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玛莲的展望

　　和李清涟记忆中的家比起来，南斯现在所看到的景象，明显要荒芜不少。

　　山峦与河谷之间，虽仍披着绿色的外衣，但林木不密；原本连成片的天地也愈发贫瘠，远远看着就像是地面长了层青苔般。

　　南斯看到曾经教堂的地方有不少人，还搭了几处大棚,便抬脚走过去。

　　玛莲修女和他并肩走着。

　　特蕾西娅乖巧地跟在最后。

　　她的视线，落在玛莲阿姨的屁股上……不知道为什么，玛莲阿姨走路的时候，屁股翘得好高呀，双腿也微微内收，似乎下身有些不舒服那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小外甥女绞尽脑汁,都无法想象到底经历了怎样。

　　沿路的田地长满了野草，不时有野兔出没,顺着一条足迹踩出来的小径往前走。南斯能够感觉到,脚下软绵绵的短草覆盖着的土地，比别处被魔素侵蚀的土壤要肥沃不少。远处那条小河的水也并未结冰，有鱼在树下的绿色水潭中游泳。

　　走向那些大棚的途中，南斯思考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黑金帝国所在的这片辽阔版图，在天灾前纪的高峰期，人口有14亿之多。现在地比以前还大了不少，但人口却锐减到只有高峰期的十分之一，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粮食产量太少了。

　　哪怕科技远超前纪,但贫瘠的土地,根本无法养活足够多的人口。

　　种在这些被魔素侵蚀过的土壤里的农作物,能有收成就不错了，产量哪里能得到保证。如若遇上飓风暴雪等天灾,更是可能会导致一整个州的粮食都会颗粒无收。

　　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拼尽了所有来与大自然抗争,然而收效甚微。粮食的产量本就不多,又还会被异兽糟蹋掉一部分，为了活下去，同类相食的惨案都时有发生。

　　南斯看过一些研究资料，混沌历那段黑暗的岁月中，吃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新纪的到来，数個大国建立起来后，混乱的秩序才算有所缓解。但逐饿到吃人地步的饥荒，隔个十多二十年，还是免不了会上演一次。在大城市还好，有财阀和政府管控着秩序，在一些小城市或者是野外，优胜劣汰的残酷生存法则，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别怀疑事情的残酷性。

　　人如果真的到了快被饿死的地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的出来的。

　　没有人会去和你讲什么道德，也没有人会去谈感情，求生的本能会被无限激发出来……并不是没有人想要拯救这种局面，但此前做过努力人，都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只留下血淋漓的教训给后人做总结。

　　……比如说李庭。

　　想着这些事，穿过贫瘠的草场,南斯来到了大棚前的空地上。

　　这边是之前他和玛莲李清涟一起拍婚纱照的那个教堂前的斜坡，那颗大树还在。经过一个冬天的风雪摧残，有不少的枝头，已经出现了幼树的嫩芽。

　　南斯惊喜地在这附近转动视线。

　　这片地方，已经被重新开垦成了田地。

　　虽然有些地方还覆盖金黄色的野草，但大部分都已经被被犁沟割裂，有的地方点缀着成堆的肥料，有的地方翻耕过了。他在看的时候，几辆农耕车从田间驶过，几匹小马跟着车辆欢快地撒蹄狂奔。

　　最早的一批黑麦苗，已经种下来了。

　　翻耕了一半的地上，一片浅绿色的细苗，刚好从泥土里冒出尖尖的头来。可以想象，等到了收货的季节，这里将会成为一片金色的世界，在低地的河畔像一片大海似地伸展。

　　除却耕地外，配套的设施也在如火如荼地修建着。

　　一些工人摆弄着轰隆隆作响的机器，有的在修蓄水池，有的在搭建畜牧棚，有的在天地间铺砌着硬底化道路……

　　这是一片孕育着生机的景象。

　　用不了多久，这里的荒凉破败，就会被生机勃勃所取代。

　　南斯喉咙微微动了一下。

　　“玛莲，这是……”他惊喜地回头望向坏修女。

　　玛莲修女微微偏着头，半边脸埋在白裘的衣领里，露出来的侧脸带着令人窒息的冷艳。还在赌气呢……南斯有些好笑，装着表情淡然地摊摊手：“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在大庭广众下轻薄你了啊。”

