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悲剧的NHK

    大桥吾郎，一个经验丰富但性格火爆的老资格，负责管理兵器道具和维护安全细节，大河剧制片组的现场道具组组长。


    上杉宗雪的指认令全场哗然，尤其是现场的工作人员们。


    这，这不对吧？


    “上杉桑，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果然，安全员第一个不信，他忍不住说道：“怎么会是大桥组长呢？若要说现场谁最注重安全问题甚至到了有些过激的程度，就是大桥组长了啊！”


    “对啊，大桥组长怎么可能是凶手？他最注重安全了！”


    “大桥组长一直以来尽心尽力，每天在片场待超过十六个小时，有时连家都不回，凶手怎么可能是他呢？”


    上杉宗雪这一说，现场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不可置信。


    作为道具组组长，大桥吾郎确实脾气火爆，对现场所有人都很严苛，而且有点风吹草动就像是PTSD一样会忍不住破口大骂，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为了整个剧组的安全负责！


    大河剧和都市剧不同，里面往往会有不少骑马戏和战争戏，虽然不可能像《葵德川三代》那样，拍个关原之战舍得拉几千人上来当群演（实际上这部分战争片段在之后的N部日本战国题材大河剧中被反反复复使用），但是打斗和骑马戏是绝对少不了的，就像驾校老师学车时都喜欢骂人，虽然有的驾校师傅骂得很难听，但大体上可以理解他这是为你好。


    人命可只有一条！


    到时候出了车祸，每个驾驶者都只能为了自己负责。


    “上杉桑，你是不是搞错了？”中村制片人听着上杉宗雪的判断，头皮发麻：“而且，上杉桑，你根本不认识大桥吧？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不能再让上杉宗雪说下去了！


    总不能什么都查吧？上杉这家伙一旦查起来就没完没了，他这会毁了NHK的！


    “什么名字？”上杉宗雪歪了歪脑袋：“大桥组长的名字不就写在他的胸牌上么？”


    “？？？”现场工作人员这才意识到每个人胸口都挂着胸牌，但是……上杉宗雪此时距离大桥组长起码有20米远，而且NHK员工的胸牌就相当于驾照大小，一般距离超过5米就根本看不清。


    这家伙的眼神这么好么？


    而且……想到这里，众人又将目光投向大桥吾郎的分趾鞋……


    【没错，就是他！就是这个家伙！】在上杉宗雪的身边，西村让的死魂尖叫着说道，他是如此地愤怒，以致于他整张脸都扭曲黑化成了旋转的黑色漩涡：【就是他！】


    上杉宗雪眯起眼睛，注视着整个NHK节目组的所有员工，默然不语。


    西村让确实是被大桥吾郎所杀，根据西村让本人所说，大桥吾郎把他叫到了偏僻仓库，然后将西村诱导到了结冰的台阶上，将他从背后一脚推下。


    至于杀人动机……


    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简而言之，大桥作为道具组组长，长期以次充好，与特定道具租赁公司或供应商勾结，供应商开出远高于市场价的发票，大桥签字确认收货，事后从供应商处收取高额回扣。


    而这些道具，则是在拍摄过程中很容易损坏，再谎报道具损坏程度或维修费用，与维修方合谋虚开发票，套取资金，狠狠地赚钱。


    但是，西村真就是无辜的么？


    无辜个鸡儿！


    西村作为制片助理，他同样在猛猛地赚钱，而他赚钱的办法，就是在群演报酬里面通过在群演名单上虚增不存在的人员名字冒领工资，西村和群演领队同样在狠狠地薅NHK的羊毛，同时他们实际支付给群演的工资低于合同约定标准，克扣应发的交通补贴、餐补、恶劣天气补贴等。


    西村知道大桥通过这些手段薅羊毛，因为作为制片助理，西村负责部分采购订单的初审、报销单据的整理提交，大桥需要西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帮忙在流程上快速通过这些有问题的单据。


    大桥同样知道西村在做这些手脚，从群演里面捞钱。


    两个人本来是同一个共同体，但是为什么友谊的小船破裂了呢？


    原因很简单！


    上杉宗雪不动声色地看向远处的中村制片人。


    他是问题的源头，中村制片人在《军师官兵卫》上力排众议，选择了冈田准一为男主演，这就使得档期非常地紧张，制片方强行压缩拍摄周期。


    自然，制片方的压力一起传导到了大桥组长和西村助理的身上。


    大桥原本整天以次充好还能勉强维持，可拍摄周期缩短意味着不得不减少安全检查和启用所有库存，这就导致道具频繁出问题，大桥作为道具组组长自然难辞其咎。


    同样，赶工的问题在群演身上则代表着群演考勤和工时统计不那么严格，这给西村制造了更多的操作空间。


    就这样，一个收入增加了，一个收入减少了，双方友谊的小船就已经不稳了，此时大桥认为自己冒了更多的风险（道具以次充好、损毁严重）却只能收到更少的钱，要求西村多分他一些好处，而西村认为自己才是冒了更多风险（直接面对群演、处理单据），没有理由再多分。


