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欠条

    “刘老，当年八斗救过你，我知道你报恩心切，但一码事归一码事，这张欠条确实是我与八斗订下的，上面还有他的签名呢！”赵猛脸色阴沉地道。


    刘老不说话了，但他把棍子横在面前，抵抗的态度非常明显。


    赵猛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对李麟说道：“李石头，这张欠条在两天后到期，要是你凑不出五十两银子，到时候，你们李家的一切，都将属于我！”


    语毕，也不管李麟是什么反应，村长大人毅然转身离去。


    看着村长离去的背影，李麟的表情愈发难看。


    看来这事情麻烦了。


    无论那张欠条是真是假，现在主动权都掌控在村长手中，要是两天后，他真的交不出五十两银子的话，那李家的一切，还真有可能被村长夺走。


    “石头，你莫怕，我相信八斗是不可能会把你们给卖掉的！一定是赵猛这不要脸的家伙自己篡改欠条！两天后他要是敢乱来，我就一棒把他打出这个村！”刘老哼哼说道，仗义的模样让心情低沉的李麟也不禁有些感动。


    “刘爷爷，您放心，父亲留下的一切，我不会让外人染指的！”李麟笑了笑，回应道。


    “不愧是八斗的儿子，就知道不会是软蛋！”刘老哈哈一笑：“好啦，你先回去陪你母亲，我在你父亲的书房外继续守着，不会让那些宵小有机可趁的！”


    “刘爷爷，我父亲的书房真没什么，那些人要进就给他们进好了，您不用时刻守在这里！”这是真心话，李麟打从心里认为，这间书房完全没有价值，那些文笔极差的书，有跟没有一样。


    不过刘老却是坚持要留下来，李麟劝了几次无果后，便连声道谢，直接返回家中了。


    回程的路上，李麟思考着两天后该如何面对村长的威胁，不过思索一下后，他忽然发现，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的情况虽然看似紧迫，但李麟仍有信心可以保住这个家──凭他执笔者的身份，就足以抹平一切麻烦了！


    试想，他的父亲只是刚成为执笔者，立刻就成为众人景仰的对象，连隔壁镇的镇长都来献殷勤，如果他李麟也如同父亲一般，将执笔者的身份公诸于众的话，想必那村长也将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执笔者的地位就是这么高！


    “看来把妹妹接回来的日程可以提前了，过两天后，就走一趟隔壁镇，把她接回来。”李麟心里暗暗决定，同时也很期待，那个隔壁镇的镇长看到自己成为执笔者后，脸上的表情会如何精彩？


    原本退婚的平凡少年，竟然摇身一变，鲤鱼跃龙门成为了执笔者，任谁都会懊悔到死吧？


    。。。


    李麟回到家时天色已暗，他急冲冲地推开家门，心想这么晚回来，母亲应该很担心吧！


    但他进入屋子后，印入眼帘的画面却让他傻在当场。


    只见两个人坐在饭桌前，桌上摆好了一些饭菜，看那样子，这些饭菜应该已经摆了好一段时间了。


    “啊，石头，你回来了！”杨翠花看到儿子回来，顾不得她的脚不方便，赶紧就要站起身来。


    “娘。”李麟笑着把母亲扶回座椅上，然后转过头带着疑惑目光地看向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一个约莫十五岁左右的少女，穿着破旧棉袄，后面绑着清爽的马尾，皮肤因为长久在田里工作的关系，显得有些粗糙，不过其面容倒是清秀，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对于这个女孩，李麟其实没印象。


    他原本以为是去隔壁村学刺绣的姐姐，但这女孩年纪明显比自己小一些，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姐姐。


    “麟哥哥，打扰你了，我听说你的病好了，特地来看望你！”那个女孩略带羞涩地低下头说道。


    李麟平时不会这样一直看她的，这让脸皮薄的她很害羞。


    “噢噢，你好你好！”李麟表情很不自然地道，同时撑出一抹强笑，他很想问问你是谁，但怕问了之后又搞出乱子......对方明显认识他，要是他问白痴问题的话，那可就呵呵了。


