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

    每天站在行政楼的阳台上看东线的战报，对于如今已经30多岁的斑鸠来说，实在是人生中难得的惬意时光。


    手里端一杯热牛奶，穿着犊鼻裤，打着光把灯，靠在栏杆上，任凭柔软的太阳和晨风从自己的皮肤上吹过，对着楼下刚刚起床正在阳沟边上漱口的十五美元，挥一挥手里还带着大西洋海风气息的信纸。


    「嗨，十五美元，你猜那边又死了多少人？」


    十五美元的嘴里还带着牙膏沫子，抬起头来会想个两三秒钟，然后报出一个前几次的平均数：「三千……不，也许是五千吧！」


    「哈哈，你又猜错了！」


    「那是多少啊？」烟男这时候会从十五美元的身后钻出来，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抬头问。满额头的褶子，比大平原上的田垄都还要密。


    斑鸠便将信纸往楼下一抛，「呐，拿去自己看！」


    然后他回过身来，一口将鲜牛奶喝生鸡蛋饮进喉咙里，不管楼下鸡飞狗跳的喧闹，钻进被窝里再睡一个美美的回笼觉。


    往常的时候，桑科-赛琳还会等在被窝里，但是自从洛岑回来之后便将这个女人赶走了——「斑鸠，你可以有100个老婆，但你每个月只能有1次！」


    斑鸠低头看看了自己已经大腹便便的肚子，还有隐隐作痛的腰肌，觉得洛岑说的话虽然听起来不好听，但终究还是没错的。


    「洛岑啊，我其实可以每天都来一次……」


    「想都别想，」洛岑说：「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这么放肆！」


    「呃，那么，等你死了后，我就每天都来一次！」


    ……


    东线的南北战争就像是一局回合制游戏。


    南北双方首先在中线打一场——马那萨斯战役；


    然后北军主动进攻里士满——半岛战役；


    然后南军主动进攻华盛顿——安提塔姆战役；


    然后双方来一场决胜局——葛底斯堡战役；


    作为这一场游戏的观众，斑鸠时常因为游戏的某一方不够尽责而忍不住在自家的阳台上大声的呵骂它，每当这时候，他便会给那一支不负责任的队伍一点压力，包括但不限于在某二流报纸上放出风声，说「谁赢阿美利加就会帮谁」。


    然后他便会在接下来的情报中，看见某个暂时落后的一方，拼死反击，上演了一场伟大的绝地求生。


    真是精彩极了！


    精彩……


    而剧本，现在才演到里士满保卫战——半岛战役这里，演出还没有过半。


    但是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是，演员竟然已经有些疲惫了。


    虽然说北方死了20万人南方死了20万人合计40万人左右看起来的确消耗算是巨大了，但是，观众还没有尽兴，演出怎能停止呢？


    给我从棺材里爬起来演！


    戏大于天呢！


    ……


    观众，不止斑鸠一个。


    不想要让这一场演出停下来的，还有不列颠群岛上一个虎背熊腰的女人，爱丽舍宫里一个穿着紧身裤的男人，圣彼得堡里一个每天一杯血强壮斯拉夫人的过气花美男，法兰克福议会里一个名叫俾斯麦的容克贵族……


    还有，遥远的太平洋对岸，某个给自己龙袍上打补丁的家伙竟然也没有掉线，觉得阿美利加人都可以他也自然可以，正打算派出一支远洋观光团来捧个人场。新墨西哥的杰罗尼莫给观光团赞助了船票，据说观光团的成员都是他的大客户！


    每个观众都有各自的想法。


    但是在局势进入到现在这种地步之后，他们竟然也拥有了共同利益。


    如果说之前


    大家想的是「大陆均势」的话，那么现在，所有人想的都是「反正都均势不了了，为什么不干脆瓜分了呢？」


    「利益均沾」呗？


    于是，英国人在报纸上拼命鼓噪：


    「美国朋友们，大家加油啊，再拼一次命就能打赢了……你不拼我不拼，谁来保护咱母亲……」


    法国人给南方提供大炮和子弹，因为路易斯安娜本就是南方联盟邻居的原因，法国人的支援非常及时，只要谈好了价格，法国士兵连自己身上的军服都脱下来卖给美国人。


    「兄弟，你瞧，我可什么都给你了……要不我给你再唆一口吧，不然这钱我拿着不太安心……」


    至于普鲁士……可怜的普鲁士没有海军，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翻出一份腓特烈二世时期的秘密条约，说是新大陆也有他的一份！


    「英国人和法国人都不是好东西，美国兄弟，你信我，借我几条船，把我的军队运来，包赢……」


    ……


    在半岛战役发动之前，扎卡里-泰勒一度想要叫停自己的军队。


    但是麦克来伦认为，现在全世界都在支持北方联邦，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推一拨，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了……


    扎卡里-泰勒没有办法，演出的大幕都已经被别人拉开了，他再在台后滴滴咕咕，损失的就会更多了。


    而在南方的戴维斯看来，现在就是南方联盟国势最盛的时候，精锐集结，上下一心，虽然刚经历了一场鏖战，但是北方明显更怕死。更何况，法援虽然昂贵，但的确货真价实。


    就在他准备雄心勃勃的大干一场的时候，他接到了北方准备进攻里士满的情报——嘿，老丈人不但不投降，还竟敢向我发起进攻？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1853年5月5日，经过了充分准备的南北双方，在那一块狭窄的半岛上，几乎同时向对方的阵地开炮。


    南北战争开始以来，第二次大规模阵地战正式打响！


    ……


    一个星期后，斑鸠的手上再次拿到了一张带着大西洋海风气息的信件。


    「嗨，十五美元，这一次你再猜一个数字吧？」


    「不知道，40个？或者50个？」


    「唔……虽然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太保守了！」


    「这都保守了吗？虽然那边号称有3000万人口，但又不是每一个都能拉出来打仗的——」


    「你漏算了一个事——双方都装备了改良了冷却系统的「咖啡磨」机关枪！」


    十五美元凝立了一下，打了个冷颤。


    在他前半生的军事生涯中，他一向觉得勇气和智慧足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可是，自从他参观过了机关枪之后，他觉得，往后的战争，也许已经不需要这两种东西了。


    幸好阿美利加人在机枪发明之前就站了起来，不然的话……


    真是好险！


    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