    我也有老婆孩子，我也要养家糊口啊！


    如果此时，双方还只是有矛盾，那么之后片场出现了一次未遂的重大安全事故（剧组武器因检查疏忽差点伤人），引起了NHK高层的注意和调查则让两人完全撕破脸了。


    就在上杉宗雪来之前，西村和大桥吵了一架，大桥指责西村强行赶工、克扣群演导致士气低落操作失误，西村怪大桥采购劣质道具、安全检查敷衍。


    【我告诉他了，如果上面查到我吃群演的钱，我就把你吃道具回扣、用劣质货的事情全抖出来！大家一起完蛋！】西村让对着上杉宗雪吼道：【我收集了证据！我有一份关键的对账单！】


    【大桥这个畜生！他那哪里是尽心尽力，分明就是因为那些以次充好的道具全是西贝货！他极度害怕出事，所以才不眠不休地到处巡视，像个神经病一样看到不规范的操作就骂，他那是尽职么？他那是害怕！】


    【所以你贪了多少？】上杉宗雪吐槽道。


    【我没有拿多少，一共才拿了390万！真正的好处，都被那个人收了！】西村的死魂满怀着憎恨，指着制片人中村：【特定供应商和租赁公司就是他的关系者，这点，我们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都在分钱，凭什么我死了？所有人都在拿好处，凭什么是我负责？】西村气得破口大骂：【而且为什么中村制片人会启用冈田准一，为什么要故意压缩档期赶工，不就是因为赶工期和档期紧张，上面的财务审核尺度会宽松些，好做手脚嘛！】


    【这是业内的定理，凭什么让我背锅？】


    TMD，日本国家放送协会怎么这么黑暗啊！


    上杉宗雪看着片场的全体NHK员工，脸上表情抽搐了一下。


    “大桥组长，你有什么想说的么？”上杉宗雪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质疑，轻声说道：“你之前，应该和西村先生吵架了，对吧？”


    “…………”大桥组长还想抵赖，可看着上杉宗雪的眼神，不知道为何，他感觉自己好像站在水户黄门面前见到了德川葵花纹一般，战战兢兢，又像是站在了暴坊将军德川吉宗面前，看着他摘掉斗笠露出斗笠下的将军之颜，一口气提不上来，喘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虽然我现在做出的推论没有法律效力，不过现场有栃木县警察的鉴识科科员，他们会对你的分趾鞋足印进行鉴定，并对西村先生的尸体进行鉴定，我可以保证，他们的鉴定结果，和我所鉴定的，分毫不差。”上杉宗雪朝着大桥吾郎迈出了一步：“那个鞋印，就是你的鞋，这就是最重要的证据！”


    大桥吾郎后退了三步，已经开始流汗了。


    “接下来，他们会对西村尸体的衣物和指甲缝里面进行化验，如果我没有猜错，大桥组长，你们之前应该爆发过剧烈的争吵吧？衣服和指甲缝里面应该会发现了不属于该坠落路径地面或石壁的细微纤维，而这些纤维，毫无疑问是来自你的衣服的，毕竟身为道具组组长，你的衣服是特制的超耐磨布料，颜色也是特别的方便好认出你是谁哦！”上杉宗雪又向前迈了一步。


    大桥吾郎这么冷的天，全身流汗不止，连续后退了五六步，开始发抖了。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最后，现场，你们今天应该有人注意到了吧？这两个家伙在吵架！”上杉宗雪突然吼道：“你们之中，有谁看到了？！”


    上杉宗雪这一突然袭击令NHK现场的工作人员猝不及防，其中有几个人下意识地举起了手。


    “啊哈~”上杉宗雪再前进一步。


    大桥吾郎此时已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他终于顶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想杀他！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我本来……是他逼我的，道具坏了凭什么要我负责？我没有……我只是拿了我应得的那一份！我……是他威胁要举报我的！”


    NHK片场道具组组长语无伦次地说着，在上杉宗雪的面前，他彻底崩溃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栃木县警察也拿着点名册来了。


    “报告警部！根据我们的彻查，尤其是按照上杉桑的彻查，有了发现！………………警部？”


    “说。”仓木警部还停留在震撼之中。


    上杉鉴证官，平时就是这样破案的么？


    简直……无敌了。


    “根据现场反应，出事之后，NHK这边就已经封锁了整个片场，但是群演名单上明明有78人，实到仅仅只有61人，而且……根据群演反应，他们的实际工作时间和考勤表上登记的时间不符！而且有些群演提到领队要求他们故意在出演时动作大一些，让道具损坏。”


    “原来如此。”仓木警部沉重地点了点头。


    自此，杀人动机，人证物证旁证俱在。


    完了！


    听到警察的调查之后，现场NHK的制作人和导演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等等！就在这个时候，制片人和导演这才发现了什么。


    八个机位，全国最先进的拍摄设备，把刚才这一幕全录下来了！


    “别录了！我叫你们别录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