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凶手终现

    千叶县警察本部的外貌像是一个接近正方体的柱型建筑，除了顶端的卫星天线塔以外，透明的玻璃窗外可以看到昏暗的天空。


    此时已经是11月中旬了，寒冷的风呼呼地吹，天青色的乌云之下，细小的雨滴洒落在第二会议室的玻璃窗上，同样也落在在场的特别搜查本部前线上。


    地方本部的会议室没有东京都那么气派，房间内充斥着一股冷色调的极简办公画风，简单的白色胶合板桌子排成几排，让这些来自东京都的警视厅大爷们像是一群小学生一样坐着挤在一起。


    听到上杉宗雪同意向公安求助，刑事派搜查一课的这几个警部脸上都有怒色。


    前文也说过，刑事派和公安派之间冲突已久了，其中刑事派非常厌恶公安派，双方做事的逻辑不同导致的结果不同，行事风格的巨大差异和权限范围决定了谁都无法互相理解。


    这里举个小栗子。


    1995年著名的奥姆真理教沙林毒气事件，其实在这个邪教预备搞事的时候，公安警察就已经从各种渠道知道奥姆真理教准备要干坏事了，此时如果是刑事警察们，早都全员出动分派人手准备来个一网打尽了。


    但是公安警察的做法是，对警察厅上级发了一篇关于奥姆真理教危险性的谏言，然后……他们什么也没干，就眼睁睁地看着这场超大型恐怖袭击发生，他们宁愿什么也不做，也不愿意冒“侵犯信仰自由”的风险提前行动。


    这种做法是不是令人厌恶？是不是觉得公安警察这群人真是忒坏了？


    是，但也不完全是。


    公安警察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因为当时奥姆真理教并未被认为是邪教（甚至在俄罗斯已经发展了好几万教徒），因此公安警察深知，如果提前出动利用他们远大于刑事警察的特权，完全可以提前阻止奥姆真理教的恐怖袭击，然而这样做无法根本性地解决问题，如果在发生恐怖袭击之前阻止，对方大可以正义切割，或者完全不承认，公安还要背负“妨碍信仰自由”的麻烦。


    阻止了这次就还有下次，阻止了下次就还有下下次。


    那不如让这个问题彻底爆发一次，才好彻底解决。


    也正因为沙林毒气事件搞得影响极大，死了那么多的人，公安警察如愿了——在付出了13条性命和6000人中毒的代价之后，奥姆真理教终于被官方定义为邪教，并因此被彻底一网打尽。


    这种做事方法和刑警们自然背道而驰，双方都互相看不顺眼，尤其是当时经办沙林毒气案的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长寺尾正大和搜查一课理事官山田正治事后得知了这件事都对公安破口大骂，表示你们早都得到了可能袭击的情报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你们要是提前知会我们，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公安的态度是干你的搜查去，什么时候刑事能过问公安的事了？


    不就死了几个人而已，我们公安心里装着的是九州本州四国北海道，我们才是真正为了国家未来长治久安考虑的。


    这次的千叶县连环杀人案件让公安警察们狠狠地丢了个大人，刑事派就像过年了一样高兴，可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刑警们突然发现距离凶手已经很近时，公安警察又跳了出来。


    他们这是抢功劳，摘桃子来了！


    在场的刑警们全都气得牙根痒痒，尤其是在上杉宗雪同意了公安介入调查之后。


    搜查一课第一系系长香坂真一郎，40岁，警部，非职业组，是警视厅中非职业组的佼佼者，和众人一样，他也觉得距离破案已经非常接近了，见上杉宗雪居然同意了公安介入，性如烈火的他直接趴在上杉宗雪的面前：“为什么？上杉顾问！”


    “什么为什么。”上杉宗雪冷漠地闭着眼睛。


    “这是我等刑事部的荣耀之时，为什么要让公安来参与？”香坂警部一双小眼睛中倒映着上杉宗雪的模样。


    “因为缺少证据和继续搜查的线索。”上杉宗雪歪着头：“刑事派还是公安派，你们的对立和我没有关系，我来千叶县，是来找凶手的，是来破案的。”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逝，香坂警部，还有在座的诸位，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不请求公安的帮助，我们要怎么在没有决定性证据，被校方拒绝的情况下，继续我们的搜查活动？”上杉宗雪睁开眼睛：“非法搜查取得的证据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尤其是对方还是未成年人。”


    “事情都到这个程度上了，99%是不会错的！”香坂警部想了想，突然找到了冈田警部：“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香坂！”冈田将义冷漠地甩开了香坂真一郎的手：“我是不会打电话给我父亲的！”


    “啧，难道我们就这样让公安的人为所欲为么？”一系的香坂警部见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不由得气急败坏：“距离找到真正的犯人就差一点了！”