　　“啧！”

　　玛莲修女不悦地啐了声。

　　“我和李家杜家商量过了，把李家这片土地买过来，当成公司的实验基地。”她懒懒地说道，随后看一眼后面的古堡，“至于那栋建筑，就当是我送给李家的礼物好咯。”

　　“你送的礼物？”南斯疑惑地看着她。

　　玛莲修女耸了下肩，口气稍为温和了一些：“我才不想白拿这10个点的股份。”

　　“你的性格真要强啊……”南斯笑了声，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不过我喜欢。”

　　“松开……”

　　玛莲修女又气又急地推了推他胸口。

　　“你和我的关系，整个新横滨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南斯凑到他脸颊边，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然后亲了一下。

　　玛莲修女微微侧过脸，有些傲气地撇了撇嘴。

　　她倒不是怕被人看到，只不过……小外甥女在后面看着呢，她觉得有些害羞。外人毕竟是外人，他们怎么评价，坏修女都不介意。但这个从小就把自己当女神一样看待的小外甥女，她还是蛮上心的

　　玛莲阿姨您幸福就好，不用管我……特蕾西娅委屈巴巴地想到。

　　对她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当面NTR呢。

　　当然了，对南斯来说，这么做一点心理负担都没。

　　毕竟他还用秘书的身体和玛莲做过更过分的事呢。

　　玛莲修女撇了撇嘴后，一直没吭声。南斯的手在她背后帮她拢了拢秀发，发丝在他的指间缠啊缠啊的，坏修女也乖乖地靠着他，仍由他玩着自己的头发。

　　“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做这些事的？”南斯忽然有些好奇。

　　玛莲修女轻轻呼了口气，仰起脸来看他：“在离开新横滨前，攒一些经验，等我到了帝都后，可以迅速将这些推广出去。”

　　南斯捏了捏她的脸，问：“还有别的吗？”

　　“……没了。”玛莲修女像个小女孩一样靠着他。

　　“真的没了？”

　　“真的。”

　　“不如考虑一下怀着孩子去帝都？”南斯打趣道。

　　这话他本来是开玩笑的，玛莲修女却是反常地嗯了一声。南斯心头微颤，问她：“认真的？”

　　“反正你都活不了半年，怀就怀咯。”玛莲修女神色微怨，嘀咕着说：“我可以把孩子养得很好，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南斯低头凝视着她。

　　雪花轻飘飘地落下，有几片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摘下一片雪花，握在手心，雪花慢慢融化成水。她又抓住一枚雪花，这次没握住，而是用白白嫩嫩的掌心拖着，声音变得有些温柔：“你要做什么，安心去做就是了，不要有后顾之忧。就算你真的那么短命，你留下来的东西，我都会替你照顾好的……”

　　南斯想了想，微微笑了下。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不用再说什么豪言壮语了，给她一个有力的拥抱就好。

　　“我一直觉得吧，你这人，有点傻。”玛莲修女眯着眼睛笑道，“明明是个才智过人和修养很高的人，但为什么要那么高尚呢，赋有一种献身公益事业的热心肠……好心人是很难长命的啊。相信肯定有人这么和你说过了，但你肯定没听进去……所以我也就不劝你了。你如真死了，下到地狱了，也请抽空回来看看。十年之后，我会带着孩子仰卧在丰收的田野上，沐浴着阳光，懒懒地和孩子讲述你的光辉事迹。我能做的，也就这样了……”

　　她静静地说着这些话。

　　身体裹在白裘之中，表情看不出什么波动。

　　但她袖子里的双手，其实已经微微颤抖了，鲜血般的热量无声地滚动着。

　　“别说得那么伤感嘛，我有很大几率活着的。”南斯心里很感动，紧紧地拥抱着她，“悄悄告诉你，我不仅认识路西法，还认识嫉妒君主和懈怠君主，而且和她们交情都不浅……”

　　玛莲修女忽然眯了眯眼：“三个君主都是女的？”

