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德文城

    两个小时后，天已经全亮了，一辆吉普车从游骑兵营地疾驰而出。


    虽然很着急，但罗杰还是信守承诺，修好了雷森的外骨骼。又得知雷森也是去德文城，顺带把他捎上了。


    车里坐着三个人，除了罗杰和雷森，还有已经包扎好脑袋、扣着帽子的嘉铭。见识过雷森独战黑色装甲丝毫不落下风，这会儿的他可不敢放肆了。


    “嗯，好，知道了。”


    嘉铭放下无线电，向罗杰报告道：“团长，营地那边已经统计完了。两台装甲都废了，想要修好，需要很长时间；我们的伤亡人数……超过一半，搜索队和战斗队加在一起，现在还能拿枪的，不到五十人。鲍勃……没抢救回来。”


    说到这，嘉铭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情绪。


    好一会，才继续道：“按照你的指令，招募人员的广播现在已经停了，搜索队已经安排了几组人，出去寻找别的适合建立营地的地方，争取二十天内，把所有人员、物资、装备都转移过去，如果到时候我们还没回去，他们会用无线电通知我们。”


    罗杰没说话，只点下头作为回应。


    好一段时间的沉默，嘉铭回头，看了看后座的雷森，试探着问道：“你去德文城，是要去做什么？”


    雷森正闭目养神，眼睛都没睁开：“找人。”


    “找人？”嘉铭一愣：“我们也是要去找人，你是不是……”


    “我要找的，和你们的人应该没什么关系。”雷森直接打断道。


    对于闫娜，这个曾想拉拢自己加入游骑兵的女孩，雷森并不太关心。并非冷血，只是作为一个连自己还能活多久都无法确定的人，他不敢把时间浪费在别的事情上。他想的，只有尽快找到苏灵。


    见雷森显然没有多大热情继续聊天，嘉铭也不再说话。


    反倒是罗杰，忽然开口道：“德文城和我们游骑兵营地不一样，那里鱼龙混杂。年轻人，到了那之后你就要完全靠你自己了，你自己小心。”


    雷森又是好一阵沉默，许久后，忽然问道：“你们，知道圣徒会吗？”


    “好像……听说过。”嘉铭好一会思索：“据说是一帮信仰什么太阳神的家伙，好像挺神秘的样子。德文城应该是有他们的人，不过我们以前去的时候都没见过。”


    说完，嘉铭再次回头看后座的雷森：“你找的人，和他们有关？”


    “大概吧。”雷森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


    从营地出来到现在，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不远处，荒漠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城市。


    车子靠近过去。因为是大城市，不可能像游骑兵营地那样，外围全部垒起一堵墙，但是主要出入口还是有人把守着。入城的关口，就看见能够行车的大道被封住只剩下两条，其他都被大石块堵住，关口外的大道两侧各站着三个装备精良的士兵，还有一台动力装甲在巡逻，掩体，重火力武器，自动炮台一应俱全。


    甚至那些士兵，都是统一的服装和武器，看得出来，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一定非同小可。


    罗杰放慢车速，沉声对雷森叮嘱道：“这些，都是德文城城主米勒伽的人，城里面至少还有千八百号，动力装甲也有十几台。年轻人，我知道你有些能耐，但在这里，我劝你还是低调一点。”


    那台巡逻的动力装甲上来拦住了吉普车，看到是罗杰，还打起了招呼：“稀客啊，罗杰。这次来有何贵干？”


    “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可能，还会找你们老大聊聊。”


    那台动力装甲的着装者点点头，没看嘉铭，却注意起了雷森。


    雷森的外骨骼，现在已经穿在了大衣底下，如果不把耳机和单片眼镜带上，咋一看看不出他身上有机械装备。但是动力装甲的对敌分析仪是可以检测出来的。


    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随意问罗杰道：“生面孔啊？你的人？”


    罗杰思索片刻，才道：“算是……我的朋友吧。”


    虽然算是一起作战过，雷森还救过自己的命。但罗杰很清楚，雷森根本不需要自己作为他的朋友，也不在乎。自己这么说，只是为了方便大家进城而已。


    “行，进去吧。”动力装甲挥挥手给后面的士兵示意，放行吉普车，又多叮嘱了罗杰一具：“在城里记得守规矩啊，就算遇到你们不喜欢的人，也别惹麻烦。别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罗杰没再说话，阴沉着脸踩下油门。


