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暴君

    此时，艾薇娜的银色装甲还和异变体该隐纠缠着。现在已经很明显能看出她战斗经验不足，虽然有了雷森的指点，但始终没能真正伤害到该隐，还逐渐落於下风。


    斋藤眼巴巴地看着米勒迦，但米勒迦到底还是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是看向了不远处那正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大块头。


    随即，米勒迦返回焚城机甲的驾驶舱，机甲重新开始动作。同时间，手持机械斧的银色装甲再次被打倒，躺在了地上。


    焚城机甲向该隐的方向举起右臂，右臂上的两块护甲左右分开，伸出一个炮筒。


    “砰隆！”


    一声闷响，炮筒喷出火光，一发巨炮袭向该隐。


    巨炮正炸在该隐胸膛上。这一炮击，不仅炸烂了该隐胸前覆盖的白色骨刺，还直接炸穿了它巨大的身躯，前胸和后背都冒出黑烟。


    雷森看着这一炮的威力，脸色微变。不愧是暴君级的机甲，竟然能使出这样强大的火力，远胜之前他看过的任何武器。


    异变体该隐挨了这一炮，三米多高的身躯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疣猪的黑色装甲依然趴在地上，无声无息，连双眼透出的亮光也完全黯淡了下去。这也表示这台动力装甲已经完全停止运行，这种情况下，里面着装的疣猪多半是已经死了。


    该隐躺了好一会儿，重新爬了起来。机甲里的米勒迦似乎有些惊讶。随即机甲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正面对向该隐。


    刚才的炮击威力巨大，该隐的胸口出现了个窟窿，虽然也在长出新的皮肉，但再生速度比之前的慢了许多，起身以后，那窟窿还是没完全消失。


    艾薇娜的银色装甲也爬了起来，传出声音：“城主！打它的头！”


    她的声音刚传出，该隐猛地一甩手，直接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银色装甲整个拍飞了出去。银色装甲飞出去后还滚了两圈，正好撞进三层小楼。本就被严重破坏、摇摇欲坠的小楼再也支撑不住，轰的一声坍塌，碎石全砸在艾薇娜的银色装甲身上。


    焚城装甲瞬间扭头看着碎石堆里的银色装甲，似乎米勒迦正为艾薇娜担心着。这时候，该隐已经爬了起来，四肢并用，如醒醒般极速奔向焚城机甲。


    就在焚城机甲跟前，该隐一跃而起，扑向比他更高大的焚城机甲，这时候焚城机甲还面对着倒塌小楼的方向，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该隐已经袭来。


    该隐两只巨手即将触碰到焚城机甲的瞬间，机甲左手忽然伸出，直接扼住了该隐的喉咙。


    随即，焚城机甲的头转了回来，看向了被自己擒住的该隐。机甲比异变体该隐更加高大，扼住该隐后直接将其提在半空，该隐离地的双脚死命扑腾着，两只巨手也不断往机甲身上抓挠，但是没产生一点破坏力，甚至连火花都没有，只产生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机甲的右手伸了过来，抓住该隐的脑袋。该隐的挣扎更加剧烈，两手扑腾，想要推开机甲抓住自己脑袋的手，但却都是无用功。


    伴随一整拉扯声，该隐的脑袋竟被焚城机甲硬生撕扯下来，连皮带肉骨地被拉断，血浆四溅！


    该隐的身体停止了挣扎，四肢无力垂下，但还会时不时的抽搐。至于它的脑袋，焚城机甲右手轻轻一握，金属拳头的指缝中炸出血浆，直接化为了肉泥。


    暴君级的焚城机甲，对付狂屠级的异变体该隐，就像小孩玩闹一般，几乎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焚城机甲松开左手，该隐没了脑袋的身体掉落在地上。碎石堆中的银色装甲也爬了起来，赶到简夫人身边。


    焚城机甲扭转脑袋，视线扫过整个庭院，已经没有明显的敌人存在。见已经安全，焚城机甲单膝跪地，驾驶舱跟着打开。


    这时候，驾驶舱和地面之间的距离已经不算太高，米勒迦直接跳了下来。正好还在斋藤跟前。这时候雷森才注意到，米勒迦还带着一个单边耳机。


    斋藤目光畏惧，颤抖着道：“城、城主！你听我皆是，我不是有意要坏你的规矩的……”


