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同归而殊途
第二天，楚君回找上了菩萨，告诉她自己不想悟“空”性了。
不悟“空”性，难以除六尘，也就难以使得自己做到六根清净。
菩萨没有斥责他，而是问：“为何不肯见空性？”
“我闭眼见空性，睁眼却见人世之苦，苦难太多，空不下来。”
“汝见人世苦，可是要渡世人，立大宏愿？”
“不，我自己的八苦还没渡，又如何帮别人？只不过我宁愿在八苦中争渡，与世同戚，也不愿闭上眼坐在高高的佛台上慈悲。”
楚君回的一番话让菩萨的心境罕见的产生了波动。
她走的菩萨道，既向上求，也向下化。
可说是向下“化”，本身也是把自己放在了比别人要高的位置，才有渡别人的资格。
说到底，佛的果位在众生的头顶。
如果不悟空，在八苦中争渡，把自己和众生摆在同一个位置，又是否能看见果位呢？
药师菩萨不知道。
但以她的智慧，也不能给出这个问题一个否定的答案，本身就说明了这并不是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她没有选择阻止弟子去走自己的道。
因为她发现执吾现在是真的在思考，而不是脑子一热就去做决定。
……这就对了。
除不除六尘，出不出家不重要，因为佛在成佛之前也是佛。
真正重要的东西……是智慧，是在死亡以前永不停歇的思考。
一个停止思考的人，只能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就是为什么世间延寿之法那么多，但会这些法门的人又很少去用的原因。
菩萨打算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告诉楚君回，让他去做他自己的决定。
“执吾，汝知道佛门的大部分菩萨、罗汉以及佛祖本尊现在都在做什么吗？”
楚君回一愣，随后摇头道：“不知。”
“道教有白玉京，儒教有山海境，唯独佛门还没个祖庭，以至于天下佛寺仍是一盘散沙，有才之士不能尽用，新悟的道理不能远出，甚是难矣。”
“灵山呢？”楚君回记得自己在佛经上看到过这地方，貌似也很神圣来着。
“灵山是佛祖以大法力幻化出来的，虽说以佛祖的境界，弄假也是真，但灵山在本质上终究差了白玉京和山海境一筹，而且地方很小，难以久居。”
“为了能出现更多的菩萨果位、罗汉果位，也是为了佛教能真正的赶超儒、道，佛门祖庭一定要建，而且还要全力去建。”
“之前佛门在商国的力量很空虚，还好有汝从天而降，不然商国此次兵败，如果再被人打到国都，可就不一定会有佛门的支援来了。”
药师菩萨在离开灵山之前，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
佛问：“何人愿走一遭轮回？”
药师菩萨自莲台睁眼，曰：“弟子愿往”。
她当时略一估算，自己这一遭生还的可能不足三成，甚至于天机混乱，这个可能性还要更低。
没人知道，当她在絮蚕山抓到一丝“缘”，附到他身上的时候是何心情。
也没人知道，她的心底一直藏有一丝愧疚在。
她一直说，让他了结了商国的事情再走，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这是不是为了把他顶在最前面，吸引儒道两教的目光。
行者，就像是一个刚出世的赤城婴儿，只知道往前爬，往前走。
很傻，很好骗……很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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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菩萨在那时就决定，如果遇到危险，她宁死也要保住他。
就像她为了佛门大业可以舍生一样。
为了他，同样可以舍生。
所以有了那句“痴儿”，也有个菩萨失了果位。
后来，二人入了佛门，她为他行了皈依之礼。
——劝他别做行者，做个多为自己考虑的执吾。
楚君回沉默了。
他突然知道自己被投资了这么多次，要打的究竟是哪份工，要还的究竟是哪个款了。
原来佛门建祖庭的时候缺个能抗事的人，让他进来顶包来了……
菩萨也沉默了一会。
佛珠在她手上一颗一颗的转，转了四十九圈之后，她率先开口了。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如今儒道两教就是想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了，估计再过不久，佛门祖庭——极乐世界就要问世。”
“汝若是除去六尘，彼时就能去极乐世界修行，益处多多，到了那里之后，很多修行的资源都不会缺，佛祖还会不定时放下一些佛缘，让众僧自取。”
“而且如果真要计较，汝对于极乐世界的建成有大功在，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个新的罗汉果位。”
“极乐世界在哪？”楚君回突然问。
“具体的位置不确定，反正一定和白玉京和山海境一样，不在人间俗世。”
“那我不去，我的道在人间。”
楚君回感觉，自己的道越来越清晰了。
……
悟不了空，做法僧、除六尘的那条路就走不通了。
但楚君回还是每天去练习禅坐，也每天去藏经阁参悟佛法。
靠着祟台梦典带来的“过目不忘”，他参悟佛法的唯一难点就在于“悟”。
但就像“善食”能对《宝机如来金刚身》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一样，楚君回所会的其他技法多少也与佛法中的道理互相呼应，又或是互相矛盾。
无论是呼应还是矛盾，只要经过有效的思考，就都有可能变成自己的领悟。
毕竟——“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
楚君回之前以为，境界就只是上山和下山的区别，但他现在突然开始好奇一路上的风景了。
梅为什么会在冬天开。
苹果为什么会往下落。
打雷之后为什么会下雨……
具体的问题当然不是这些，但他开始逐渐找回自己儿时对世界的那种难以抑制的好奇。
等他将这些道理自己琢磨明白，等他将这些风景自己记个清楚，他就能把自己走过的这条路，看到的这座山，讲给别人听了。
别人听了，觉得好，或许也会沿着这条路走上来。
第二阶段的阵营任务早就完成了，楚君回一直没急着领取奖励。
他现在不需要系统再多灌点什么了，他自学学的正嗨呢……等到把学会的这些东西消化的差不多了，再上点新菜还差不多。
山中无岁月，转眼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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