　　“是啊。”南斯脱口而出。

　　瞬间，一股杀意飚向他，他下意识撒手后退。

　　玛莲修女冷眼瞪着他，哼了声，说道：“玛莲今天心情好，懒得和你计较。”

　　“那就好……”

　　南斯侥幸逃过一劫。

　　他刚想重新走过去，玛莲修女忽然俯下身子，飞快地揉了一团雪球，又快又狠地朝他砸过来。他可以躲开的，但看那雪球砸过来，就直接用脸去接了。

　　“砰！”

　　碎雪溅入领口，一阵冰凉。

　　“记住咯，这个家，以后由玛莲来做主！”玛莲修女武扬威地对他挥了挥拳头，看着他沾满雪的脸，开心地笑了起来。那精致绝美的脸蛋，像是融融暖阳。

　　在南斯的注视下，她踮起脚尖，轻轻提着些裙摆转了几圈。她的手腕洁白光滑，提着裙摆，一个漂亮无比的动作，这个动作优雅而随便，好像举手投足间，就足以摧毁一整个文明体系。

　　鲜艳的红色裙摆如红玫瑰般在雪地上绽放。

　　纷飞的雪花中，唯有她带着颜色。

　　美得令人窒息。

　　这是新纪270年，冬季很快就要结束了。

　　被雪灾和鼠疫肆虐过后的新横滨，百废待兴，一切都还处于混乱之中。而南斯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天地中，首次直接感受到了玛莲的心意，她还是那么嘴硬，但再嘴硬的嘴唇，亲上去也是软的。

　　“走吧，我们到古堡里坐坐。”玛莲修女忽然抬脚往古堡里走去。

　　南斯快步跟上，挽住她柔软的手臂。

　　两人从还没翻耕过的小路上走过，堆积在田里的干粪散发出气味，旁边烧过的杂草地，只留下一堆黑魆魆的茎秆。更远处的草地上，参差不齐的鼹鼠丘，处处可见。

　　李家的古堡，保留着记忆中的格局。

　　只不过以前那种富贵和奢华，早已消失在岁月中了，迎接他们的只有爬满藤蔓的墙壁和破败的庭院。庭院里的水池早已干涸，露出堆满淤泥的池底。

　　“我们在这里的时候，多么奢华啊……”南斯不无感慨地说道。

　　玛莲修女讽刺了他一句：“李夫人也正值大好年华对吧？”

　　“你什么话呢！”南斯视线到处撇着，为自己辩解道：“我南斯堂堂正正，怎么可能对李夫人有非分之想……诶，李夫人好！”

　　大厅的门口，李夫人笑吟吟地站在那。

　　兴许是听到了他口中的话，夫人的脸色，微微有些红。

　　玛莲修女侧头，嘲笑的眼光在南斯的脸上转来转去，那眼神仿佛在说：说啊，你接着说啊！

　　今晚再收拾你……南斯用眼神威胁了坏修女一下，挽着她的手臂走到门口，表情不见异样，平静地和李夫人打招呼：“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夫人单独面对南斯的时候，表现得很平和。

　　但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她就会有点害羞，听到南斯的话后，她先是瞟了眼玛莲修女，然后才用一种很弱气的声音回答：“我先回来打扫整理下屋子，留着等以后大家过来度假时可以住。”

　　“你倒是考虑得周到。”南斯笑了起来。

　　李家古堡占地面积极大，周围又是新横滨难得一见的田园风光。

　　以后第九课团建的地址可以选这里，还可以顺带让苏小姐和李清显两个懒虫下地干活，接受一番劳动改造。

　　“先进来休息吧，我给你们准备午饭。”李夫人脸颊上带着红晕说道。

　　“好。”

　　南斯和玛莲进了屋。

　　空荡荡的大厅，已经大概清扫过了一遍，摆上了几样简单的家具。李夫人端着红茶过来，弯腰替南斯斟茶，她的脸挨近他的脸，带着股少妇的馨香，很好闻。

　　她脸色愈发年轻了，看着就三十来岁。

　　她还有着一副曼妙的腰身，看那样子，想必还存有不少的活力。

　　等她走向厨房后，玛莲修女挨过来，小手揪着南斯的耳朵：“还说你没那心思？眼睛瞪得都快掉地上了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