    等吉普车里去了，那动力装甲的着装者才疑惑地敲了敲金属脑袋。


    “分析仪是不是坏了？刚才那人的危险指数，怎么会分析不出来呢？”


    进城没多久，吉普车随意在一个接口停下。雷森识相地下了车，大家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接下来，他要靠自己了。


    没有道别，雷森正要离开，忽然又被罗杰叫住。


    “年轻人，好歹相逢一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雷森。”


    留下姓名，雷森信步离去。


    “雷森……雷森？”罗杰总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思索下，竟和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古人，那熟悉的脸，都对上了。


    罗杰赶紧冲下车追了出去，可是放眼四周，已经没有了雷森的身影。


    “怎么可能呢……真的是他？怎么会这样？”


    罗杰站在原地，脸上依然满是震惊。


    此时的雷森正在德文城中闲逛，这附近的区域跟灵都一样，荒废破败，雷森曾经见过的那种繁华都市已经是过去式，目所能及的，都是死气沉沉，平民穿着破烂的衣服，目光中常伴饥饿贪婪，警惕地盯着所有一切，空气中也弥漫着硫磺和尘灰的气味。时不时能看见三五成群巡逻的士兵，平民看到他们走过，都是带着畏惧的神色躲的远远地。


    雷森并非漫无目的，他一直选择最破落、但尚有人烟的方向深入。最后走进了一条小巷子中，这里地上全是污水，夹杂着霉臭，墙角还有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留下的尿骚，各种一言难尽的味道。


    这里是条死胡同，等雷森走到底，巷口却多了一群人。


    这些人手里拿着铁管木棍，穿着的皆是破衣烂衫，有些人连鞋都没有，头发乱糟糟的，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澡，还有苍蝇在脑袋上盘旋。


    其中一人拿起钢管指着雷森：“小子！身上有用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打死你！”


    光脚那人盯着雷森的皮靴：“我要他的鞋，我感觉那应该合我的脚。”


    “都别废话了。”另一个尖嘴猴腮，脸长得像鼠的家伙嚷嚷道。“咱们把他打一顿，扒了他！”


    站在巷子最外面的是个胖子，满脸憨相：“我饿……”


    “吃吃吃！就知道吃！”鼠脸跳起来拍了胖子脑袋一下，随后指着雷森：“去！你揍他！揍完就有吃的了！”


    在这个人命薄如纸的世道，任何人都可能为了掠夺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何况这群游民。


    雷森却是笑了，他等的，就是这样的人。


    带着残忍的笑意，雷森主动迎了上去。


    “这小子疯了？笑什么？我……”


    半分钟后。


    雷森站在了巷口。


    那群游民，全都被雷森放倒在地，躺在地上哀嚎着，胖子则是被雷森抓着头，脑袋被摁着撞进了墙里，没了声息。


    好一会，被打倒的游民中才有人站起来，见他们最魁梧的胖子也不是雷森一合之敌，而雷森又堵住巷口，根本逃不出去，一时间手足无措。


    那鼠脸爬起来后，看到这个情况，非常果断的跪在地上。


    “这位老大！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错了！放我们一条狗命吧！”


    其他游民见状，纷纷跟着跪地向雷森求饶。雷森冷笑，一松手，胖子贴着墙软倒在地。他没有动用外骨骼的力量，甚至没有真的下重手，这群游民对他而言，还不值得太认真。


    雷森走到鼠脸跟前：“你留下，其他人可以滚了。”


    游民皆是犹豫，好一会儿，才在其中一人的示意下，纷纷起身逃离，还不忘拖走了昏厥的胖子。


    鼠脸脑门上全是冷汗，他搞不懂，这位爷为何的要特地把自己留下？那么多人，就特别记恨自己？他咋就这么倒霉？


    鼠脸还跪在地上，正紧张不已，冷漠的声音却从头顶上传来：“我需要一个能安静说话的地方。”


    片刻后，一个桥洞底下。


    鼠脸观察四周，确定隔墙无耳后，才搓着手，满脸讨好地询问被自己带来这的雷森：“这位老大，您想说啥？”


    “我问，你答。”雷森冷声道。


    鼠脸忙不迭点头：“您尽管问，保证知无不言。”


    “这城里，是不是有个叫圣徒会的组织？”


    鼠脸一番思索，点点头：“好像是有，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好像前段时间的奴隶拍卖会上，他们有露面过一次。这群家伙和别的势力不一样，平时很少有他们的动静，也不怎么露面，好像就怕别人知道他们似的。”


    “别的势力？”雷森皱眉：“这城里还有很多势力吗？”