    “小月儿特地来看你，你怎么这种反应？”杨翠花略带嗔怪地说道，觉得儿子太不懂事了。


    “啊啊，说得也是，小月儿，谢谢你啦！”李麟摸了摸后脑勺哈哈一笑，想要用笑声化解尴尬。


    却不想，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凝固了。


    “怎......怎么了？”


    李麟开始冒起冷汗，他知道，他刚刚一定是说错话了，可是他不知道错在哪里！


    过了良久，那个女孩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捏着裤子说道：“麟哥哥，你从不会叫我小月儿的，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我靠！


    李麟猛然一惊，他忽然想到，这个世界比起前世的地球相对保守许多，女孩子家都特别矜持的，刚刚李麟跟着母亲叫那一声小月儿，在他人耳里听起来就是赤裸裸的调戏！


    调戏！


    啊，是调戏！


    连女孩子都没搭讪过的他，刚刚竟然调戏了人家！


    李麟羞愧地想找个洞钻进去，不过表面上他却故作镇定地坐下来，道：“是吗，我觉得小月儿念起来挺顺口的，以后我就这样叫你吧！”


    女孩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李麟，清秀的脸蛋瞬间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女孩不敢置信，连杨翠花也有些错愕。


    李麟倒是很淡定地拿起碗筷，开始盛起饭来。


    “麟哥哥，你......是不是病还没好？”女孩的脸像天边的晚霞，努力挤出这句让李麟哭笑不得的话。


    “我的病好了，我只是觉得，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叫名字太正经了，小月儿比较好听。”李麟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虽然没追过女孩子，但讨好女生是男孩基本的生存本领对吧？


    果然，听到李麟这句话后，女孩的脸蛋又更红了，看样子她的脸皮真的很薄，禁不起人家夸的。这让李麟看得是愈加喜爱，分明就是他的菜啊！


    镇长家的女儿可以给我去撞墙了，眼前这女孩才符合我的口味啊！


    就在李麟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俘获了一个纯真无知善良的少女芳心时，杨翠花忽然把她那张长满老茧的手往桌上一拍！


    砰！


    李麟一惊。


    “石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胡言乱语！你说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了，你让村里人怎么看小月儿？”杨翠花脸色阴沉地说道。


    李麟滴起冷汗，看来这世界的保守程度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连一向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娘都因此发飙了！


    “李姨说得没错，麟哥哥，你变得好奇怪！”女孩趁机说道，不过她的脸蛋还是红扑扑的。


    李麟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在她们看来，可能真的太轻浮了，于是他哈哈一笑，用一种干巴巴的口吻说道：“我哪里奇怪？我还是我啊！”


    “你的病是不是还没好？”女孩伸出手，掰起手指说道：“麟哥哥你以前胆小、懦弱、寡言、沉闷、不爱理人，怎么现在却变成这样，变得......油嘴......油嘴滑舌！”


    前面那些形容词已经让李麟哭了，最后一句更是深深刺痛他的心......什么叫做油嘴滑舌？


    看来这下是弄巧成拙了。


    可是怎会这样？人家穿越不是都勾勾手指，就一堆女人赶着投怀送抱吗？怎么自己出师不利到，连老娘都不待见自己了！


    李麟表示很悲伤。


    “石头，注意你自己的言行举止，小月儿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被你这样没个正经地调侃，你让她脸皮往哪儿摆？”杨翠花严肃地说道。


    说她可爱还不行了？


    李麟委屈地低下头，夹起一口饭，嘟嚷道：“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这样才是我的好石头！”杨翠花满意地点点头，同时给李麟夹了一口菜。


    “对了，娘，我们家怎么还会有米？”吃了几口饭，李麟忽然觉得不对，今天早上米缸不是空了吗，怎么现在有饭吃了。


    “噢，我家里还有些米，是我带过来的。”那个女孩这时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雪中送炭啊。


    李麟对她的好感度是越来越高了，他从那个女孩的穿着便看得出来，她们家恐怕家境也不是很殷实，但她仍是带米过来救助刚刚失去顶梁柱的李家，这份恩情可大了。


    “谢谢你。”李麟很真诚地说道。


    “没......没什么啦，李姨一直很照顾我，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女孩低着头说道。


