴的，王府迟早要进新人。俞珠能走到哪一步，就看这段时间和晋王的情谊能有多深。


    主仆二人都在心里祈祷，不需要在晋王心里有多大位置。只要有一点，能容下她衣食无忧的活着就行。


    穿衣时，俞珠的腿都有些软。


    后院就她一个人，晋王有点子劲全使她身上了。


    也有点食髓知味的意思。


    听说皇子刚通晓人事就有专门的教习姑姑指导。


    选的也都是年长的宫女行事，用一层薄薄的纱帐隔着。教习姑姑就在几步之外看着，不仅如此，还要记录皇子们的时间状态。


    心理素质差点的，这事都得成为阴影了。


    所以没开府前，晋王也不热衷于这事。


    俞珠面上一片潮色，兰溪给她梳头都忍不住偷笑。


    那兔毛领子下头遮遮掩掩都是暧昧的红痕。


    兰溪咬着牙小声道：「王爷真是疼爱小姐呢。」


    兰溪想，要是这段时间能怀上孩子多好。


    怀上孩子，小姐就有了指望，有了地位。不必担心受怕，这虚无缥缈的恩宠哪一日就烟消云散。


    俞珠瞧着镜子里的人，短短几日眼角眉梢就染上些许不一样的风情。


    这一点都不像她。


    俞珠想，我不还是小女孩吗？


    她来不及多想，晋王已在身后站定。


    俞珠雪白的颈子上有几片深浅不一的红痕，晋王有些迷恋地用手掌摩挲她的脖子。


    脆弱的，温热的，像只小鹿一般的眼神。


    叫晋王的心软了又软。


    他毕竟只是个少年，初尝情欲滋味，难免生出不一样的情谊来。


    甚至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子，蹭了蹭俞珠的脸颊。


    是晋王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亲昵与爱恋。


    「该用膳了。」


    俞珠嗯了声，牵着晋王的衣袖起身。


    她顺从的姿态很好的满足了晋王的大男子心态，情不自禁牵住了俞珠的手并与其十指相扣。


    恩爱的模样，和寻常小夫妻并无什么不同。


    有那么一刻，晋王竟然生出这么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的想法。


    早膳已经摆上桌子，鲜嫩的馄饨皮薄馅大。粉色的肉馅，皮子近乎透明。高汤是用熬了一整晚的鸡肉吊的，下头铺了白菜心，又鲜又甜。


    俞珠以为南街铺子的馄饨已经是极品，她得了零用钱总要掏出六文来去尝鲜。


    热乎乎的馄饨连汤一起送入五脏庙，一口下去什么烦恼都没了。


    可吃了王府的，俞珠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美味。


    她尝了两个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晋王，当即不好意思地用汤匙舀了一个送到晋王嘴边。


    「您也尝尝。」


    晋王就着她的手吃了几个，果然十分美味。


    其实这些东西在宫里早就吃过不知多少了。


    再好吃的东西从小就受用也不觉得香，可瞧着俞珠，晋王觉得平平无奇的馄饨也有了滋味。


    让他迫切地有种把那些俞珠没见过的珍奇都捧到她面前，叫她尝个真切的想法。


    俞珠吃到一半，抬起头来瞧见腊梅在雪里开得正好。


    兰溪支开窗户，寒气裹挟着梅香扑进屋中。


    冷是冷了点，胜在清爽。


    俞珠瞧着白茫茫的雪，心里喜欢的紧。


    「明年是个丰年呢。」


    今冬雪厚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俞珠的父亲是太仓令手下的掌事，年年与粮食打交道。俞珠耳濡目染，这么大的雪，地里的虫子都冻死了。水分深入地下，既少了虫害，麦苗长势也好。


    晋王听她这么说，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玉都的小姐们大多娇生惯养，连五谷都分不清。


    他以为俞珠也是这样的，却不想她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反倒有些见识。


    比起大家闺秀粗苯点，可若说全然无趣那是万万不能的。


    晋王意兴阑珊坐在一边的软榻上，雪还没停今日干脆不出门了。


    他大发慈悲，陪陪俞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