    米勒迦没理他，反倒是先瞥了一眼简夫人。


    和斋藤敬畏的态度大不相同，简夫人对米勒迦的态度很是排斥，看米勒迦盯着自己，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扭过头向着艾薇娜的银色装甲道：“艾薇娜，下来吧。”


    银色装甲浑身的外部护甲打开，着装其中的艾薇娜走了出来，还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随即占到了简夫人身后。


    但她也没忘记和米勒迦打声招呼，探出头有些怯生生道：“城主……”


    这时候的艾薇娜一副怕生小孩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第一次见到雷森的时候，是那样的蛮横，更想象不到，她刚才穿着那台银色的动力装甲和该隐大战过。


    看着别的东西时，米勒迦的目光都是睥睨众生似的，唯独对向艾薇娜的时候，竟出现了几分柔和：“城主？这可不是你该叫的，你知道你该叫我什么。”


    艾薇娜一愣，随即低下了头，一只手紧紧拉着简夫人的衣角，咬着唇好半天，才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父亲……”


    “城主是你父亲？”


    听到这称呼，趴在地上的斋藤顿时愣住了，震惊的目光先是看着米勒迦，随后又看向了简夫人：“那城主你和这女人岂不是……”


    从简夫人和艾薇娜七八成相似的面相来看，这两人无疑是母女关系。而艾薇娜又称呼米勒迦为父亲，那米勒迦和简夫人的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斋藤的神色先是震惊，随后变得绝望。显然他也是刚刚才得知城主和简夫人的真实关系。


    这时候，米勒迦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斋藤：“斋藤，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从不允许有人坏我的规矩，你还明知故犯，太让我失望了！”


    “城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斋藤这时候已经爬了起来，但并没有站起，只瘫跪着，一脸面如死灰。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想尽办法、使出各种手段和简夫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就为了在城主米勒迦的手下争一席之地，但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城主米勒迦绝对不会偏向自己，他和简夫人可有个女儿，所谓的规矩，都只不过是他为了女儿和女儿的母亲，铲除自己这个别家人的借口罢了。


    “你知道坏我规矩的后果，看来也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米勒迦冷声说完，扭头走到了一边。


    随即，米勒迦抬手一挥，那两台跟着他到来的银色装甲，其中一台向着跪在地上的斋藤举起了手臂，手臂上的护甲左右分开，伸出一个炮筒。


    “轰！”


    一声巨响，斋藤化为一道炸开的烟火，血肉与机械零件四散，再找不到完整的一块。


    直到死前，斋藤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乖巧的像一条狗。一方大佬，只这短短一瞬，便宣告了结局，死无全尸。


    这时候，米勒迦才把目光放在了雷森身上，冷声道：“你就是那个检测不出危险指数的人？”


    “你知道我？”雷森面无表情道。


    米勒迦冷笑：“检测不出危险指数，这么特别的人，我守门的手下当然会向我报告。从你一进城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打从你来了，我的城里真是越来越不平静，你可真是个灾星啊。”


    “就这一带，巡夜的头头，也是你杀的吧？”


    雷森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是米勒迦也确实说中了。那个曾跟斋藤汇报消息的士兵队长，就是被雷森在大街上干掉的。当时雷森明明注意过四周，并没有看着自己的人，没想到这也会让米勒迦知道。看来在这城中，米勒迦确实是手眼通天。


    见雷森冷视着自己，也不言语，米勒迦便道：“看来，你是默认了。虽然那人已经被斋藤收买，但怎么说，也是我的手下，你对我的人动手，分明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完，米勒迦又一抬手，刚才杀死斋藤的银色装甲再次举起了胳膊。雷森顿时紧皱双眉，身体暗暗运力，随时准备直接冲过去挟持米勒迦。


    “等等！”


    出声的是简夫人，她看了看雷森，随即一脸不情愿地走到米勒迦旁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米勒迦听着，目光在雷森身上又是好一番打量。