    “这位老大，您应该是第一次来吧？”鼠脸赶紧解释道：“这城里的势力多了去了。除了圣徒会，还有个皇族军团，这帮人最嚣张，到哪都横着走；然后还有个叫啥游骑兵的，也经常能看见，据说他们和皇族军是仇家，大本营好像就在德文城外面不远。”


    雷森眉头一挑，连游骑兵营地都知道，看来这人他确实找对了。


    鼠脸继续道：“除了这些，还有个叫十字军的，时不时也能看见，而且他们每次出现，都穿着大铁壳子，没人敢惹他们。”


    大铁壳子，指的应该就是动力装甲了。雷森不由得好奇，从刚才吉普车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德文城城主米勒伽，似乎并不担心外来武装的进入。


    “听你这么说，这里还真的什么人都有。平时不会有什么冲突和意外吗？”


    鼠脸摇摇头：“倒是不会，虽然出没的势力很多，但是说到底，德文城还是米勒伽的，这些势力，我估计也是有他的允许才能在城里面走跳。这里到处都有士兵在巡逻，如果有人敢闹事，轻则被撵出去，重则当街打死，以前发生过好几次，死了好些人，之后大家也懂规矩了，就安分了。”


    看来，这个德文城还是一个中心地带，米勒伽并没有把这里建立成完全封闭的营地，而是弄成了半开放的城市，允许他人路过和进入。


    雷森思索片刻后，又追问道：“那，奴隶拍卖……”


    “喂！毛里斯！”


    这时候，不远处忽然出现一帮人，闹哄哄的。细看竟是一帮少年，年级都是十五六岁，大部分都是瘦骨嶙峋。


    不过，他们倒是精神饱满，并没有病恹恹的样子，甚至脸上还带着莫名的傲然和嚣张，身上还都带着砍刀等武器。


    鼠脸显然很怕这群少年，看到他们出现，低着脑袋不敢吱声了。


    其中一个穿着马甲，袒露着排骨胸膛的痞子冲上来，一把搭住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鼠脸，压着他，迫使鼠脸弯腰变得和自己一样高。


    “你小子，有客人啊？”痞子瞥了一眼雷森，随即对鼠脸笑道：“有客人来，挺高兴的吧？那也让老子高兴高兴，交保护费吧。”


    鼠脸毛里斯顿时一惊：“不是前两天才刚交……”


    话没说完，鼠脸就挨了一耳光。痞子把鼠脸的脖子勒在腋下，似乎很有力量一般，居高临下道：“我特么让你交你就交，哪来那么多废话？想忤逆老子是吧？”


    毛里斯苦着脸不敢吱声，又被扯着头发拉起脑袋，肚子挨了一脚，顺势就躺在了地上。


    痞子对着倒地的毛里斯一顿猛踹：“让你废话多！敢质疑老子？”


    这顿打很突然，感觉痞子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单纯的想揍毛里斯而已。


    但不得不说，这一幕看着，很诡异，一个成年人躺在地上，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毒打，还不敢反抗。


    踹了好一阵，痞子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对着地上的毛里斯冷笑道：“忘了告诉你，新规定，以后保护费三天交一次。”


    原本躺在地上，满脸痛苦哼哼着的毛里斯顿时一惊，赶紧爬过去抱住痞子的腿哀求：“不行啊，这样收我会死的，我上哪去找那么多东西给你们啊？”


    “关老子屁事！”痞子好一番功夫才把脚抽出来，一口痰啐在毛里斯脸上：“我告诉你，交不出来就等着挨揍吧，老子有的是精力玩死你们。别想躲着，只要你还在德文城，老子分分钟就能把你挖出来。”


    其他人也跟着上来，有几人好玩似的也往毛里斯身上踹了几脚：“记得交保护费，不然弄死你！”


    雷森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言。


    痞子挺起自己的排骨胸膛，高昂着下巴，挑衅的目光转到了雷森身上：“小子，你挺不识相啊？还不知道拿点东西来孝敬老子？也想挨收拾是吧？”


    痞子打量着雷森，注意到了他背在身后的长条布包，颐指气使道：“小子！你背上那玩意儿是什么？老子要了！还不快拿来？”


    看着痞子比自己矮小许多的身材，满脸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雷森只报以不屑的笑意：“……呵。”


    这一笑，顿时让痞子恼怒无比：“玛德！你笑毛啊？看来还是得老子教教你啥叫规矩！”


    痞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雷森面前，扬起一巴掌扇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