    “冷静点，香坂。”日暮拦住了香坂：“现在不也挺好的嘛，我们在这里休息，公安的替我们跑腿，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胜利？”


    日暮的话把会议室内的众人都整乐了。


    一想到现在公安的人忙前忙后，我们刑事的人反而在坐办公室当大爷，久违的胜利令在场的刑警们都忍不住轻哼起来。


    会议室内气氛好多了。


    “说的是呢，日暮管理官。”香坂警部没好气地从日暮手中接过咖啡：“以后就是日暮一课长了。”


    日暮警部明年就会因为富士台案之功升任警视管理官，这让香坂警部很不爽，他当警察的终极目标就是搜查一课长，现在让日暮抢先了。


    非职业组指望的就是一课长的那把椅子。


    等待公安的结果，众人暂时没什么事干，各自形成了小圈子稍作休息。


    会议室内泾渭分明，职业组和职业组一起玩，非职业组和非职业组一起玩，一道看不见的厚壁障将双方隔开。


    冈田警部由于算是搜查一课的编外人员，拿着几张动物分尸的照片和上杉宗雪一起看着：“上杉顾问，有什么发现么？”


    “我是个法医，又不是兽医。”上杉宗雪辨认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确实，根据刀口和伤洞来看，我们距离真正的凶手很接近了。”


    上杉宗雪坚定的态度给了在场的警察们很大的信心。


    “说起来，千叶县这边确实不行。”二系的白鸟翔警部也有意地和上杉宗雪套套近乎：“上杉顾问知道前些日子的千叶县本部被盗事件么？”


    “警察本部也被盗？”果然，上杉宗雪来了兴致。


    白鸟翔警部说起了最近警界内的趣事，说是有小偷穿过铁丝网围栏缺口进入警察署内，盗走此前因交通肇事而被作为证物扣押的车辆内约100万日元的现金。


    千叶县警察本部案发了二十多天都没发觉，直到车主取回了车，发现车辆里面钱不见了，要求警察给个说法，千叶县警察本部自然不认，双方吵了很久，看了监控才知道原来被偷了。


    小偷至今在逃，说白了因为不是警察本部自己的钱被偷，千叶县警察根本没有认真找，随便糊弄了事。


    警视厅的职业组们或许侦缉不行，但是对这些官僚们玩的小花招可是门清。


    “如果不是我们介入了，再给这边三个月的时间，他们照样什么都查不出来。”白鸟警部端着咖啡，满是轻蔑地说道：“就这样还拒绝向警视厅求助，这次他们算是明白我们搜查一课的实力了吧？”


    上杉宗雪闻言微笑着点头。


    不得不说，警视厅内部还是有真正的精英的，上杉宗雪给出了足够的搜查方向后，在场的这些警视厅精英的办事效率和办事能力还是非常不错的。


    日本警察最擅长的就是关系网络排查和证物溯源。


    早上到千叶县，上杉宗雪就这样待到了晚上，差不多到了晚上六七点钟，公安那边终于有消息了。


    风尘仆仆的一条警视推开门，手中拿着一份资料丢到了桌上。


    “有这个，应该足够了吧？”


    西装大队立即聚拢而来。


    上杉宗雪也立即起身。


    桌上放着一份资料，来自于千叶县千叶市市立稻毛中学的内部。


    厕所动物分尸案！


    资料显示，这件事发生在第一案土肥圆淳平被害案的一个多月之前，有人在学校内的厕所内放置了好多头流浪猫的尸体，还留下了无头的鸽子，现场极为血腥。


    立即有学生报警，但是校方拒绝警察进入搜查，因为只是动物分尸再加上涉及学校和未成年人，这件事最终没有立案，草草了事。


    “根据我们的搜查，学校方面当天就已经确定了到底是谁干的。”一条警视颇为自傲地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照片：“是这位叫做西条康惠的在读学生。”


    “西条康惠，15岁，稻毛中学高一C班女生，有过恐吓老师和同学的记录，曾经因为某些原因接受过心理治疗。”


    “校内厕所放置动物尸体的事正是她所为，但考虑到影响，校方压下了这件事。”


    公安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搞到学校的内部资料的？


    香坂警部伸手就要去拿照片，结果一条警视忽然缩手，态度颇为倨傲地看了这位一课一系系长一眼，然后才慢慢地将照片放到上杉宗雪的面前：“能确认一下么？上杉顾问？是你们要找的人么？”


    上杉宗雪接过照片，立即和警视厅众人拿来与监控画面进行比对。


    短发，身材相对结实，身高大致相近。


    没错了！


    监控里面的那个行踪奇怪的高中女学生就是她！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