    等简夫人说完后，米勒迦才轻咳两声。


    “看在……你救过我的女人的份上，这事就算了。以后安分点！”


    雷森顿时错愕，这么简单就算了？像米勒迦这种一方大鳄，绝不是善良之辈，怎么会这么简单就选择放过自己？简夫人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米勒迦没再理会雷森，仿佛把他当成空气，目光望向简夫人：“以后，黑市和斗兽场也归你了。待会我就会让人去通知，你明天直接去接手就行。如果有谁不听话、或者不服气的，解决不了，就来告诉我。”


    随后，米勒迦又压低了声音：“你要的，我都给你了。记得你答应我的，以后让艾薇娜多来看看我。还有那件事，你也记得办好，不要再出岔子。”


    简夫人冷哼一声：“什么事都让我干，你忙着陪你的女人们是吧？”


    看简夫人如此不给面子，米勒迦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他还是压住了火气，黑着脸转过身，走向自己的焚城机甲，一只手还摁向自己的单边耳机。


    “机甲！送我上去，启动载人模式！”


    焚城机甲此时正单膝跪地，接收到米勒迦的指令后，一只手自动伸了出来，让米勒迦站到上面。


    随即，机甲那只伸出的手收回，将米勒迦托起到已经打开的驾驶舱。但进入驾驶仓前，米勒迦不知为何又扭头瞥了雷森一眼，这一下也被雷森捕捉到了。


    米勒迦进入机甲后，机甲的背部推进器喷出火焰，升起到空中，直接飞离；那两台跟着他来到此地的银色装甲也随之步行离开。


    焚城机甲和两台银色装甲都走了。现场只剩下雷森、简夫人、和艾薇娜以及她的银色装甲。


    简夫人走到雷森面前，轻松一笑：“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吧？”


    雷森眉头微蹙：“斋藤已经死了。那个人你还要？”


    雷森本以为，简夫人要那个白皙男生，只是为了恶心斋藤，但现在斋藤已经死了，简夫人还是执意要他。看来那个男生对简夫人来说，还有别的用处。


    果然，简夫人摇摇头，道：“我要那个人，和斋藤没有关系。先生，有些事情还是别多问了，对你没好处。何况，那个老太太，你不想要了吗？”


    说完，简夫人转过身，扭着水蛇腰走远：“先生明天把那个人带到斗兽场吧，我也会带着你想要的那个老太太，恭候大驾。”


    艾薇娜此时已经重新进入了自己的银色装甲，等简夫人走近后，俯身曲臂，让简夫人坐在装甲的金属手臂上，随即转过身，迈着一下一下的沉重步伐，离开了庭院。


    庭院中，能看见的活人只剩下雷森自己。除此之外，就是该隐没了头的巨大尸体、一动不动，还在冒烟的的黑色装甲，以及白驼和斋藤早已死去的手下们。


    雷森默然站了好一会，才走到一边，在庭院中捡回自己的长刀和大衣，随即又走到了那已经坍塌的小楼前。


    此时的小楼已经成了废墟。雷森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是来杀白驼的，最后一次看见白驼的时候他就是跑进了小楼，现在小楼塌了，估计他也被砸死在下面了吧。


    但是没亲手杀死白驼，雷森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尤其是想到游民聚居地里、毛里斯等人凄惨的死状，总觉得心里压着一口郁气。


    雷森自认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但他也否认不了，自己对毛里斯等人的死亡感到愤怒，这愤怒让他迫切想要看到白驼的尸体，驱使着他来到了这。他没想过要做什么正义的复仇之师，他今晚的行动只是因为愤怒，无比的愤怒。


    但这愤怒，似乎已经毫无意义了。


    雷森收起长刀，一屁股坐在了废墟堆上。旁边的地上，正好有一块烧焦的衣服碎片。


    看这碎片的模样，原本应该是一件马甲，雷森认了出来，这原本是斋藤穿着的。那一下炮击结束了斋藤的性命，连带他穿的外骨骼和衣服也炸的到处四散，尸骨不全。


    换句话说，现在满地都是斋藤，到处都可以找到曾经一部分的他。


    那马甲碎片正好带着个兜，雷森余光瞥到了兜里的一物，拿起马甲碎片一倒出来，竟是一包烟。


    这可是稀罕物，毕竟现在的世道可没地方再生产这玩意儿。对斋藤的炮击竟然丝毫没有伤到这包烟。


    雷森不是烟民，但现在满肚子郁火的他迫切地想抽一根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随手捡起地面一块被爆炸波及炸飞到此处、还带着火星子的木头，将烟点燃。


