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工人的勋章

    日月更替，时光匆匆。


    工期已然进行到第八天，此时现场的标线早已经被张宏发和刘大柱复核了无数遍。


    有时，刘大柱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没有别的，尽是工地上纵横的标线和那几张薄薄的图纸！


    这图纸上的每一根标线，都仿佛印刻在了刘大柱的脑海中一般，成为了刘大柱心中的一枚不可磨灭的勋章！


    看着医院按计划时间快速的被建造起来，二人瞬间感觉心中充满了自豪感觉，一时间便忘却了几日来的劳累，袭袭而来的困倦！


    按理来说，二人此时已然完成了使命，可以回家睡大觉了！


    但是二人却对这工地挂牵不已，想要走出这工地的大门，却如何也迈不出那一对劳累不堪的双腿。


    刘大柱此刻眼中血丝遍布，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仍在紧张施工的医院，咬了咬有些干瘪的嘴唇，心中瞬间做了决定，同时用沙哑的嗓音对张宏发说道：


    “张哥，要不你先回家，我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嘛！”


    听了刘大柱的话，张宏发也是满脸的不舍。


    近日来，因为连日劳累，张宏发以往洪亮的声音，此刻已是变得沙哑不堪，听起来倒是和刘大柱的差不了太多。


    “臭小子，老张我也舍不得走，你别想一个人吃独食儿！就算你不回去，我本也打算回去帮帮忙的！”


    二人相视一笑，没有继续迈开回家的步伐，而是逆行而回，回到了自己多日以来奋斗的战场，一个单独属于工人战士们的战场！


    于是，第八天忙碌的应急医院工地上，少了两个对工程各种指手画脚的技术员！多了两个帮助收拾建筑垃圾的志愿者！


    之所以选择留下来收拾建筑垃圾，是因为二人皆是久经混迹于工地的“老人儿”了，知道收尾阶段的建筑垃圾最是难缠，稍不留意，便会耽误工期。


    “会使这小推车不？”


    此时，张宏发满头大汗，手中的精密仪器已然换成了一辆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小推车。车上装满了用完的水泥袋子、用剩的石块。


    “放心吧，小时候经常帮我爸干活，这个小车，还是不在话下的。”


    刘大柱的小车上也是满满的一车，并不比张宏发的少。


    这是二人收拾的不知道多少车垃圾了，只知道他们从中午一点收拾到现在，已然是下午四点了！


    每收拾出一块，二人便感觉这块地方豁然开朗，想必过后住在这里面的病人看到这整洁的外面，必定会好得更快些吧！


    虽然失了可以睡觉的机会，但是一想到可以让医院早些完工，二人瞬间感觉气力充斥着自己每一个细胞！精神头儿更加的丰足！


    就当二人将要再次驱动手中的小推车时，却看见去路被两个缓缓而来的庞然大物挡住！


    机械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很快两辆高大的挖掘机，便横亘在了二人的面前。


    看着面前挡住去路的两辆庞然大物，张宏发似个战神般屹立，冲着驾驶室的位置嘶哑嚷道：


    “李老大，李老二，我记得你们昨儿不是收工了吗？咋地又回来了！”


    这二人，刘大柱自然也是认得的，乃是工地上的两位挖机师傅，但是刘大柱记得这两位挖机师傅昨日便完工回家了，今天怎么回来了？


    而且平日里干干净净的挖机驾驶室窗户下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此车曾建造文山应急医院！”


    同是一个工地奋战了多日的战友，驾驶室里面的李老大自是瞬间便认出了“渺小”的张宏发。


    “哦，我当是谁，张宏发啊！这不是昨儿回家睡觉，怎么也睡不好，心中总寻思有活儿没干完，所以今儿回来干活儿来了！已经请示过指挥部了，他们让我们过来帮你们！”


    一番话，让刘大柱和张宏发瞬间说不出话来，憋了许久，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干活！”


    此时，两个小车被二人无情抛弃在了一旁，二人拿起铁锹，便不停往挖机的挖斗儿里倾倒着建筑垃圾。


    不多时，两个挖机的挖斗便被装得满满当当。


    随着这两辆挖机转身往转运车上倾倒垃圾的空当，二人也稍微休息。


    “张哥，李大叔和李二叔咋还把字儿写在挖机上啊！”此时，刘大柱还在不停回想着挖机上的那几个有炫耀意味的字。


    张宏发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想了想，随即一脸严肃说道：“臭小子，这你就错了，这可是他们的勋章！”


    “勋章？”刘大柱更加疑惑不解。


    “是啊，军人有勋章，咱工人可也有勋章。咱们干工程的，一辈子和砖石钢筋打交道，这次能干这么大的事，不是特光荣吗！不值得炫耀吗！”


    一席话让刘大柱久久回味，不多时，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张哥，你没留个勋章啊！”


    “谁说没留的，我那仪器上都标的‘曾用于应急医院’，并且你看……”


    张宏发随即指向了自己的鞋子。


    刘大柱知道，这鞋子是今年过年，张宏发家嫂子特意为他选的，要一千多块呢！饶是张宏发工资不少，也犹豫了好久才下手的呢！


    但是此时，这双鞋子，鞋面上布满了灰尘，鞋底尽是泥土，有几个地方还被刮破了，从里至外，哪里还有半点新鞋的样子可以寻见。


    “张哥这鞋子，成这样了，难道你心疼啊！”刘大柱试探着问。


    怎料，这张宏发非但没有心疼的意味，反而满脸兴奋的说道：


    “臭小子，懂个啥，老子回去要把这鞋子收藏起来，这可是有故事的灰，拿回家，能辟邪！”这句话，天然有些和刘大柱开玩笑的意味，但随即，平日里嬉笑不停的张宏发，忽然严肃了起来，看向不远处的工地怔怔地说道：


    “咱们干工程的，一辈子能干这么大的事，这鞋子，就是我的勋章！”


    “那我的勋章呢？”


    刘大柱眉头紧蹙，不禁在心中问着自己。


    不多时，似是想开了什么，站了起来，转身望向耸然而起的应急医院，自顾自呢喃道：“我的勋章，不正耸立在这片土地上吗？！”


    一瞬间，刘大柱渺小的身躯，以挖机的轰鸣作为英雄的呐喊，伴着落日的霞光，身后映衬着两台倾倒垃圾而回的挖机，豪气陡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