    李麟微微一笑。


    。。。


    很平和的晚餐，虽然饭菜简陋，但气氛一片融洽。


    吃饭的过程中，李麟是多听少说，以免说太多又说错话。从女孩和母亲的对谈中，他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全名是沈凌月，家里只有一个爷爷照顾她，她的父母很早以前就过世了。


    由于家里只有她爷爷能下田，所以她小时候都是托付给杨翠花照顾的，直到她长大了些，才跟着下田帮爷爷分担辛劳。


    也就是说，沈凌月某种层面而言，是跟李麟一起长大的，用一种通俗的说法就是青梅竹马。


    “根据不负责任的英国研究显示，青梅竹马发展成恋人的机率比一般人高上至少六成，也就是说，我还有机会！”李麟在心里对自己暗自说道，心想绝不可因为刚刚那一点小挫折就放弃。


    还在跟杨翠花聊家常的沈凌月，此时根本不知道，眼前那个正在埋头扒饭的猥琐家伙，心里已经开始打起她的主意了......


    。。。


    李麟的姐姐在跟隔壁村的王嫂学刺绣，有时候几个晚上才会回来一次，今晚她已经托人说她不回来了。不过，此刻虽然只有李麟他们三人，但却隐隐有一种家的感觉。


    “凌月，这么晚了你不回家，你爷爷不会担心吗？”李麟问道。


    “我爷爷早早就睡了，况且我也不是第一次跑来这儿了，他知道我在哪里啦！”沈凌月微微一笑，可爱的小酒窝顿时显现出来。


    “小月儿今晚就留下来住吧！正好瑶儿不在，你就睡她的房间！”杨翠花笑咪咪地说道。


    瑶儿就是李麟的姐姐，李瑶。


    沈凌月先是不好意思地回绝，但最后仍是拗不过杨翠花的坚持，只好半推半就地被送进房间休息了。


    沈凌月进房间之后，杨翠花才回过头来，问李麟道：“对了，石头，你今天跑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噢，是这样的......”


    李麟把今天发生的事陈述一遍，不过书房的秘密和村长的欠条他并没有说，一方面是想让母亲惊喜，自己已经是个执笔者，他打算日后适当时刻再公布；另一方面是不想让母亲担心，毕竟那张欠条最后的附加条件实在是太寒人心了，他不想父亲的形象在母亲心中崩塌。


    再说了，那张欠条最后的条款究竟是不是村长擅自加上去的也未可知。


    “原来是这样，那个赵猛真是太可恶了！幸好有刘老替你把他赶走，不然你父亲的书房就要被这些人染指了！”杨翠花叹了口气道。


    “娘，刘爷爷到底跟父亲什么关系，为何他会那么执着于守护那个书房？”李麟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看得出来，刘老与父亲的关系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很铁，但他还是搞不清楚，为何父亲都走了，刘老还能如此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守护书房。


    一个朋友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不容易。


    “早年刘老被冤枉入狱，差点被判死刑，是你父亲力排众议，独自进城到官府求公道，这才让刘老获释的，从那之后，刘老就视你父亲为救命恩人，每逢过节都会送一些东西过来。”杨翠花缓缓说道，道出了当年的事情。


    李麟恍然大悟，同时也对那未曾见面的父亲再加一句评语：他是一个正直无比，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这种人通常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但他们的人缘往往都会非常好。


    与此同时，李麟也更加坚定，这样的父亲是不可能为了成为执笔者而把妻儿卖掉，那张欠条最后的条款，肯定是村长擅自加上去的！


    夜深人静之后，李麟挑灯夜读，把孙钧那本《论执笔者》仔仔细细地再看过一遍，确定任何细节都记住后，便放了把火把这本书给烧了。


    他知道，现在觊觎这本书的人多不胜数，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把这本书藏在身上实在是太危险了，今日是村长没有做好准备，不然使一些强硬手段李麟也不见得能轻松应对。