    吞云吐雾间，眼前是一片尸骸。雷森沉默着，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底升起，总觉得整件事情，有些地方不对劲。


    但想了半天，雷森也没想出个眉目，随手又点了一根。


    这根烟刚点燃，雷森忽然感到周围存在异样。现在四周明明是无风的，但香烟燃烧生出的烟，却隐隐飘往自己身后。


    雷森顿感不对，起身走到废墟的一个角落，将香烟放过去试探。


    果然，烟往碎石堆下飘去，底下必有乾坤！


    雷森赶忙开始挖掘，在外骨骼仅存的电量带来的动力加持下，很快掀开几个较大的石板。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条通往底下的阶梯。


    没有丝毫犹豫，雷森扔掉香烟，拿出手电拔出长刀走了下去。他迫切希望，白驼就在底下，没有在倒塌中身亡，他需要发泄积压在胸口的郁火，他需要发泄，那股无名的愤怒。


    小楼坍塌后，电力线路也受到影响，此时这底下没有除了雷森的手电，没有丝毫光亮。但雷森没有丝毫胆怯，反而是脚步飞快向其中深入，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底下有风，这就代表，这地下空间肯定还有别的出口。


    不多时，眼前的一个转角处出现一滩血。雷森赶紧过去，看见的却是两具无头尸体。


    雷森认出来这是斋藤派去追击白驼的两个手下，没想到竟然死在了这。他们都是脑袋被炸开而死，白驼的侏儒身材，向做到这点估计很难。雷森多留了个心眼，往转角处的上方看去。


    上方，是两把已经击发的霰弹枪，顺着霰弹枪扳机处连接的线，雷森便看出这是个陷阱，但是已经被这两个倒霉蛋用生命的代价触发了。


    再往前，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的，估计是这房间有独立的电源供电。雷森一进去，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墙上喷溅状的血迹，随后便是趴在地上，身下一片血泊的白驼。


    试探着踢了两下，没有反应，雷森这才一脚将白驼踢了个翻身。


    此时的白驼已经死的透透的了，矮小的身躯上全是血口子，看着应该是被某个很愤怒的人，用刀连捅了十几下。但他真正的致命伤是在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几乎要把脖子和身体分离开。


    人的脖子上有动脉，割到动脉会导致血液大量喷溅，甚至能到两三米高，难怪连墙上都是血。


    房间里，还有一个已经打开、空了的保险箱。而白驼尸体脸上的表情似乎是震惊、瞪大双眼嘴巴微张，写满了不敢置信。


    看到白驼的尸体，雷森胸中的愤怒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是更加郁闷。也不知道是谁杀了白驼，让他满腔怒火无法发泄。


    此时，外面却传来了别的动静，雷森猛地回头望向房间外。


    “呃……呃……”


    似乎是某个人在呻吟，听着，像是濒死边缘。


    雷森走出房间仔细听着，声音的来源，似乎是自己走过的那条路。


    回头去走，雷森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不太显眼的房间。里面有个铁笼，关着一人，呻吟声正是他发出来的。


    手电光首先照到的是他的下半身，双脚都只剩下大腿，小腿部分不翼而飞，且很明显是最近失去的，因为他膝盖处包着很不走心的破布，上面还尽是干掉的血渍。


    雷森有些惊异，如此严重的创伤，这人竟然还没死，他很想看看这到底是个多顽强的人，手电光随即继续往上照。


    这人的上半身，脖子和两手手腕都被巨大的铁环锁住，铁环上带着铁链，与墙相连，显然是有人不想让这人跑掉。


    虽然这人有气无力地低垂着脑袋，但从他身上的装束，还有隐约可见的半张脸，雷森还是认出了他，竟是自己相识的人。


    烽火游骑兵的领袖——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